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时空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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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雨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冷。
——后背紧贴着冰似的地板，寒意顺着衣物缝隙钻进去，冻得他脊椎发僵。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徒劳地颤了颤睫毛，耳边一片死寂，唯有空气净化系统在暗处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压抑又窒息。
一股浓重消毒水裹着药剂的气味猛地钻进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咳嗽，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这种感觉……好熟悉……
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昏迷着，躺在一个和这里一样让人冷得发抖的地方。
也是这样冰冷的地面，这样呛人的消毒水味，这样浑身无力的绝望……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模糊的仪器滴答音，像淅沥的雨声。
还有两个人在争吵，话语零碎得抓不住，却让他本能地战栗。
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只掀开一条细缝，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白，隐约能看到头顶泛着冷光的灯管。
头越来越沉，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上来，又瞬间散去，只留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步雨！步雨！”
“快醒醒！”
几道呼喊声穿透混沌，一双手将他上半身抱起，力道不算轻柔地摇晃着。
后背离开冰冷的地板，触到的是带着温热体温的掌心，那点暖意像星火，竟真的将他从无边混沌中硬生生拽回。
步雨睫毛剧烈颤抖几下，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影里，是沈约满是焦急的脸，额角还沾着未干的冷汗。
“你可算醒了！”沈约松了口气，扶着他的胳膊稳了稳。
步雨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胸腔里的滞闷感才稍稍缓解。
他借着沈约的力道坐起，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视线飞快扫过四周：
这是个狭小的手术室，白色手术台占据了大半空间，器械盘里的手术刀泛着冷光，除此之外，只有地上躺着的他和沈约。
“陈昭怡呢？”步雨眉头拧起，声音因虚弱而沙哑。
他原以为李薇让保安队长带走的会是他或者沈约，却没想到竟会是陈昭怡！
沈约松开扶着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她应该被李薇带走了。我对麻醉剂的抵抗力比你好，早醒了大概十分钟，我醒来时这里就只有我们俩，门是从外面锁死的。”
步雨撑着冰冷的手术台坐起身，闭着眼缓了好几分钟，才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哑声开口：
“还记得第一天被抽血的人吗？我、你，还有唐华勇。”
“忆梦六个人里，除了你是沈逸铭的实验体，其他人都曾经陪亲人在这医院治病住院，他们的血液资料早就被沈逸铭掌握了。”
“只有我和唐华勇，是他没有摸清底细的外来人员。”说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明，“这就是我们三个被单独抽血的原因。”
步雨顿了顿，语气凝重：“今天沈逸铭被林芸割伤手臂时，你注意到没有？他的血流量很不正常，根本止不住。我猜他可能有严重的凝血障碍，现在一定急需输血。”
“难道……陈昭怡也是熊猫血？”沈约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所以李薇才会专门把她带走，是为了给沈逸铭供血？”
步雨抿唇，缓缓点头：“大概率是。陈昭怡和她妹妹是双胞胎，如果是同卵双生，血型必然一致。”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沈约将额前垂落的头发向后捋去，眉头紧蹙成川字，转身又冲到门边。
他对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反复摸索，指尖抠过缝隙试着撬动，可门板边缘的充气密封垫将缝隙封得严严实实，根本无从下手。
步雨没接话，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狭小的手术室。
耳边那“嗡嗡”的气流声始终没停，仔细听，竟像是从头顶传来的，比之前在外边实验台听到的更清晰些。
他心念一动，撑着手术台边缘，爬上台面站起。
“你在找什么？小心点！”沈约见他踮着脚，伸手在天花板上一寸寸摸索，还时不时用指节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不由皱起眉问。
“还记得我们在花园找到的那个洞口吗？”步雨手上动作没停，指尖感受着天花板的材质，目光沉稳。
沈约一愣，随即点头：“你是说……那个洞口通往的地方，就是这里？”
步雨指节顿在一处，再次敲了敲，声音比其他地方更空泛些。
他沉吟片刻，随后不疾不徐开口：
“刚才刷卡下来的时候，我就留意到通道的气压和密封设计——沈逸铭的实验室，大概率是仿造最高规格的生物四级实验室建造的，其核心就是"盒子里的盒子"。”
“简单来说，就是用一个空气处理区，把清洁区和实验区层层包围起来，气流和通道都受到严格控制。”
他低头看向沈约，眼神笃定：“假设我们现在在最里面的实验区，那头顶之上，大概率就是空气处理区的通风管道。只要能打开天花板，我们就能顺着管道找到洞口，然后出去。”
沈约仰头望去，视线对上步雨那双眸光微闪的眼睛。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学生物的？”
步雨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没直接回答，指尖落在那块敲击声空泛的天花板上，语气利落：“别多想，快把器械盘里的手术刀递给我，我好像找到能撬开的地方了。”
沈约一把抓起器械盘里的手术刀，却没递给步雨。他眼神一凛，一个大跨步就站上了手术台，肩头轻轻一撞，便把步雨往后挤了挤：“是这块？你躲开点，我来撬，省得你没力气还弄一身灰。”
步雨才不跟他争，顺势往后退了半步，靠着手术台边缘稳稳站定——他确实没兴趣沾一身掉下来的积灰，有人愿意出力，他就能多歇口气，顺便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沈约抬手敲了敲那块天花板确认后，攥紧手术刀刀柄狠狠砸了几下！
“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手术室里回荡，那块看似与其他区域无异的天花板瞬间被砸得裂开细纹，边缘翘起。
他眼神一沉，又将手术刀刀刃插进裂缝，顺着边缘狠狠划拉，塑料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嘶啦”音，不过片刻，整块天花板便被他硬生生撬了下来。
“哐当”一声，那块板子被扔在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轻尘，露出上方黑漆漆的通风管道口。
管道口仅容一人勉强通行，沈约偏头看向步雨，语气干脆：“我先上去看看，然后拉你上来。”
说着便屈膝躬身，两手撑住洞口边缘，正要发力做引体向上。
“等一下。”步雨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递给他一条从器械盘里拿的干净纱布，“空气处理区是净化实验室有毒气体的地方，里面空气可能有毒，把这个在脸上系几圈捂住口鼻，聊胜于无。”
沈约眸色动了动，接过纱布三两下在脸上系好，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再次撑住洞口，手臂发力，身形灵巧地一钻就爬了进去，稳稳落在管道内。随即转过身，朝下伸出手：“来，抓紧我。”
步雨一手撑着天花板边缘，另一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借着沈约的拉力，脚下一蹬便爬进去了。
他刚稳住身体，一股混杂着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就直冲鼻腔，即便有纱布遮挡，也忍不住皱紧眉头。
四周是坚硬的冰冷金属管道，管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空气净化系统的“嗡嗡”声更加震耳，仿佛就在耳边轰鸣，衬得这黑暗的管道愈发压抑。
沈约弓着背，指尖贴着管壁摸索，确认没有其他岔路后，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步雨道：“这里只有一条道，我们先顺着走？”
步雨闷声应了一下，两手撑着冰冷的管壁，小心翼翼地跟着沈约挪动脚步。
金属管道狭窄逼仄，两人只能跪姿前行，每一步都很艰难。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分岔，两条管道一左一右，在黑暗中延伸向未知的方向。
沈约停下动作，回头沉声问：“这里有两条道，我们往哪边？”
眼前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步雨将指尖贴在管壁的接缝与凸起处，又缓缓闭上眼，凝神感受着周围气体的流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左边。气体是从左边流出的，出口大概率在这边。”
“好。”
生与死的界限之间，沈约没有丝毫犹豫，只应了一声，便调转方向，朝着左边的管道爬去。
两人继续在狭窄的管道里艰难前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管道内寒气刺骨，却丝毫驱散不了身体的疲惫，膝盖在坚硬的管壁上磨得生疼，步雨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
氧气越来越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闷的灼热感，可他却心中轻松了些：氧气稀薄，说明离出口越来越近，他们的方向没错。
身后步雨的呼吸声越来越轻，沈约回头问：“怎么样？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步雨整日在实验室搞研究，缺乏体能锻炼，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于是他勉强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沈约的小腿，示意自己没事。
沈约抿了抿唇，没再多说，只默默加快了爬行速度，尽量为身后的步雨留出更顺畅的空间。
又爬了不知多久，在沈约第四次想回头询问身后的人时，鼻尖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泥土腥气。
与此同时，前方的空间似乎陡然开阔起来，不再是之前的逼仄狭窄。
沈约心中一喜，摸索着撑起身子，竟能站直了。
随即他立刻转身，拉出步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又将他脸上快要滑落的纱布重新系紧，哑声道：
“好像找到出口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前面有一道阶梯，我先爬上去看看。”
……
沈约的举止并没有被黑暗掩盖，纵然满身疲惫，步雨仍能感受到这个人超出情理的信任与关心。
他轻靠在管壁上，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困惑。
“沈约”……分明不是真正的沈约。
早在护工张姨说沈约脾气不好，与眼前这个人的性格相悖时，他就有所怀疑了。
后来两人一起探查花丛的时候，步雨隐晦试探了一下，“沈约”没明说，他便更加确定了。
他向来不好奇旁人，包括身份、来处、过往等等一切。
于他而言，大多数人都只是三千世界中萍水相逢的一颗粒子，相遇一瞬，便长辞永绝，不必深究。
但此刻，步雨轻捻眉心，视线落在那人攀爬阶梯的背影上，竟忍不住心想：
他是谁？
我们，曾经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时空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