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醒来迟》玛瑞娅

3、灰烬中的足迹

　　“告诉我。”玛瑞娅的声音在空旷的后台回荡，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凯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束斜射的光柱下，灰尘在他周围飞舞，像一群迷惘的飞蛾。他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在撕裂中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消失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世界好像缺了一块。舞台失去了它的灵魂，而我的生活……失去了重心。那场‘庆功宴’竟成了我每晚的梦魇。”
　　他转过身，眼神穿透时光的尘埃，落在玛瑞娅身上，却又像是看着更遥远的过去。“那场演出前，我们就已经……深深的相爱了。”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玛瑞娅心上。她与他，曾是恋人？玛瑞娅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模糊的暖意和随之而来的、尖锐的刺痛感，仿佛触碰到了记忆的禁区。
　　“庆功宴那晚，你心情很好，我们多喝了几杯。你说想吹吹风，我就用那辆摩托车送你回家。”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头盔上，眼神充满了痛苦与自责，“是我骑的车……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毫无征兆地别了过来，为了避开它，我猛打方向……车子失控，撞上了护栏。”
　　玛瑞娅倒吸一口凉气，手下意识地抚上曾经受伤的脚踝。那场车祸的细节，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我只有轻微擦伤，但你……你的脚被卡住，伤势严重。”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抱着你，喊你的名字，看着血染红了你的舞鞋……那是我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
　　“后来呢？”玛瑞娅的声音干涩。
　　“混乱中，有人叫了救护车。在医院，我守在外面，心急如焚。但很快，来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和医生、警察交谈后，我就被强行带离了医院。他们警告我，不要再接近你，否则会对你不利。”凯的拳头紧紧握住，“我试过反抗，曾偷偷去看你，但你的病房被隔离了，你的家人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拒绝见我。没过多久，你就彻底消失了。”
　　他的叙述像一块块拼图，填补了玛瑞娅记忆的空白，却也让整个事件显得更加阴森。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有针对性的警告和隔离？
　　“我不相信你会就这样绝情，与我不辞而别。我开始疯狂地寻找你。”凯的眼神里燃烧着当时的偏执与绝望。“我问遍了所有可能知道你去向的人，但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一样，讳莫如深。我酗酒，失眠，事业一落千丈，甚至想到过自杀。那段时间，是我经历过的最痛苦的折磨，不仅仅是失去你的痛苦，更是那种被无形力量操控、连追寻真相都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的绝望：“我意识到，正常渠道根本找不到你。我开始接触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花光了积蓄，追逐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这栋楼，就是私人侦探告诉我的，当年那辆别停我们的黑色轿车，与这栋大楼的某个所有者有关。并嘱咐我，你就在这座城市。”
　　他指向那面隐藏着监控的墙壁：“那个‘挑选室’，是一个筛选和分配特殊任务的地方。那些年轻人，包括你选中的黑衣女孩，他们提供的‘服务’五花八门，从商业间谍到情感陪护，甚至更危险的勾当。黑白衣服色彩，就是一种暗语。白，通常代表接受‘陪伴’或‘引诱’类的任务，高风险，高回报。她开出的天价，不是工资，是那种任务的酬劳。”玛瑞娅如噩梦惊醒！
　　“那场车祸……是破坏？还是警告？”玛瑞娅的心沉了下去。
　　“是破坏！”凯的眼神锐利，“他们想让我死去，或者说离开你，是一个神秘的人想得到你。而得到你就必须让你永远离开舞台……”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玛瑞娅，在某些人眼里是艺术品，也是毒品，你让某些人着魔，更是必须掌控在手的收藏品。那场车祸，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剥离’你，剥离你赖以生存的舞台，剥离你身边可能保护你的人，让你变得脆弱、孤立，最终……落入他们的掌控。”
　　这个推测比单纯的警告更让她毛骨悚然。“我不是意外受害者，而是被瞄准的“猎物？”玛瑞娅的疑问在脑海翻腾。
　　他严肃地看着她，再次伸出手，眼神恳切而坚定：“我失去过你，不能再一次失去你。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一切。这一次，让我们重新获得自由吧！”
　　玛瑞娅看着他的手，那双手曾在她记忆中托举她旋转，也曾在那场灾难中紧紧抓住她的手，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引力在她心中拉扯。她的过去并非简单的意外，她的现在也陷入了莫名的危机。而凯，这个带着痛苦过往和执着寻找她的男人，似乎是连接过去与现在，通往真相的唯一钥匙。
　　玛瑞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多年的迷茫和压抑都呼出去。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温暖而布满痕迹的手掌中。
　　就在凯紧紧握住她手的瞬间，后台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快门声。我们猛地转头，只见远处堆积的布景阴影中，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凯低喝一声，下意识地将她拉到他身后。阴影里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紧张感，却无比真实。
　　她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窥视者离得如此之近。凯紧握着她的手，力道传递着他的警惕与决心。迷雾更浓，但她们已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