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时空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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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雨很快敛去心底的波涛汹涌，他向来如此，纵有情绪翻涌时，也能像按捺住一场短暂的疾风，来得凶，去得也快，转眼便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沈约抬眼扫过电梯面板，指尖轻叩了下冰冷的金属壁：“这个电梯的方位，应该就是旁边那个没标识的小房间。”
步雨走过来，目光落在电梯门上，颔首道：“嗯，下去看看。沈逸铭藏得这么深，最核心的线索，多半就在下面。”
三人先后步入电梯，金属柜门无声自动合上，将阳光的余温彻底隔绝。
摁下向下的按钮，电梯门缓缓闭合，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与通风口微弱的气流声交织在一起。
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内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一盏冷白的灯亮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随着电梯的轻微晃动微微摇曳。
电梯稳稳向下运行，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
他们像被卷入一条无形的隧道，正朝着一个未知的、遥远而神秘的世界沉坠。
步雨垂着眼，指尖轻点，心中默默数着秒数：
一、二、三……
直到数到二十六下，一股轻微的失重感幽然升起，随即电梯稳稳停下，“叮”的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门开启，入目一片刺目的冷白——一个规整的实验区赫然在眼前，白色的墙体、白色的实验台，白色的防护服整齐挂在消毒架上，紫外线灯在顶部泛着幽幽的冷光，墙面嵌着电子消毒喷雾装置，角落的气密性检测仪正无声运行，屏幕上跳动着绿色参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刺鼻的药剂残留。
但三人进不去，眼前横亘着一道密封玻璃门，将他们与实验区内部隔绝开来。
沈约盯着玻璃门上的刷卡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无奈：“怎么又要刷卡！上哪再找一张卡去啊！”
陈昭怡凑近打量，忽然指着玻璃门旁的墙面：“你们看，这里还有个九键输入板，应该可以输密码，不用刷卡。”
她盯着按键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我好像知道密码……”
她试着输入，指尖在按键上快速敲击出一串数字，“滴——”的清脆声响起，玻璃门应声向两侧滑开。
步雨上前，目光落在输入板上，偏头问她：“密码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陈昭怡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解释道：
“密码是"新生计划"的拼音对应的数字。我妹之前不是在这家医院住院嘛，大概半年前吧，医院翻新工程结束，院长特意办了庆祝活动，那段时间食堂全天免费，到处都拉着横幅，其中就写着翻新工程的名称就叫"新生计划"。我当时觉得这名字怪怪的，特意记了好一阵子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沈约，好奇地追问：“哎！你不是也在这住院挺久了吗？当时那活动办得挺大的，你没印象？”
沈约闻言一愣，随即摆了摆手，快步走向门内，语气随意：“哎呀哎呀，我哪有你那好记性，住院住得我脑子都昏了，早忘干净了。”
步雨跟在后面，看着沈约带着几分仓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
先前在两间办公室翻遍角落都没找到的隐秘资料，此刻被步雨在实验台下方的柜子里，轻易地找到了。
柜子没有锁，轻轻一拉便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摞文件袋。
他指尖一顿，抽出最上面那份署名“新生计划”的文件夹，封面材质厚实，边缘印着细小的医院徽章。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从项目立项到实验方案设计，从受试者筛选标准到药物临床试验数据……竟完整记录了沈逸铭策划整个人体实验项目的全部脉络，连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步骤、未经伦理审批的操作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纸张还带着未散尽的油墨味，死死裹着字里行间渗出来的阴鸷。那些密密麻麻的人体数据、冰冷的实验参数，每一个字符背后，都压着一声被扼在喉咙里的哀嚎。
步雨又接连抽出几份文件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纸张翻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区里格外清晰。
越往下翻，他的呼吸便越发滞涩，瞳孔骤然扩张，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里面是数十名受试者的身体研究数据——姓名、年龄、血型、疾病、器官反应、细胞变异等等细节都记录得一目了然。
而最让他心头一沉的，是第一份文件标注的实验起始年份，赫然写着“2006年”！
2006年……步雨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也就是说，沈逸铭早在十九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项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不知多少人成了他笔下冰冷的数据，埋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
沈约走过来，他拿着一叠资料递到步雨眼前，语气沉重：“你看看这些。这些是沈逸铭近八年的实验进展记录，而李薇是七年前才出现在研究者署名里的。”
步雨接过，近八年的实验记录里出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2017年，唐春生（唐华勇儿子）……骨髓配型成功，已移植。
——2021年，汪一宁（林芸儿子）……基因修饰成功，实验进行六个月时死亡。
——2022年，刘媚（刘昌老婆）……骨髓配型成功，已移植。
——2024年，陈乐怡（陈昭怡妹妹）……基因修饰成功，心脏配型成功，已移植。
他的指尖颤抖地往下翻，直到最下方的两条记录映入眼帘，呼吸瞬间停滞：
——2007年，沈约……基因编辑成功，携带毛细胞白血病基因，已出生。
——2020年，沈续……基因编辑成功，携带急性髓性白血病基因，已出生。
步雨猛然倒吸一口凉气，胸腔里像被冰水灌满，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怪不得他之前验证“沈约是沈逸铭儿子”的线索失败了，原来真相竟如此骇人！
——沈约和沈续，根本就不是沈逸铭的亲生骨肉，而是他通过试管婴儿技术，再经基因编辑刻意植入疾病基因，亲手“制造”出来的实验体！
从降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钉在了这冰冷的实验台上，成了供沈逸铭肆意研究的“活体样本”。
陈昭怡的目光扫到“陈乐怡”三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下来。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心脏配型成功，已移植”的字样清晰映入眼帘时，她还是被这残酷的真相击垮——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死后心脏竟被悄然取出，移植到了凶手身上！
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指节几乎要嵌进肉里，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刺耳，仿佛此刻她胸腔里跳动的，是沾满妹妹鲜血的罪恶，让她窒息得几乎无法呼吸。
步雨狠狠攥紧拳头，骨裂般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怒火，沉声道：
“按实验记录梳理，真相已经很清楚了——2006年，沈逸铭确诊了毛细胞白血病，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了这场疯狂的实验。”
“毛细胞白血病是慢性病，起初沈逸铭主要是研发重组人干扰素这类治疗药物，并应用在人体身上。但从结果来看，药物治疗效果一般。”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2007年沈约”的条目，语气更沉，“于是2007年，他亲手"制造"出携带毛细胞白血病基因的沈约，把他当成后续实验的活体样本养着。”
“直到2017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为急性混合性白血病，正巧唐春生出车祸送进医院，与他配型成功，他移植了唐春生的骨髓。从这时候开始，他的实验方向从药物研发彻底转变为人体实验。”
“2018年，李薇加入新生计划。”
“2021年，沈逸铭对林芸的儿子汪一宁进行了基因修饰实验，结果导致孩子六个月后死亡。同年，他又"制造"出携带急性白血病基因的沈续，作为新的实验样本。”
“2022年，他病情复发，故技重施，移植了刘昌难产妻子刘媚的骨髓。”
“2024年，沈逸铭出现器官衰竭并发症。记录里写得很清楚，陈乐怡的先天性心脏病只是部分型肺静脉异位引流，情况并不严重，一场手术就能基本康复。她长时间住院，根本原因是沈逸铭对她进行了基因修饰实验，并且后来他还移植了陈乐怡的心脏。由于心脏缺失极易暴露，所以他才伪造了陈乐怡失踪。”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文件上，语气冰冷如刃：
“而沈逸铭选择这些人的依据——就是他们的血型，和他一样，都是O型Rh阴性！”
沈约在一旁听得浑身发寒，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声沉重的叹息里裹着难掩愤懑：
“熊猫血啊……全国统计占比也就0.3%不到，整个荧海市三百万常住人口，算下来熊猫血总共不过九千人。就这么稀缺的人群里，竟然有一百多号人被他当成实验品，真是丧尽天良！”
陈昭怡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虽还泛红，却已不见半分怯懦，反倒透着一股绝境中生出的倔强。
她双手死死攥紧拳头，连带着手臂都微微发颤，声音异常坚定：“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制裁这个畜生吗？”
悲恸没有将她击垮，反倒化作了眼底灼人的怒火——妹妹不能白死，那些无辜者的冤屈，更不能被永远埋在这地下实验室里。
“滋滋——”
突兀的电流声骤然响起，墙体两侧的电子消毒喷雾器毫无预兆地启动。
头顶灯光剧烈闪烁两下，细密的白雾便从喷头中汹涌喷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步雨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不慎吸入一口，一股刺鼻的甜腥味直冲鼻腔，脑袋瞬间昏沉，视线开始模糊。
“不好！是麻醉剂！”他强撑着眩晕感喊，“快出去！”
可玻璃门早已悄然落锁，“咔哒”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滑开。
——李薇身着白大褂，手里捏着一个黑色远程遥控器，身旁站着面色阴鸷的保安队长，两人如狩猎者般堵在门口，冷冷注视着他们。
“别白费力气了。”
见沈约猛地搬起一旁的金属椅，狠狠砸向玻璃门，李薇语气平静得残忍，“这是最高防护级别的防爆玻璃，你就算把椅子砸烂，也不可能砸开。不如省点力气，还能多清醒几秒。”
话音刚落，沈约的动作便明显迟缓下来，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晃了晃身子，终是体力不支，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陈昭仪先前情绪波动太大，吸入过多气体，早已支撑不住，闷哼一声便瘫倒在地，意识迅速涣散。
步雨死死咬着舌尖，试图用痛感保持清醒，可那股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涌，四肢越来越沉重，眼皮像灌了铅。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薇手中的遥控器，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昏迷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李薇对保安队长冰冷的吩咐：“把他搬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时空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