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醒来迟》玛瑞娅

22、看不见的网

　　二十二 看不见的网

　　几天过去了，艾伦再没有来电。这份刻意的静默，反而让南湾的小屋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凯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却开始在每天清晨仔细检查门廊和窗台。他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廉价的可携式警报器，一个装在门框上，一个装在卧室的窗户边。玛瑞娅看着他这些举动，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凯不相信艾伦的承诺。

　　“你觉得他在监视我们吗？”一天晚上，玛瑞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颤抖。

　　凯正擦拭着那把意大利小提琴，动作轻柔。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不一定是他本人。但他能精准地提到U盘，提到'公司'……这说明我们的信息已经暴露了。他或许在等我们做决定，或许……在等我们犯错。”

　　他将琴放回琴盒，走到玛瑞娅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们不能轻易交出U盘。那不仅是报复的工具，更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护身符。一旦失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个比喻让玛瑞娅打了个寒颤。她明白凯的意思。自由固然诱人，但若以失去所有依仗为代价，那自由或许短暂得如同朝露。

　　又过了两天，一个意外的发现印证了凯的担忧。

　　那是一个周末的清晨，凯照例去几个街区外的咖啡店买早餐。回来时，他脸色凝重，手里除了纸袋，还捏着一张折叠的便条。

　　“在家门口信箱发现的。”他将便条递给玛瑞娅，
　　便条是打印的，没有任何署名，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交易有效。72小时内，将东西放在'老地方'。过期不候。」

　　“老地方？”玛瑞娅困惑地重复，“哪里是老地方？”

　　“这就是问题所在。”凯的声音低沉，“他们假设我们知道'老地方'是哪里。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心理压迫。他们在告诉我们，他们了解我们，甚至比我们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这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比直接的追杀更令人窒息。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手在哪里，是谁。

　　“我们……要不要联系阮先生？”玛瑞娅迟疑地问。那个在危难中伸出援手的神秘人物，似乎是他们唯一可能的外援。

　　凯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阮先生帮我们，是情分，不是本分。我们不能一直依赖他。而且，他与艾伦的母亲伊芙琳似乎有旧怨，卷入太深，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这件事，终究要靠我们自己解决。”

　　那天下午，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沉思良久。他调出了U盘里的部分资料，那些复杂的财务往来、隐秘的邮件通讯、篡改过的临床数据……这些冰冷的证据背后，牵连着一张巨大的利益网。艾伦说得对，曝光它们，引发的风暴足以摧毁许多人，包括玛瑞娅的父亲。这或许正是艾伦和伊芙琳真正忌惮的——不是他凯这个人，而是他手中这把能点燃整片草原的火种。

　　傍晚时分，凯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走，也不直接交换。”他对玛瑞娅说，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我们要设定我们自己的规则。”

　　他打开电脑，开始起草一封邮件。收件人，是艾伦·沃什伯恩和一个他们家族企业法务部的加密邮箱。邮件内容很简单：

　　“接受交易。但地点与方式需按我们的要求。24小时后，告知具体细节。确保玛瑞娅·沃什伯恩的离婚协议草案随行。勿再试图追踪或接触，否则交易即刻作废，证据将自动发送至预设的媒体及监管机构邮箱。”

　　他设置了一个复杂的定时发送程序，并将一个加密的数据包作为附件——那只是真正U盘内容的一小部分，足以证明其真实性，却又无关核心要害。点击“存入草稿箱，定时发送”的那一刻，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不是屈服，而是将被动化为主动的第一步。他将一个微型的无线鼠标接收器大小的装置塞进玛瑞娅的钥匙扣挂饰里。

　　“这是一个定位器，也是警报器。用力按压它会发送求救信号和实时位置到我手机。”他看着她，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持，“任何时候，觉得不对劲，就按它。答应我。”

　　玛瑞娅握紧那个小小的挂饰，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格外清醒。她看着凯，看着他眼中那份为她而战的决绝，心中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奇异地被一种坚定的力量所取代。

　　“我答应你。" 她轻声说，然后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我们一起。”

　　他们站在窗边，看着南湾的夕阳缓缓沉入卡梅尔海，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壮丽的血色。温暖的风吹拂进来，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咸腥气息。

　　无形的网已经撒下，而他们，不再只是等待被捕的猎物。反击，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