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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下迷踪青衣裹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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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清冷的银辉洒落在嵩山后山静谧的林间，与白日广场上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孟北措婉拒了所有夜间来访的宾客，独自一人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崖坪。他并非为了赏月，而是习惯性地寻一处空旷之地，演练武艺，消化白日所得。
体内浩然正气诀缓缓运转，与周遭天地气息隐隐交感。他并未动用“斩云”，只是以手代剑，演练着孟家剑法的精要。身形腾挪间，衣袂飘飞，指掌间劲气吞吐，虽未尽全力，却也引得周遭气流暗涌，落叶盘旋。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剑意之中时，耳廓微动，一丝几不可闻的衣袂破风声，极其突兀地传入耳中！
有人！
孟北措瞬间收势，凝神戒备。只见月光下，一道纤细灵动的黑色身影，如同暗夜中浮现的幽灵，自林间深处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在他前方三丈之外。
来人全身笼罩在紧身的夜行衣中，勾勒出略显单薄却异常柔韧流畅的身形曲线。脸上蒙着一方黑纱，只露出一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亮、眼尾微挑的凤眸。那眸中，此刻不带白日里“落卿云”的温柔似水，反而透着几分清冷与探究，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阁下何人？深夜到此，有何指教？”孟北措沉声问道，语气警惕却不失礼数。他能感觉到，对方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他灵觉敏锐，几乎难以察觉，显然轻功极高，且来意不明。
那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声音透过面纱，带着一种刻意的低沉与沙哑，分辨不出原本音色。下一刻，他身形一动，竟如鬼魅般直扑而来，双掌翻飞，掌影飘忽，带着一股阴柔诡异的劲力，直取孟北措胸前大穴！
说打就打！
孟北措虽惊不乱，低喝一声：“来得好！” 他存心试探，并未立刻动用全力，施展惊鸿步向后滑开，同时并指如剑，点向对方手腕，用的正是日间对付静玄师太的招式，只是力道控制得更为精妙。
然而，这黑衣人的身法竟也诡异莫测，如同无骨之蛇，于间不容发之际扭身避开指风，掌势不变，依旧如影随形般袭来。两人顷刻间便斗在一处。
月光下，只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兔起鹘落，辗转腾挪。掌风指劲交错，吹得地面落叶纷飞。孟北措越打越是心惊，对方招式奇诡，劲力阴柔刁钻，是他从未见过的路数，而且其身法灵动飘忽，竟不在他的“惊鸿步”之下！更让他疑惑的是，对方似乎……并未尽全力？攻势虽密，却总感觉隔了一层，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这黑衣人，自然便是改换装束、压制了七成实力的洛昔风。他白日里以“落卿云”的身份惊鸿一现，搅动一池春水，夜晚便迫不及待地前来试探这位“少年英雄”的成色。他刻意不用毒，只以三成功夫配合诡异身法，想看看这孟北措到底有几斤几两。
交手数十招，洛昔风心中亦是暗忖：“这呆子，内力果然浑厚精纯，根基扎实得不像话。招式看似朴实，却大巧若拙，破绽极少。难怪能连胜百场……倒也不算全然浪得虚名。” 他凤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决定再加点料。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身形微微一滞，仿佛内力不继。孟北措心思纯直，见状并未多想，只道对方久战力疲，下意识便想收力，化指为掌，准备用一股柔劲将对方推开，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切磋。
然而，就在他掌力将发未发之际，洛昔风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身形如同泥鳅般猛地一滑，非但不退，反而揉身直进，看似要撞入孟北措怀中！
孟北措大惊失色，他这掌力已然吐出，仓促间难以尽数收回！眼看那黑色的身影就要撞上他的手掌，他情急之下，体内浩然正气本能地勃发，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的剑气自指尖骤然迸发，并非为了伤敌，只想逼退对方！
“嗤啦——！”
一声清晰的、布料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道凌厉却控制得极好的剑气，并未击中洛昔风的身体，却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左肩掠过，精准地——将他夜行衣的左袖连同肩部一大片布料，齐肩削断！甚至……连带里面中衣的袖子也未能幸免！
黑色的碎布如蝴蝶般飘落。
月光如水，瞬间倾泻在那骤然暴露出的肌肤之上。
那是一片怎样的光景？
莹白如玉，光滑如缎，在清冷的月辉下，仿佛自带柔光。线条优美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以及一段藕臂，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微凉的夜风中。那肌肤白得晃眼，与周围深沉的夜色和残余的黑色布料形成了极致而妖异的对比。
孟北措完全僵住了，手指还保持着并指的姿势，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他他他……他把人家的衣服……给削了？！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衣衫骤然破裂失去了平衡，或许是因为那剑气带起的劲风，又或许……是某人故意的。那黑衣蒙面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的低吟（当然是装的），脚步一个踉跄，竟直直地向前扑倒！
孟北措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砰！”
一声闷响。
结果是，他非但没扶住，反而被对方下坠的势头带得一同摔倒！而且，好巧不巧，他成了那个倒霉的肉垫，被那黑衣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一股极其淡雅、与他白日里从“落卿云”身上闻到的、一般无二的冷香，瞬间钻入他的鼻息。与此同时，脸颊旁触碰到的是冰凉顺滑的墨发，以及……隔着薄薄残余的衣料，也能感受到的、属于另一个身体的温热与柔软（虽然是清瘦的，但骨架纤细，触感迥异于男子）……
孟北措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冻结。他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而压在他身上的洛昔风，在摔倒的瞬间，脸上那方黑纱，被树枝勾连，悄然滑落。
月光毫无阻碍地照亮了那张脸。
依旧是白日里那颠倒众生的容颜，只是褪去了温柔的伪装，在月下更添几分清冷与妖异。墨黑的凤眸中，此刻漾着恰到好处的水光，仿佛因受惊和疼痛而氤氲，眼尾那滴泪痣红得惊心。他微微蹙着眉，淡绯色的唇瓣轻抿，一副受惊吃痛、楚楚可怜的模样，与方才交手时的凌厉判若两人。
“……”孟北措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落……落卿云姑娘？！
怎么会是她？！
她为何深夜在此？还这身打扮？！
我……我竟然对她出手？！还划破了她的衣服？！把她……把她压在了身下？！（虽然他才是被压的那个，但此刻他的认知已经混乱）
无穷无尽的懊悔、羞愧、慌乱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时光倒流回到出手前的那一刻！
“孟……孟少侠？”洛昔风（此刻是落卿云）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受惊后的微颤，与白日里的温柔不同，此刻更添几分柔弱无助，他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想从孟北措身上起来，却忽然“嘶”地吸了一口冷气，秀眉蹙得更紧，泪光盈盈地望着孟北措，语带痛楚，“我……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好痛……”
孟北措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自责中回过神，闻言更是慌得六神无主：“扭、扭到了？对、对不起！落姑娘！是在下的错！是在下鲁莽！你、你别动！我、我这就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却又怕动作太大牵扯到对方的“伤处”，姿势别扭至极，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从对方身下挪开，立刻翻身站起，却又不敢去看那衣衫不整、玉体半露的景象，慌忙背过身去，耳根红得几乎滴血，语无伦次道：“得、得罪了！落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看着他这副窘迫万分、恨不得以死谢罪的呆样，洛昔风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愈发显得柔弱可怜，他试着动了一下那只“扭伤”的脚，立刻发出压抑的痛呼，眼中水光更盛，委委屈屈地道：“孟少侠……此地夜深露重，我……我这样……如何回去？若是被人看见……”
他欲言又止，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破裂的衣衫和裸露的肩臂。
孟北措浑身一个激灵！是啊！落姑娘如今衣衫不整，若是被人看见，她的清誉可就全毁了！这全是他的罪过！
他心急如焚，下意识就想脱自己的外袍给对方披上，一摸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青布长衫。他毫不犹豫，立刻动手解自己的衣带。
“孟、孟少侠……你……”洛昔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惊慌与羞涩（心里乐开了花）。
孟北措动作飞快，脱下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青布长衫，依旧不敢回头，反手递了过去，声音因紧张而干涩：“落、落姑娘，若不嫌弃，先、先披上在下的衣衫……遮挡一二……”
洛昔风看着他递过来的、还残留着阳光与浩然正气味道的青衫，又看了看他那连后颈都红透的窘态，慢条斯理地接过，将自己裸露的肩臂和破裂的衣衫仔细裹好。那宽大的青衫将他（她）纤细的身形完全笼罩，更衬得那张脸在月光下苍白脆弱，我见犹怜。
“多谢孟少侠……”他低声道，声音细弱蚊蚋。
孟北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为下一个难题焦灼起来：“落姑娘，你的脚……还能走吗？”
洛昔风立刻蹙眉，尝试着动了动那只“伤脚”，随即痛得轻呼一声，泪眼汪汪地摇头：“一动便钻心地疼……怕是……走不得了……”
走不得了？！
孟北措眼前一黑。这荒山野岭，夜深人静，落姑娘脚扭伤了，走不了路……难道……
一个让他心跳骤停的念头浮现出来。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洛昔风（落卿云）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凤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与为难，轻轻吐出几个字：
“孟少侠……可否……劳烦你……背我回去？”
轰——！
孟北措只觉得一道天雷直劈天灵盖！整个大脑彻底宕机！
背……背她回去？！
背着江湖第一美人落卿云？！
背着这个被他“误伤”、衣衫不整、此刻正柔弱无助地依赖着他的女子？！
这……这于礼不合！男女授受不亲！他孟北措岂能……
可是……若不背她，难道让她独自留在这荒山野岭？或者自己去叫人？那她的名声……
看着对方那盈满泪水、充满信任与依赖（当然是假的）的眼神，再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孟北措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什么礼教大防，此刻都比不上弥补过错、保护对方周全重要！
他把心一横，牙一咬，转过身，依旧不敢直视对方，只是蹲下了身子，将宽阔却略显僵硬的背脊朝向对方，声音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得、得罪了！落姑娘……请、请上来吧！”
看着他这副如同要上刑场般的姿态，洛昔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强压下嘴角的弧度，继续维持着柔弱的人设，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手臂环上孟北措的脖颈，然后将那“受伤”的身体，轻轻伏在了那温暖而坚实的背上。
在身体接触的刹那，孟北措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背后传来的温热、柔软（虽然是刻意营造的）的触感，以及那萦绕在鼻尖的、独属于“落卿云”的冷香，几乎让他瞬间溃不成军。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托住对方的腿弯，猛地站起身！
“嗯……”洛昔风发出一声似是吃痛又似是别的什么的低吟，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孟北措的耳廓。
孟北措一个激灵，从耳根到脖子全都红透，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山林中清晰可闻。他僵硬地迈开步子，朝着少林寺禅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如同踏在刀尖。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大的青衫少年，背着一个裹在他宽大外衫里、更显纤细柔弱的美人，一步步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画面看似唯美，实则暗流涌动。
伏在孟北措背上的洛昔风，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感受着身下这具年轻身体传来的、充满生命力的热度与紧绷，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脖颈，墨黑的凤眸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如同狐狸般狡黠而冰冷的光芒。
“呆子……”他在心中无声嗤笑，“这就受不住了？真是……纯情得可笑。”
他故意将脸颊靠近孟北措的颈侧，感受到对方瞬间更加僵硬的肌肉和骤然急促的呼吸，心中恶作剧的念头更盛。
“孟少侠……”他凑近孟北措的耳边，用那刻意放柔、带着气音的声线，轻声低语，“你……你的心跳声……好快……”
“！！！”
孟北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失态，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在、在下……走路……比较急……”
“哦……”洛昔风拖长了语调，语气天真又无辜，仿佛真的信了，“原来如此……孟少侠，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孟北措，内心一片悲凉与混乱。他只觉得这段回禅院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他一方面懊悔自己的鲁莽，一方面又因这过于亲密的接触而心慌意乱，另一方面，还要竭力维持稳定，生怕颠簸到背上的“伤者”。
而始作俑者洛昔风，则惬意地享受着这免费的“人力轿辇”和对方手足无措的反应，只觉得这趟嵩山之行，果然乐趣无穷。
这月夜下的山路，仿佛成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一个懵懂无知，心如擂鼓；一个心怀鬼胎，步步为营。那件裹在洛昔风身上的青色外衫，仿佛成了某种纽带，将两个本应处于对立面的灵魂，暂时捆绑在了一起。
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场看似意外的“邂逅”与“受伤”，将在不久的将来，引发出怎样难以预料的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