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醒来迟》玛瑞娅

23、血色黄昏

　　二十三血色黄昏

　　邮件发出后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小屋内的空气凝固如胶，连窗外南湾惯有的鸟鸣都似乎消失了。凯和玛瑞娅几乎没有交谈，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检查门窗，留意街角陌生的车辆，甚至对天空中偶尔掠过的无人机都抱以警惕。

　　时限将至的那个下午，凯终于行动起来。他没有选择电子邮件，而是用那部预付手机，向艾伦发出了第二条信息，内容简短得近乎密码：

　　「日落时分。莫斯兰丁7号旧码头。蓝色渔船。只你一人。」

　　他选择的地点颇具深意。莫斯兰丁7号旧码头位于一个偏僻的海湾，早已废弃多年，视野开阔，难以设伏，且退路分明——身后是茫茫太平洋。

　　黄昏如期而至，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如同泼洒的颜料。凯独自驾车前往码头，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普通的黑色防水袋，里面是那个存有部分证据的U盘复制品。他反复检查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被跟踪。玛瑞娅则留在小屋，紧握着那个藏着定位器的钥匙扣，心跳与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同步，沉重而急促。

　　旧码头在暮色中显出残破的轮廓，木质栈道在海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海浪拍打着生锈的桩基，声音单调而冰冷。那里果然停着一艘破旧的蓝色小渔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凯将车停在远处，步行至码头尽头。海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咸腥的寒意。他等了大约十分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果然是艾伦。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身形比记忆中清瘦了些，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曾经温和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他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很会选地方，凯。”艾伦在几步之外站定，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离婚协议草案，我带来了。”他扬了手中的文件袋。

　　凯将脚下的黑色防水袋踢过去：“你要的东西。”

　　艾伦没有立刻去捡，目光紧紧锁定凯：“剩下的呢？别告诉我这就是全部。”

　　“这是诚意。”凯平静地回答，“确保玛瑞娅真正恢复自由身，签署最终协议，你们会得到剩下的。”

　　艾伦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阴险笑傲：“你还是这么谨慎，或者说……不信任。”他弯腰，拾起防水袋，迅速检查了一下里面的U盘。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了黄昏的宁静，并非来自他们任何一人，而是来自码头侧面那片茂密的红树林！子弹击中了艾伦脚边的木桩，木屑飞溅。

　　“趴下！”凯反应极快，猛地向旁扑倒，顺势滚到一个废弃的缆桩后面。

　　艾伦也迅速矮身，躲到另一个木箱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是你的人？”他朝凯的方向低吼，眼神里充满了惊怒和怀疑。

　　“我说过只我一人！”凯的心脏狂跳，目光迅速扫过枪声传来的方向。对方的目标是谁？他还是艾伦？或者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回答他们的是又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打在了凯藏身的缆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他！

　　艾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防水袋，又看向凯的方向，眼神在瞬间变幻。是趁机带着部分证据离开，还是……

　　凯感到一阵致命的危机，对方的火力压制让他难以移动。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有给玛瑞娅准备的同一个型号的警报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下的前一刻，另一阵截然不同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以惊人的速度冲破码头入口的旧链锁，轮胎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灯像两把利剑划破昏暗的光线，直冲向红树林的方向！

　　越野车并未停下，车窗降下，伸出的并非枪管，而是一个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小型装置。一道高频脉冲波瞬间定向释放，红树林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和设备掉落的杂音——对方的电子瞄准设备被干扰了！

　　“走！”

　　凯听到一个简短有力的低喝，来自那辆越野车的驾驶座。他看不清司机的脸，但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冷硬的口音。

　　是阮先生的人！

　　没有片刻犹豫，凯趁着这短暂的混乱，从缆桩后跃出，以之字形路线冲向自己停车的方向。艾伦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选择，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越野车，然后抓着文件袋和防水袋，迅速消失在码头另一侧的阴影里，那里似乎早有接应。

　　凯跳上车，引擎怒吼着冲出废弃码头。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那辆黑色越野车灵活地甩尾，挡住了码头唯一的出口，如同一道黑色的屏障，隔绝了可能的追击。

　　夕阳彻底沉入海平面，最后一抹光亮被吞没，天空与海洋陷入一片暗沉的靛蓝。凯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来自玛瑞娅的未接来电和几条询问安全的短信。

　　他深吸一口气，拨了回去。

　　“凯！你怎么样？我好像听到了……”玛瑞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我没事。”凯打断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但紧绷的神经还未放松，“收拾东西，玛瑞娅，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对方不仅知道了交易，更精准地布下了杀局。艾伦或许遵守了“一人前来”的约定，但他的身后，显然还有另一张更黑暗、更迫不及待的网，已经笼罩了下来。南湾，不再安全。温暖的假象被彻底撕碎，露出其后血色的獠牙。

　　就在他挂断电话的瞬间，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阮先生的频道：「定位器信号显示，U盘正在向旧金山方向移动。但艾伦·沃什伯恩的私人飞机，正准备从圣何塞机场起飞，目的地是开曼群岛。」

　　凯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果艾伦在飞机上，那带着U盘往旧金山去的人是谁？这究竟是一个连环套，还是艾伦自己也成了被算计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