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12、第 12 章

　　周淮序靠着椅背，搅动着杯里的咖啡，独自坐在角落。
　　过了好一阵子，有人推开咖啡馆的门，悬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动。

　　“哎哟我滴妈呀，下次有事能不能不催，我也很忙的。”

　　许涧直接抢走他还在搅动的咖啡，猛地灌下，苦味冲击着他的味蕾，差点吐出来。
　　皱着脸问：“什么东西啊这是。”

　　“冰美式，你的还没上。”周淮序好心告诉他。

　　“我去你的周淮序。”
　　话音刚落，他的拿铁被人端上台面，许涧喝之前还不忘剜周淮序一眼。

　　对面的人放下搭着的腿，切入正题，他找许涧来不是单纯喝咖啡的。

　　“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当初舒眠为什么转学吗？”

　　许涧放下杯子，回答：“这事我当初有听到一些碎片，但你当时不是在谈恋爱吗，我就没跟你说。”
　　他将手肘撑在沙发边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茬，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周淮序忍不住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说。”

　　“我也差不多忘了，就记得她好像身体不太好。”

　　周淮序拧起眉头，不解后半句。
　　他记得当时她一直都是活力四射的，看不出身体哪不好，这个问题他在心里留了个痕。

　　“你没事问这个干吗，追妻路上遇难了？”
　　他眸子冷了几分，许涧悻悻地闭上嘴，摸起杯子慢吞吞地喝。

　　周淮序若有所思地盯着杯里轻轻晃动的咖啡，碍于她现在可能没那么想跟自己接近，直到第二个星期他才约她一起去公园。

　　忱舒眠收到消息时，想起上次见面对他的态度，想弥补一下，又怕自己添把火，周淮序会讨厌自己。心里复杂得很。

　　周三傍晚，东湖公园。

　　高山榕下，旁边停放着一辆单车，不远处有几位中年大叔架着点歌机和音响正练嗓。

　　深蓝色长椅上男人两指捏着手机缓慢转动，两腿伸直，仰着后颈，百无聊赖地等着人。

　　忱舒眠离他十米左右，迟迟没迈动腿，站在原地徘徊。
　　视线里倏然多出一双鞋子，她顺着鞋尖上移，直直撞进他温柔的瞳孔：“都到了怎么不来找我？”

　　她扯出一个不算太糟糕的笑容，音响飘过愉悦的旋律。

　　“一起去桥边走走？”

　　忱舒眠点了点头。

　　东湖公园的桥正对着橙黄色的夕阳，潺潺的湖上流淌着波光，两人停在中央，忱舒眠手臂交叠平放在木栏。

　　“记得你很喜欢站在桥上眺望。”周淮序说。

　　忱舒眠感到意外，“你还记得，我都忘记了。”

　　空气中淡淡的冷意，周淮序转头看了她一眼，夕阳将她的侧面笼罩。
　　忱舒眠的脸是典型的方圆脸，下颌轮廓圆滑，丰润朱唇抿起，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恬静。

　　他轻轻地笑了，忱舒眠闻声扭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你没什么变化，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副安静的模样。”周淮序望向这片湖，想起什么，“你还记得吗？刚开学没多久，我发过这么一张湖面的照片，你评论特别好笑，说什么，以为我在观望然后跳下去。”

　　回想起这段记忆有点羞赧，她才不会告诉他，当时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这么做的。

　　她笑了笑：“没想到，你什么都记得。”

　　“那段记忆，还挺美好的。”

　　因为关于你，所以美好。
　　周淮序在心里说着。

　　待夕阳完全潜入湖，几抹云霞散成几团，他们才抬脚离开。

　　街边新开了一家小吃店，周淮序带着她来尝尝。

　　忱舒眠坐在小板凳上，良久，才开口：“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只会在高档的地方品尝美食的少爷，后来才发现你还挺接地气。”

　　虎口卡在桌沿，用拇指滑出菜单，“那是因为小时候就是吃这些长大的，我才不是花钱大摇大摆的阔少。”

　　“你追你初恋的时候可是大手笔，我都听许涧说过。”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嘴巴跟不上脑子，怎么就提了这事。

　　咽了口唾沫，耷拉下脑袋玩手指，试图掩饰，让这个话题赶紧过去。

　　“你还记得。”
　　忱舒眠闻言抬起头，说是也不行，说不是又都表明了，真是进退两难。

　　“在那的记忆比较少，所以，嗯。”她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以你偏偏只记得我跟她，却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往。

　　周淮序喉结滚动，拿起一旁的白水喝下，他嘴唇翕动又哽住，最后把菜单递给她，“点单吧。”

　　随后起身，忱舒眠扬起下巴，目光跟着他离开的脚步，失落涌上视线，她点了几样小吃，又等了许久，也没见他的身影。

　　这家店刚开，没什么人流量。
　　老板娘也算得闲，搬张小板凳坐在门口跟她唠几句：“小姑娘，你男朋友怎么还没回来哦？”

　　“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她慌忙摆着手。

　　老板娘手里剥着花生，“不好意思哈，阿姨说错了，小姑娘见你还挺熟悉，是不是那个甜品店老板啊？”

　　忱舒眠有些惊讶：“阿姨也去过我那吗？”

　　“我孙子最爱吃你家的咸蛋面包了，老嚷着我去买。”

　　“您都有孙子啦？！看着好年轻，那一定是子孙满堂幸福得很。”

　　老板娘听着乐开花，“也还不错，就是在家闲着，就开家小吃店做做。”

　　她注视着老板娘幸福的笑容也被感染，牵起嘴角，下一秒，她笑容骤然凝滞。

　　周淮序拎着一个蛋糕盒子朝这边走来，他的背后是稀疏的人潮，火红的晚霞成衬托他的背景板。

　　她见过日出的星星，见过夜晚的星星，唯独没见过傍晚余晖的星星，直到此刻，他的出现，使她拥有了未曾拥有的瞬间。

　　老板娘顺着她的视线，打趣道：“小姑娘，小伙可回来了，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

　　他放下蛋糕，拆着丝带，失笑的问：“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帅哥？”

　　忱舒眠“噗嗤”笑出声，“你还是那么自恋。”

　　“那是因为哥有这张脸。”

　　周淮序坐下将蛋糕取出来，她一愣，连着眨了几下眼，指着蛋糕问：“你去店里了？但这款还没上啊，你怎么……？”

　　他挑起眉毛，骄傲地往后靠着身子，谁想没有靠背，差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清了两下嗓子，稳住阵脚：“你序哥什么人？我照着你的方法做的。”

　　忱舒眠更困惑了：“我的方法？你哪来的？”

　　“我让许涧死缠烂打找禾简韵要的，她拍给我你写下的方法，不得不说，那字太密了，跟蚂蚁一样，看得我眼睛都疼。”

　　周淮序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爱心型的蜡烛，插在对半切开，背对背摆放着的青提旁边，问老板娘借来了打火机。

　　点燃后，抬起眼，目光炯炯，“忱舒眠。”
　　他又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

　　“我们已经重逢两个多月了，却从没一起庆祝过这件事，今天，我想跟你庆祝一下。”

　　或许是晚霞的橙红过于鲜艳，导致她的眼眶也受干扰。
　　水汽氤氲眼眶，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咬着唇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可泪水先行一步，她急忙低下头擦拭。

　　“哎哟怎么还哭了，别哭啊。”周淮序连忙抽出几张纸递给她，“这么好的日子，蜡烛快烧没了，快吹。”

　　忱舒眠收拾好情绪，吸一口气，吹灭蜡烛，哽咽过后的声音很轻：“重逢快乐，周淮序。”

　　他噙着笑，回了一句：“重逢快乐，忱舒眠。”

　　老板娘靠着墙壁，许是年纪大了感触颇深，眼泪不自觉落下：“年轻就是好，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了。”

　　“我们年轻的时候可不比他们差哪去，”老板呼出一口长气，感慨道：“当年，我一首歌就把你拐回了家。”

　　“现在不行了。”老板娘转身就走，留他一个人在这感慨万千。

　　忱舒眠浅浅尝了一口这人用心良苦做的青缇秘语，味道出奇的还可以，至少比今早的甜度控制好了。

　　周淮序没动叉子，等着她推开“下一扇门”。

　　这时，她注意到了蛋糕里面的巧克力胶囊，先是瞄了他一眼，再把胶囊挖出来。
　　“这是，什么？”
　　周淮序笑笑：“你自己的设计，问我？”

　　他知道问的是什么，却选择绕弯子。
　　忱舒眠用塑料刀将它敲开，熟悉的糯米纸，她取出来，打开里面的纸条。

　　上面写着：青提慢慢感受。

　　青提慢慢感受什么？这句话在她看来没头没尾的。

　　忱舒眠掀起眼，反倒他又卖关子似地垂首，明摆着吊她胃口。只好往后慢慢悟这句话的意思。

　　周淮序来的时候没开车，这会时间有点晚。
　　他不由分说夺过她的电动车钥匙，忱舒眠茫然地看向他。

　　“我送你。”
　　她觉得好笑：“拿我车送我？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缺德。”

　　“你一个人不安全，这大晚上的要是遇到坏人呢？”

　　周淮序说了好长一段话，她没理由反驳，坐上了后座。

　　这是他第一次载她。

　　他宽阔的脊背就在眼前，她竟起了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忱舒眠用力甩甩头，吹着晚风不去想，但还是会忍不住瞥一眼。

　　到了东珠小区楼下，忱舒眠下车，准备跟他道别，就听到他说：“不问我要车了？”

　　“你不没开车来吗？我可不希望你走回去累死了。”
　　她少有的呛他。

　　周淮序单腿支地，刘海的阴影下笑得意味不明：“那就是说，我明天也能去找你？”

　　忱舒眠不以为然：“你不来也没关系，小禾有车。”

　　“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我去找你？”

　　周淮序漆黑的眼眸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映现，忱舒眠舔了下嘴唇。

　　两人都没有要让这个问题被淹没的态度，而是静静地等着答案。

　　他仰头看着悬着的弯月，下意识脱口而出：“今晚月色真美。”

　　忱舒眠几乎是秒抬头，又看向他，“嗯”了一声。

　　他听到了。

　　她丢下一句“晚安。”便走了。

　　周淮序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小区门口，旋即，鼻腔哼出一声笑。

　　他知道。

　　嗯。
　　是两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