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时空来信 ...
-
第二天,清晨七点,距离任务二结束还剩两天。
食堂里飘着寡淡的粥香,六人默契聚在角落靠窗处,清一色裹着蓝白病号服,融进嘈杂又疏离的人群里,并不惹眼。
刘昌一坐下就抢先开口,语气里满是邀功的得意:“我昨晚查那个无标识房间,你们猜怎么着?它就紧挨着院长的办公室2907!”
那模样像是得了多大的发现,眼珠子高高扫过众人,就等着被夸赞。
唐华勇眉头一拧,直截了当地追问:“进去了吗?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刘昌脸上的得意瞬间褪去,他挠头尬笑:“哪那么容易?那办公室门上有电子锁,进门得扫指纹或者通行卡,而且那层还有其他人的办公室,人来人往,我根本没办法找机会进去。”
一旁的陈昭怡听见这话,拳头悄然攥紧,但终究只是飞快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冷寂阴影。
唐华勇没再理会刘昌,转向众人沉声道:“我去的消防室,里面设备齐全,管理制度严格,没发现异常,暂时能排除嫌疑。”
沉稳利落,带着老警察特有的干练。
林芸怯生生地抬头,双手在桌下不断揉搓:“我……我昨晚把两栋楼的楼层暗角都找了一遍,想找秘密开关,可翻来翻去,什么都没找到……”说着便低下头,肩膀微微缩起。
陈昭怡这时才缓缓抬眼,冷冷瞥了刘昌一眼,随即转向众人,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我查的2808是一间医生办公室,医生叫李薇,是血液内科的主治医生。我跟几个病人旁敲侧击打听了,她是院长的得意门生,更关键的是,这家医院输血科与血液科的联合管理站,就是由她全权负责的。”
“李薇?”步雨指尖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眉峰微蹙,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凝重:“我和沈约昨晚在花园深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洞,可惜差点被保安队长抓到,没来得及下去查。后来在保安室后墙发现了一个木门,正好是通往地洞的方向。另外,保安队长特意调了今晚的夜班——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肯定会有行动。”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绷紧,无形的压力像块湿漉漉的棉花,堵得人胸口发闷。
……
气氛凝滞间,沈约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指尖轻叩桌面,条理清晰地梳理道:“目前来看,有嫌疑的人已经很明确了——院长沈逸铭,医生李薇,还有那个保安队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个是医院的最高管理者,手握全局;一个是院长的得意门生,管理输血科和血液科的联合站;另一个作为保安,守着监控和地洞,专门负责盯梢掩护。这三个人一起,刚好凑成一条线。”
众人脸色更沉了几分。
步雨接着沈约的话,平静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家医院种的全是长春花。长春花的茎叶汁里含有一种名为长春新碱的成分,它可以用于治疗白血病。而这场忆梦里,与白血病相关的人太多了——除了沈约,还有很可能是院长私生子的沈续,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芸身上,“还有林姨的孩子。”
“唰”地一下,林芸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透,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悲怆:“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步雨不忍看她,侧目避开,沉沉道:
“我怀疑,院长沈逸铭自己很可能也身患白血病,他在用其他与他相似病情的白血病患者……做人体实验……”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林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唐华勇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脸色铁青,转向步雨,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和抗拒:“不可能!我儿子的死因是车祸后大出血,跟白血病没有半点关系!”
他攥紧拳头,无法接受孩子生前被当作实验体的可能性。
陈昭怡也立刻急切反驳:“我妹妹也不是!她是先天性心脏病,从来没查出什么白血病!”
刘昌低着头,手指神经质般抠着桌面,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也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步雨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下已有答案。
可当他对上其他人满是痛苦的目光……
那答案顿时像块浸了冰的铁,又沉又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视线落到窗边——一枝长春花正在攀枝,纵然尽是残叶,却仍要挣着向上,一片叶枯了,便衔住下一片叶的生机续力,晨光中的花瓣越是盛得张扬,就越掩不住泥土里层层堆叠的败叶枯骸。
他喉间发涩,终究只艰难地吐出一句:“也许……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一旁的沈约反倒显得异常平静,仿佛被父亲当作实验品的人不是自己。
他默默抽出几张纸巾,一一递到林芸、唐华勇和陈昭怡手边,动作轻缓,无声安慰。
……
寂静中,一阵嘈杂声猛然炸开。
桌椅碰撞声、惊呼声搅作一团,数十人疯了似的往外涌。
六人对视一瞬,立刻跟上。
人群蜂拥的终点是挂号窗口,这时才早上七点半,窗口前已排起长龙,整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沈约见状,拉过身边一位正垫脚往前凑的大妈,佯装八卦了几句。
“今天是沈院长坐诊啊!”大妈嗓门洪亮,语气里满是崇敬,“沈院长的医术那叫一个神,多少疑难杂症都被他治好了!我们一大早就来排队,都是来抢号的!”
话音刚落,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几分,有人低声喊:“院长来了!”
众人齐刷刷循声望去,一位身着笔挺白大褂的老者从容地步入大厅。
他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温和得体的笑意,脸色红润,貌似精神矍铄;
可细看之下,步履间藏着不易察觉的滞涩,眼球里难掩疲惫与病态的浑浊,抬手颔首间,双手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人群立刻围了上去,不少人激动地伸出手,七嘴八舌喊着“感谢院长救了我家人”“您真是活菩萨”之类的话。
……
就在这片崇敬的声浪里,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群缝隙里冲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手中寒光一闪,一把水果刀直直朝着院长挥去——那张满是泪痕、因悲愤而扭曲的脸!
是林芸!!
人头攒动,站在边缘的步雨瞳孔骤缩,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
“快!快拉住她!”
但已然来不及。
寒光乍现的刹那,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池水,瞬间炸开了锅,惊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
人们只顾着惊慌避让,身后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往前推,前面的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又狠狠砸在更前方的人身上……有人摔倒在地,刚要挣扎就被蜂拥的人群死死踩住,闷哼声瞬间被淹没。
混乱中,一位大爷踉跄着直砸向步雨,他来不及躲避,左手下意识扶住大爷,右手手腕却突然被一股蛮力猛地攥住——沈约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他身边,将他往后狠狠拽了一把。
“不要命了?”沈约的声音压得极低,胸口急促起伏,虎口因用力而泛白,眼神死死锁着步雨,又飞快扫过前方失控的人潮,“现在冲进去,只会被踩成肉泥!”
步雨被拽得一个踉跄,抬头望去,只见人群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摔倒的人在脚下挣扎,哭喊声响彻大厅。
他胸腔里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却被沈约攥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沈约见他这样,只好咬着牙,无奈又急切地低吼:“这里是忆梦!他们都是假的!”
步雨浑身一震,翻腾的情绪像是被骤然浇了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
可触目所及,仍是满地的慌乱与狼狈。
他刚刚下意识扶住大爷的左手,此刻正止不住地轻微颤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时的温热与重量。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喉间发紧:
都是……假的吗?
……
林芸的刀锋终究没能刺中要害,刚挥到半途,就被冲上来的保安死死按住手腕。
但那股决绝的力道没收住,刀刃在院长的右手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白大褂布料。
院长闷哼一声,脸上的从容瞬间崩塌,捂着流血的手臂惊喊出声,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地在人群中心晕倒了过去。
直到保安们艰难控制住场面,李薇带着几名护士推着病床匆匆赶来,将他抬离现场。
另一边,被反剪制住双手的林芸挣扎着,泪水混着刻骨的恨意淌满脸庞,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最终还是被保安队长拖拽着,强行带离了大厅。
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的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
人群渐散,步雨抬手,轻轻甩开了沈约一直攥着他的手,他揉捏一下微微泛麻的指尖,语气无比笃定道:“林芸是笼中鸟。”
沈约收回手,视线在自己手心停留片刻——刚才用力的红痕还未褪去,他随意转了转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即点头:“沈逸铭是空心傀。”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陈昭怡脸色发白,头发也有些散乱,惊慌地跑到他们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刚、刚才那个拿刀的……是林姨吗?他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她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无措,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步雨眉头紧皱:“我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拖得越久,她的危险就越多一分。”
他即刻转身,声音低哑,眼神锐利如锋:“走!趁着现在混乱,我们去查沈逸铭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