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鸣谷应[无限流]》十二月的十二天

8、时空来信

　　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各自散去，借着食堂的人流掩护，逐渐融入走廊的阴影里。
　　刚走出没几步，步雨忽然停下，转头对陈昭怡说：“你的吊坠好像还在护士台，我陪你去拿吧。”
　　沈约闻言，顿了顿。
　　他若有似无地看了步雨一眼，然后放慢脚步，慢悠悠坠在两人身后。
　　陈昭怡先是一愣——哪里有什么吊坠？那不过是下午的幌子。
　　转瞬她便反应过来，眼神微动，顺着话头应道：“哦，对，差点忘了。”
　　三人默契地拐进旁边一条僻静的走廊转角，这里少有人来，连灯光都显得昏暗朦胧。
　　刚站定，陈昭怡便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你有话要问我？”
　　步雨点头，神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和刘昌，是什么关系？”
　　陈昭怡脸色瞬沉，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抱歉，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不是要过问你的私事。”步雨缓缓补充道，“只是现在情况复杂，我们需要尽可能掌握所有线索，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和你的妹妹。”
　　这句话打动了陈昭仪，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其实……刘昌是我的表姨夫。他的老婆，也就是我表姨刘媚，是我妈妈的表妹。”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听我妈说，表姨当年是跟他私奔的，没办婚礼，家里人都气得不行，跟她断绝了来往。表姨怀孕的时候，我还跟着妈妈偷偷去看过她一次，她是个特别温柔的人，那时候身体也好好的，没一点毛病……可三年前，她突然就难产去世了，死后家里人连尸体都没见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今天刘昌那副浑浑噩噩、什么都查不到的样子，让我实在气不过——表姨当年走得蹊跷，他却半点上心的样子都没有，我才忍不住瞪他。”
　　沈约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抱胸，听完后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看向步雨。
　　步雨垂眸沉思，指尖轻叩墙面，眉头微蹙——私奔多年，与家里人联系少，孕期身体无恙，却突然难产离世……这其中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陈昭怡看着他的神色，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但……他应该不会故意害死我表姨吧？他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平日里感情挺好的。而且，我们都是被困在忆梦里的归途客，他既然通过了任务一的情感测试，应该做不出这种害人的事吧……”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像是在说服步雨，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步雨抬眼看向她，目光沉沉：“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约在一旁嗤笑一声，接话道：“这话可太对了。在忆梦里，每个人都藏着点心思，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前，可别轻易信谁。”
　　陈昭怡心头猛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滞了半拍。
　　她指尖发颤，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半句替刘昌开脱的话，只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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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裹着凉风漫过中央小花园，人影稀疏，只剩几盏路灯投下昏黄光晕，在地上拉出道道长影。
　　步雨和沈约朝花园深处走去，脚下的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微凉。
　　四周静极了，只有艳丽滋长的长春花在风里轻轻摇曳，花瓣摩挲的细碎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芸说的沈续，你知道是谁吗？”
　　步雨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混在风声里几乎听不真切。
　　沈约愣了愣，随即眉头皱起：“不知道，我根本没听过这名字。但他也姓沈，还跟院长沾亲带故……”他啧了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揣测，“不会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步雨没接话。
　　两人同样姓沈，同样是白血病，同样住在血液科，仅仅相隔一个病房，沈约却对沈续毫无印象。
　　疑点像无数颗石子投进心底，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
　　一直走到花丛深处，两人放缓步伐，轻轻拨开茂密的花枝，目光锁定每一处被花枝掩盖的阴影。
　　这里是监控盲区，也是最有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
　　终于，步雨的脚步在踏过一片地皮时骤然顿住——这块地看着与周遭别无二致，上面甚至窜着几株嫩绿的草芽，可触感却比旁边的泥土松快些，且边缘隐约透着一道不相容的缝隙——竟是连成整块的！
　　他俯身，双手扣住地皮边缘，稍一用力，便将整块地皮完整抬起，下面露出一块发黑的木板，边缘还嵌着锈蚀的合页。
　　步雨与沈约对视一眼，沈约当即蹲下身，握紧木板猛地向上一掀——
　　“嘭！”
　　一声闷响，木板砸在草丛里。
　　这里已然没有灯光。唯有月光洒下，木板下的景象赫然入目：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小仅容一人出入，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刺鼻的药剂气味从洞口里悄然弥漫出来。
　　洞口内壁焊着一道铁制阶梯，锈迹斑斑的铁条嵌在泥土里，勉强能看清向下延伸的轮廓。
　　步雨弯腰，随手捡起块石头在掌心掂了掂，对准洞口轻轻松手。
　　“咚！”
　　一两秒后，沉闷的落地声传来。
　　步雨目光微沉，估算道：“大概5米深，最多不超过20米。”
　　沈约则绕着洞口转了一圈，俯身用指尖蹭了蹭地上的泥土，又摸了摸木板的锈蚀边缘，眉头皱起：“这木板看着旧得很，上面的地皮也很规整，不像是经常有人用的样子。”
　　步雨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探查一番。
　　“谁在哪里？”
　　一声厉喝划破夜的寂静，紧接着，一束刺眼的手电灯光扫了过来，正是下午那个保安队长的声音！
　　两人心头猛地一紧。
　　沈约立刻将木板死死扣回原位，步雨同步把整块地皮铺得严丝合缝，指尖飞快抚平边缘草芽，随即，两人矮身钻进旁边的花丛。
　　这里的花丛疏于打理，野草与花枝纠缠着疯长，几乎齐到成人腰部，枝叶浓密交错，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刚好能将两人缩起的身形完全掩盖。
　　脚步声越来越近，保安队长举着手电筒，光束死死锁定那块地皮，径直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在泥土上按了按，又扒拉了几下草叶，可地皮与周遭融为一体，毫无异样。
　　他站起身，脸色变幻莫测，手电光在花丛间来回扫动。
　　花丛深处，步雨和沈约紧紧蜷缩着，气息都放得极轻。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沈约能清晰感受到步雨紧绷的肩头，目光无意识扫过他的脸——
　　眉头微蹙着，纤细浓密的睫毛在暗影里轻轻颤动，掩盖着一双敛去光亮的桃花眼，左边眼睑下那颗极微小的红痣，在月光碎片的映照下若隐若现；鼻尖直挺，嘴角抿成一道平直的线，唇瓣泛着淡淡的粉白，细腻如同初绽的花瓣。
　　手电灯光扫过，步雨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舌尖轻轻舔了下唇，唇上霎时沾了层盈盈水光。
　　沈约像被烫到般猛地收回视线，喉结滚动，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花香，混杂着旁边人身上淡淡的气息与相贴的热气，竟有些心慌。
　　……
　　又屏息等了片刻，确定保安队长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两人才敢动。
　　步雨率先起身，他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却发现衣服上沾了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沾到东西了。”沈约伸手想帮他擦掉。
　　步雨一把打掉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别碰，有毒。”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几株被压断的长春花茎叶上，正不断渗出白色乳汁，顺着茎秆缓缓往下淌。
　　长春花……看着那熟悉的白色汁液，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在步雨脑海中骤然闪动。
　　“你想到什么了？”沈约见他神色有异，轻声问。
　　“长春花，属夹竹桃科，全株含剧毒。”步雨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其中一种成分，是长春新碱。”
　　他顿了顿，语气沉静下来：“而长春新碱，正是临床常用的生物碱类抗肿瘤药——可以用于治疗白血病！”
　　沈约一愣，随即低笑出声：“可以啊你，懂这么多？难道是学植物的？还是医学生？”
　　其实是生物学。
　　步雨看着他，嘴角浅浅勾了一下，没回答，转身便往花丛外走：“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的身份？”
　　步雨的身影隐入夜色。
　　沈约滞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瞥了眼地上渗着白汁的长春花，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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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担心保安队长折返，又临近夜深，两人没敢再耽搁，当即放弃探查洞口，转身往第二处目标——保安室后墙赶去。
　　步雨脚步轻快，先一步贴近墙角，沈约紧随其后，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动作轻得像两道影子。
　　保安室相邻监控室，后墙光秃秃的，连扇窗户都没有，只在靠近花园的一侧开了扇狭小的木门，远远望去，刚好能看见方才发现的洞口。
　　两人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屏住呼吸，隐约听见屋内传来交谈声。
　　“你是新来的？”是保安队长的声音。
　　他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的夜班跟我换，你上白班。我晚上有点事要处理，刚好帮你顶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立刻响起：“真的吗？队长您太够意思了！真是救大命了！我连着上了好几天夜班，刚好能回去睡个好觉！谢谢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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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很快没了动静，步雨和沈约对视一眼，随即悄然转身，沿着墙根往病房方向退去。
　　回到明亮大厅，确认四周无人，步雨才低声开口：“保安队长特意换夜班，明天他们大概率会行动。”
　　沈约眉头皱着，语气凝重：“明天是周二，我每周去做特殊治疗的时间，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六点。”
　　步雨脚步一顿，眸色沉了沉：“有办法取消吗？”
　　沈约摇了摇头：“没法取消。没事，到时候我见机行事，不会出意外。”
　　两人没再多说，借着夜色掩护，快步往病房赶。
　　刚拐到门口，正撞上查房的护士。
　　宵禁时间已至，灯光骤暗一半，走廊里静得可怕，应急灯泛着青白的光，那护士面无表情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双亮得诡异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们，语气生冷：
　　“这个点了，你们为什么还在外面？”
　　沈约反应极快地上前一步，拽着步雨就往病房里推，同时抵住门，对着护士笑着连连点头：“抱歉抱歉，刚去开水间接水了，这就回房间，下次肯定注意！”
　　护士皱着眉继续训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房内灯光明亮，驱散了走廊的阴翳，步雨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眸光微动。
　　方才沈约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往身后护，可两人不过是临时联手的陌生人……
　　他想起沈约抵门时紧绷的力道，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却意外地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