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盟主与他的喑影毒美人》御紫柴

11、惊鸿一面 疑似天人

　　嵩山少林的夜晚，并未因白日的喧嚣而彻底沉寂。百战百胜、名列龙虎英才榜的孟北措，已然成为所有人口中热议的焦点。各大门派驻地、客栈酒楼，乃至山间林野歇脚的江湖客，无不在谈论着那青衫少年不可思议的表现与其略显“脱线”的结尾。

　　而当事人孟北措，此刻正心满意足地坐在少林寺特意为他安排的禅院静室中，面前摆着几个光溜溜的斋饭钵盂。他拍了拍丝毫未见起伏的腹部，打了个饱嗝，由衷赞道：“少林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这罗汉斋、翡翠豆腐、素火腿……滋味醇厚，火候恰到好处，比山下那些大鱼大肉更合脾胃！绾一，你说是不是？”

　　南绾一有气无力地收拾着碗筷，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的少爷诶，您现在可是名动天下的‘龙虎英才’！百战百胜的孟少侠！能不能别整天把‘吃’挂在嘴边？您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想拜会您吗？多少门派想招揽您吗？咱们这禅院门口，都快被拜帖和礼物堆满了！”

　　孟北措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拜会？招揽？为什么呀？我只是上台打了会儿架，顺便……呃，指点了他们几招？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至于礼物……无功不受禄，绾一，你明天都帮我还回去，就说我心领了。”

　　南绾一看着他家少爷那清澈见底、毫无杂念的眼神，彻底没了脾气，只能长叹一声：“唉……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少爷，明天大会继续，虽然您已百胜，但盟主之位最终归属，还需各方商议推举，您这风头太劲，恐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孟北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浩然正气自然流转，白日激战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精神焕发，“况且，不是还有空闻神僧和各位掌门前辈主持公道吗？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好了，绾一，忙了一天，你也早点歇息吧。”

　　他将南绾一打发去隔壁厢房，自己则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入睡，而是依照惯例，宁心静气，运转“浩然正气诀”，引导内力在经脉中生生不息地循环周天。即便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他依旧保持着最质朴的修行，心无旁骛。

　　翌日，清晨的钟声再次唤醒了嵩山。

　　武林大会第二日，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经过首日的激烈淘汰与孟北措的横空出世，剩下的竞争者已然不多，但无一不是真正的高手或背景深厚的大派代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为凝重、也更富策略性的氛围。

　　孟北措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得干净的青衫，背负着粗布包裹的“斩云”，带着哈欠连天的南绾一，准时出现在了广场之上。

　　他甫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敬畏、钦佩、好奇、忌惮、审视……种种视线交织在他身上。他依旧坦然，对着相熟或不相熟的人点头微笑，那阳光俊朗的笑容，倒是冲淡了不少现场的紧张感。

　　高台之上，空闻方丈、清虚真人、绝尘师太、洪九公等大佬已然就座。空性大师宣布大会继续，开始就盟主人选进行最后的角逐与评议。

　　流程不免有些冗长，各派陈述理由，互相辩论，甚至不乏言语机锋与暗中较劲。孟北措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他对这些权谋算计、门派利益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目光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台下人群中逡巡，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事物。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众人的目光，包括高台上那些见多识广的掌门们，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一道窈窕的身影，正缓步而来。

　　来人穿着一身流霞般的绮罗长裙，裙摆曳地，颜色是极为罕见的、由深至浅的渐变霞色，仿佛将天边最美的晚霞披在了身上。外罩一层轻薄如烟的月白纱衣，行走间广袖飘飘，裙袂轻扬，宛如云中仙子步下凡尘。

　　她的身姿极高，竟与孟北措相比也不遑多让，却异常匀称窈窕，脖颈修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韵律之上，摇曳生姿，风华绝代。

　　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时，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在瞬间失语，屏住了呼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肌肤胜雪，光滑细腻得毫无瑕疵，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五官精致得超越了笔墨所能形容的极限，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情意缱绻，又似蕴含着朦胧烟雨，欲语还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清澈剔透，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躁动与不安。而最勾魂摄魄的，是点缀在她左眼眼角下的那一滴殷红泪痣，如同白璧之上唯一的朱砂，瞬间点亮了整张脸的鲜活与生动，平添了三分我见犹怜的柔弱与七分惊心动魄的妖娆。

　　她并未刻意梳什么繁复发髻，只是将如云青丝松松挽起，斜插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脸小巧精致，脖颈优美如天鹅。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其淡雅、若有若无的冷香，不同于寻常脂粉，更像空谷幽兰，雪中寒梅，清冷脱俗，沁人心脾。

　　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在场众多江湖儿女，其中不乏容貌姣好者，如峨眉派的诸位师太，虽冷若冰霜，却也清丽脱俗。但与此女相比，顿时显得黯然失色。她的美，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直击灵魂的震撼之美，温柔与妖冶并存，清冷与魅惑共生，仿佛集合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

　　“落……落卿云！是落卿云姑娘！”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颤抖。

　　“江湖第一美人……落卿云？她、她竟然也来了嵩山？”
　　“天啊……传闻竟是真的！她比传闻中……还要美上千百倍！”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一时间，议论声、抽气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绝色所吸引，连高台上正在进行的评议都暂时中断了。清虚真人抚须的手停在了半空，绝尘师太冰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洪九公更是瞪大了眼睛，连酒都忘了喝。

　　这“落卿云”，正是洛昔风以前在江湖上行走时，所用的一个假身份。凭借其绝世容貌、雌雄莫辨的气质以及刻意伪装的温柔性格，加之他偶尔“无意”间展露的（压制了大部分实力的）不俗武功与“柔弱”姿态，很快便赢得了“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成为了无数青年侠客、甚至一些成名人物心中魂牵梦绕的倾慕对象。只是他行踪飘忽，极少公开露面，更添神秘色彩。此次以这个身份前来嵩山，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近距离观察这场“盛会”，尤其是那个声名鹊起的孟北措。

　　孟北措，自然也看到了。

　　在“落卿云”出现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仿佛有一道绚烂的霞光，瞬间照亮了这略显沉闷的广场。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自幼生长在孟家庄，见过的女子不多，庄里的丫鬟仆妇、附近村镇的姑娘，虽也有清秀可人的，但何曾见过这般……这般惊心动魄的美丽？那是一种超越了皮囊、直抵心灵深处的震撼。

　　他看着那霞裙月帔的身影缓缓走近，看着她那温柔似水、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看着她眼角那滴令人心尖发颤的红色泪痣……孟北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声音大得他怀疑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日里运转自如的浩然正气，此刻仿佛都停滞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得，这位姑娘……真好看。

　　比少林寺最好看的素斋还要好看一百倍，不，一千倍！不，根本就不能比！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好看”！

　　南绾一就站在孟北措身边，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位绝色美人，更是将自家少爷那副目瞪口呆、魂不守舍的呆样尽收眼底。他先是和其他人一样被那女子的容貌所慑，随即看到孟北措的反应，眼珠一转，脸上顿时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

　　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僵立原地的孟北措，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戏谑与激动：“少爷！少爷！回神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孟北措被他捅得一晃，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俊脸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哪还有半分昨日擂台之上百战百胜的英姿？

　　南绾一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兴奋地说道：“我的老天爷！少爷！您开窍了？您终于对姑娘家感兴趣了？还是这么一位天仙似的人儿！江湖第一美人落卿云啊！您瞧瞧那模样，那身段，那气质！我的少爷诶，您要加把劲啊！这要是能娶回家，咱们孟家庄可是祖坟冒青烟了！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有少奶奶了？嘿嘿嘿……”

　　孟北措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心跳更快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斥道：“绾一！休得胡言！莫要唐突了……唐突了佳人！”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敢直呼。

　　“落卿云”……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刻进心里。原来她叫落卿云，真是人如其名，如同云端的仙子。

　　而此刻，那位引起全场轰动的“落卿云”姑娘，似乎并未在意周遭炽热的目光与议论。她莲步轻移，径直走向广场一侧较为空旷的角落，那里有几株古松，树荫清凉。她并未与任何人交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地望向擂台方向，仿佛真的只是一名前来观摩盛会的普通江湖儿女。

　　然而，她那绝世的姿容与独特的气质，注定了她无法“普通”。所站之处，自成焦点。

　　孟北措的目光，忍不住再次偷偷瞟了过去。只见她安静立于松下，微风吹拂，扬起她月白的纱衣和几缕墨发，侧脸线条优美得如同神祇杰作，那滴泪痣在光线下愈发显得妖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间，与正在偷看她的孟北措，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

　　孟北措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烟花炸开！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双凤眸中的温柔与……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深邃？他像是做贼被抓了个现行，心脏骤停了一拍，随即以更快地速度狂跳起来，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他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而“落卿云”，在看清孟北措那副窘迫至极、纯情无比的呆傻模样时，墨黑的凤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与玩味。

　　“呵……这就是那个百战百胜的孟北措？”洛昔风在心中冷笑，语气充满了不屑，“看起来，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容易脸红的毛头小子罢了。空有一身蛮力，心思却单纯得像张白纸……无趣。”

　　他刻意维持着“落卿云”温柔似水的表象，对着孟北措的方向，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示意了一下，唇边绽开一抹清浅得如同朝露初晞的微笑。

　　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瞬间照亮了整个角落，也再次看呆了一片围观之人。

　　而孟北措，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仿佛捕捉到了那一抹惊鸿一瞥的笑容。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南绾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激动地搓着手，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说道：“完了完了，少爷，您这回是真的栽了！瞧瞧您这没出息的样子！不过……这位落姑娘，好像对您也有点意思？她刚才是不是对您笑了？我的天！少爷！加油！属下看好您！咱们孟家庄的少奶奶，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孟北措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听不清南绾一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那位名叫落卿云的姑娘，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存在。而她那一眼，那一笑，恐怕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高台之上，评议仍在继续。但台下许多人的心思，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江湖第一美人”所牵动。而孟北措的盟主之路，似乎也因为这一场意外的“惊艳”，悄然拐上了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岔道。

　　唯有化身“落卿云”的洛昔风，心中冷笑不止，看着那群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正派人士”，尤其是那个看起来纯良无比的孟北措，只觉得这趟嵩山之行，果然不会无聊。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