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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命运三岔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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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命运三岔路(三)
椽子捧着衣服过来,“小娘子,这是刚做好送来的‘三绕膝’,颜色非常华美,今晚是节日,不如穿这件喜庆点,晚上比较凉,穿着不会热。”
她一抖开,一室华光,不由惊呼,“太美了。”
唐琬收拾心神,就着椽子的手摩挲了下,这款汉式宽摆曲裾是用金线织着万字纹的大红色锦裁剪的,端的亮眼。突然想到什么,脸一红,“太华贵了,穿了还不是锦衣夜行。还是穿襦裙方便些,也凉快。”
檩子一听,误解了,笑,“这个可能是嫁妆呢,新媳穿这个最适合了。穿那条新的石榴红襦裙吧。”
唐琬也就一笑而过,“行,今晚让小郎君通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椽子一听就乐了,咯咯笑着去换石榴裙。
檩子翘起嘴角,还是说:“小娘子还是谨慎些好。”
“拜倒在石榴裙下”是穿着石榴裙的杨贵妃恃着唐明皇的宠要臣子拜,不见得真是爱拜石榴裙啊。
唐琬换上红色的石榴裙,米黄色的交领深衣,映衬得满室亮丽闪耀熠熠生辉。裙幅自然下坠,陇成层层叠叠的皱褶,微敞的裙摆,腰带系得高高的,显得身材修长,走动时裙摆摇曳艳丽。
皂白两色是庶民日常服色,所以士人之家一般用的浅色就是米黄、淡粉之类的以示区分。
椽子结结巴巴,“还是像新媳,真好看。”
确实,与唐朝的异域华丽之风不同,宋人偏重静谧的优雅。衣饰无论是颜色还是式样都比较谨慎,尤其是经过战乱,颜色更是沉静柔和。如令宋徽宗沉迷的雨过天晴色的汝瓷,如现在时兴的粉青。所以上次唐琬去相亲都不好穿华丽的颜色。
日常都是淡淡的颜色,突然间的鲜活颜色就自然光彩夺目,是以石榴裙十分受欢迎,尤其是年轻妇女。
檩子揉了揉她的头颅,“当然好看。这石榴红是天竺那边传来的郁金香根径染的颜色,这几年战乱不易得,卖得贵着呢。宫里的贵人都爱穿!”
唐代陈藏器撰写的《本草拾遗》中记载,郁金香‘味苦,平,无毒‘。
椽子边将玉佩挂在裙子两边压住裙角以防飘起而不庄重,一边说:“刚才数过了,这裙子有三十六折!”
宋代的时兴皱褶多的裙,百折裙(也称百叠裙)、旋裙、碎摺裙等都是以皱褶为美。
一阵脚步声,是一姐、二姐来催了。
一姐还在门口就叫,“姑。。。姑娘。。。。。?”她进来看着唐琬,呆呆地,有点泄气,“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姑娘这般高挑啊?”
唐琬则是惊叹,“居然有两个小仙女下凡到我们家来了!”
二姐脸微红。一姐却是重新振作,大方娇俏地转了个圈,抖了抖披帛,“这身大唐式的衣裙漂亮吧?腰带束得高高的,有没有显得高点?”
一姐一身银红色罗裙,直领上裳,稍露出点胸脯上方,下裙腰线高束到胸,比唐琬的高多了。额头点着朱砂,耳坠着樱桃耳饰。人比花艳。
唐琬轻拉她的双丫髻,赞,“更正刚才的话,比仙女还要漂亮。”又捏捏二姐的垂挂髻,“二姐这身鹅黄色真是人比花娇,橘子耳坠趣稚又相称。”
一姐这才注意到唐琬的头,仍是双髻,圈了一圈淡粉真珠,带着白玉簪,取笑道:“姑娘今晚可要注意咯,别又掉了,晚上人挤人,可是找不回来的,不知到时便宜了谁。”
椽子紧张,“要不,给小娘子换石榴红水精的?发梳、簪子都换也相配。”一阵风似的梳妆台将装水精首饰盒拿来。
唐琬很内疚,知道是上次相亲掉假髻将椽子吓坏了,早知结果都一样,当初一动还不如一静了,忙安抚她,“别担心,你梳得紧紧的呢,我今晚不拉扯就是了。”
椽子还是将盒子打开,一格一格都是亮晶晶的水晶,宋代称为水精。
宋代为了遏制奢侈之风,不仅禁止平民戴金,连翡翠真珠都不许带。老百姓只好另辟奚径,将琉璃和水精琢磨起来。琉璃和水晶都颜色亮丽炫目,花样新鲜,价廉物美,很快就风行起来,不仅能戴金的命妇也要戴上几件赶赶潮流,皇后妃子都戴起水晶来,有诗云:“京师禁珠翠,天下尽琉璃。”
唐琬不想椽子担惊受怕,笑着说,“那今晚就来个红彤彤的鸿运当头吧,换个石榴红水晶簪子。”
椽子像怕唐琬反悔似的,将唐琬半扶半拉地拖到梳妆台,飞快地换上水精簪,又要将真珠换成了红色琉璃。
姐大笑不已,喘着气说:“扎条头巾最省事。没有缀丁点珠宝首饰的那种。”
头巾本来就是宋代妇女喜爱的头饰,可以用来结成同心髻等美观发型,当然,富贵人家的头巾也是点缀着可观的珠翠。而自从爱戴头巾的杨国夫人梁氏带着一群娘子大战金人后,头巾更是一时风头无量。也坐实了“巾帼不让须眉”,而她们这些娘子队伍也就被称为“娘子军”。
其他人也抿嘴笑。但椽子还是坚定不移地换了。因是晚上出门,倒也没有再戴盖头。
一姐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挽着唐琬忙着出门。唐琬带着侄子侄女去詹夫人处请安,又保证准时回家拜月才出门。
一行人乘了檐子往东湖浩浩荡荡出发。户户屋檐灯笼红艳高挂,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来到东湖,一片流光溢彩,水光潋滟。许多女子已经在岸边放灯,一片片的红烛在黑夜中飘荡摇曳,十分壮美,围观者众多。
湖边一溜的摊档,但大多是卖灯、吃食和玩具的摊档。毕竟是临时摊档,晚上衣料首饰灯看不清成色。
一姐问:“我们先从左边走呢?还是右边走?”
二哥大声说:“以左为尊,先走左边。”
唐琬故意为难地说:“可卑字明显是在左,古时应以左为卑。不是要说依古礼如何如何么?”
二哥呆住了。
一哥忙解围,“古时文官左为尊,武官右为尊。”
二哥反应过来,忙大声说:“那我们自是要走左。”
唐琬笑,“旁门左道呵!”
一姐看到二哥被噎住,同病相怜。笑着带头向左走。
几个孩子还在做灯的劲头上,专往卖灯的摊档看。虽然自己做的灯远远不如卖的精致,却也非常自豪,丝毫不见气馁,仍然劲头十足地评价比较着。
喧哗中,听到有人叫卖着,“独此一家的瓷烧水灯。”
待他们来到这个看起来明显有气势的摊档前,都讶异了。漂浮在大水桶里的灯在红烛的照耀下近乎透明,上面绘着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有一帆风顺,鱼跃龙门,麻姑献寿等等。
不过围观的人多,靠近的人却少。
唐琬问:“这是琉璃做的?”
摊主自豪地说:“小娘子,进来仔细看看,这可是瓷做的呢!我们龙泉窑做的瓷器不称第一也称第二。”
唐琬问:“龙泉官窑还做这个?”
摊主笑,“试试新鲜嘛,顺带烧制着玩,新品又有好意头的可以送人。我们这个是私窑做的,品种新鲜,品质上乘。”
唐琬问:“用琉璃不能做得更轻巧些吗?颜色也多。”
摊主说:“小娘子这就不是行家了。琉璃烧制中破损十之六七,又不能描图上彩釉,做首饰往精巧上赶,可以卖得金贵一点还能赚钱,做其他可是大大不如瓷器了。”
“做茶碗、餐盘、花瓶这类的呢?好的瓷也卖得金贵呢!”
摊主笑:“小娘子,你看,现在的瓷器能烧制的如此轻巧透明,好好地浮在水上,轻巧上已经不多输琉璃。重要的是,琉璃不耐热也不耐寒,更不经碰。瓷器在这些方面比琉璃都要好。另一点,虽然琉璃颜色鲜艳,可瓷器上要什么图案都可以绘。所以,除了做首饰,没人继续做琉璃容器了。”
唐琬终于证实为什么有琉璃首饰却没有玻璃碗了。她看到漂过来的一盏里里外外都绘满铜钱的灯,圆圆的,宛若大碗,盛满了铜钱,怔了怔,“钱婉,钱钱。”不由伸手去拿,问:“我要这个,多少钱?”
摊主笑呵呵:“小娘子有眼光,这真是士子前程。这可不仅仅是别人以为的庸俗的财源滚滚,而同时预兆着前程似锦呐!一百文铜钱。”
一姐几个都吃了一惊。一般的灯也就十个铜钱左右,这个确实贵,难怪围观者众,挨近者少。
旁边一把热切的女声说:“前程似锦?倒也映衬。也卖与我一盏吧。”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紫色百褶裙的年轻妇人,年龄看着比唐琬还要小,不过已经是妇人装扮。同心髻上的锦帕缀着真珠翡翠。
摊主为难地说:“娘子,仅这一盏,这位小娘子已经买了。这盏鱼跃龙门意头更好,进了龙门,过了殿试,想当然是仕途坦荡,自然也就前程似锦了。”
那娘子不置可否,转而问唐琬,“这位小娘子不知是否可以割爱。”
唐琬微笑,“娘子既然喜欢就拿去吧。我要那盏一帆风顺也是一样的。”她方才是想起钱钱,并非是谁人的前程。只是不知钱钱与孔方兄当时在世贸大厦是否安好。自己刚知道有飞机撞了旁边的世贸大厦,接着自己在展厅听得一声轰响,然后一阵地动山摇,再然后。。。。。。就这样了。她不由黯然神伤。
“既然唐小娘子喜欢,就勿夺人所爱。鱼跃龙门就很好。”一个男声插进来说。
唐琬抬高头看,是一身清冷高华的赵七郎,忙问好,“原来是赵七郎君。没关系,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估计他误以为她为了灯而心怀不快。
赵七郎说:“都是应个节庆而已。都一样。小娘子要几盏?”让仆人递过钱袋,“与小娘子的一起付了。”
那娘子气恼,娇咤起来,“夫君,士子前程,士子前程,不过是看中士程二字而已。能一样吗?”
唐琬只觉得心砰砰砰地敲打得耳朵嗡嗡嗡地响,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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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唠叨叨:琉璃与水晶
不必多说,看官都知道,穿越小说经常提到穿越人士到了宋元明清,靠发明琉璃赚得盆满钵满。很不幸,宋朝就有琉璃与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