2、陌路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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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五年后的初秋。
顾耘舟站在金融学院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二十岁的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身形拔高，肩线变得平直，合身的浅灰色西装马甲勾勒出清瘦的腰线，气质愈发温润沉静。他刚刚结束在投行实习的面试，领带还一丝不苟地系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和而深邃。
"顾学长，楼下有人找。"一个低年级的学妹红着脸通知他。
顾耘舟礼貌道谢，将手中的《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放回书架，不疾不徐地走下旋转楼梯。他以为是证券研究协会的人来找他商讨下周的股市分析报告。
然而，当他走到图书馆大厅时，脚步却不自觉地顿住了。
大厅角落的检索区前，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姿挺拔如松，正低头查阅着法律典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何以琛。
顾耘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五年的时光让那个阳光少年彻底长开了，肩膀更宽，个子更高，眉骨愈发挺拔，但那双眼睛......曾经明亮自信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冰，冷淡而疏离。
他过得显然很不好。顾耘舟敏锐地注意到他衬衫领口细微的磨损，以及他手边那个略显陈旧的帆布书包。这与顾耘舟记忆中那个穿着讲究、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去甚远。
顾耘舟稳了稳心神，缓步走上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以琛？"
何以琛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顾耘舟脸上时，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你好，"他的语气客气得如同对待任何一个陌生人，"请问你是？"
心口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微小的刺痛。顾耘舟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笑道："我是顾耘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自然地伸出手。
何以琛看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了一瞬，才伸手与之相握。他的手掌比以前粗糙了许多，指节处甚至有些细微的伤痕，但握力依旧沉稳。"抱歉，"他松开手，语气平淡，"我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顾耘舟从口袋里取出皮夹，抽出一张照片。那是五年前他们在桔梗花田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少年肩并肩站着，笑容灿烂，身后是无尽的紫色花海。"这个，或许能帮你想起什么。"
何以琛接过照片，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眼神里似乎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最终，他将照片递还，摇了摇头："抱歉，可能只是长得像。我确实不认识你。"
顾耘舟看着他，没有错过他接过照片时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他了然地收回照片，不再追问，只是语气轻松地转换了话题："你是法学院的新生？"
"嗯，大一。"何以琛简短地回答，显然不愿多谈。
"我是金融系大三的。"顾耘舟笑容温煦，"对学校还熟悉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各处看看？"
"不用了，谢谢。"何以琛婉拒，拿起自己的帆布书包，"我还有课，先走了。"
顾耘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孤绝。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轻轻叹了口气。何以琛在说谎。这五年来，顾耘舟从未停止过关注何家的消息。他知道何父何母在那场"意外"中双双离世，知道永盛集团是如何一步步蚕食何家的产业，更知道年仅十六岁的何以琛是如何在失去双亲后，独自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债权人。
现在的何以琛，选择将他，连同过去那段无忧的岁月，一并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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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周，顾耘舟时不时会在校园里"偶遇"何以琛。有时在食堂，有时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有时在法学系的公共阅览室。顾耘舟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给予一些学长应有的关怀，却又保持着不会让人反感的距离。
他发现何以琛总是独来独往，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奔波。通过一些渠道，顾耘舟了解到何以琛同时打着三份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过得相当清苦。更让他心疼的是，何以琛似乎在暗中调查父母去世的真相。
一个雨夜，顾耘舟从证券公司实习回来，撑伞走过图书馆后巷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何以琛正将几箱沉重的法律书籍从出版社的货车上搬下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沉默而吃力地搬运着。
顾耘舟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没有上前。他转身走向街角的热饮店，买了一杯热可可，然后绕到图书馆正门，仿佛刚刚从那边过来。
"以琛？"他撑着伞，走到搬运完毕、正在擦汗的何以琛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这么晚还在忙？"
何以琛抬起头，雨水顺着黑发滑落脸颊，眼神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冷。"顾学长。"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刚好买多了，"顾耘舟将手中的热可可递过去，语气自然，"帮忙解决一杯？暖暖身子。"
何以琛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又看了看顾耘舟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谢谢。"
"举手之劳。"顾耘舟将伞往他那边偏了偏，状似无意地问，"工作到这么晚，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何以琛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空气瞬间有些凝滞。何以琛的耳根微微泛红，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脸。
顾耘舟心里一软，却假装没有听见，只是微笑着说："我正好也没吃，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价格实惠，味道也好。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是学长对学弟的照顾。"
他的理由给得充分又自然，既提供了帮助，又保全了对方的自尊。何以琛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面馆里，暖黄的灯光驱散了秋雨的寒意。顾耘舟没有点破何以琛的处境，只是自然地与他聊着校园的事，教授们的趣闻。他的话语如春风化雨，渐渐让何以琛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为什么学法律？"顾耘舟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何以琛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那里面翻涌着顾耘舟从未见过的深沉恨意与坚定。"为了查清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永盛集团做的事情，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耘舟瞬间明白了。法律，是何以琛选择的武器，他要用它来揭开那场被伪装成意外的谋杀，为枉死的父母讨回公道。这一刻，顾耘舟在他身上看到了燃烧的火焰，被冰冷外壳包裹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之火。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条路不容易，"他声音温和却有力，"但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都在。"
结账时，顾耘舟抢先一步付了钱，在何以琛开口前笑道："下次你请。"
走出面馆，雨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映出两个修长的身影。
"谢谢你的晚餐，学长。"何以琛的语气依旧客气，但那份疏离感似乎淡去了些许。
"不客气。"顾耘舟看着他，月光下，何以琛的侧脸线条冷硬，却莫名让人心疼。他忽然轻声开口，像是感叹，又像是提醒："桔梗花又快开了。"
何以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积水倒映的破碎月光。
"以琛，"顾耘舟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无论发生过什么，那片花田一直在那里。我......也一直在。"
说完，他不等何以琛回应，便微笑着道别，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何以琛站在原地，望着顾耘舟渐行渐远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怎么会不记得？那片紫色的花海，那个温柔的少年，那个年少时最纯粹的约定，是他在失去双亲后，唯一残存的温暖记忆。
可是，现在的他，身负血海深仇，前路未卜，还有什么资格去相认？去触碰那份美好？他只能选择将过去深埋，独自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眼中最后一丝柔软被彻底冰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陌路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