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神棍顾问》诱饵和云

7、加班

　　挂了电话之后，周雪安深吸了一口气，

　　楚宁说得对，抛开那些她看着就头晕的数字，而是试着去感受。

　　于是她开始“感受”那份财务分析报告。

　　周雪安跳过了那些复杂的数字和她看不懂的名词，开始在努力在字里行间里拼凑着厉氏集团的信息。

　　她看到了无数个子公司和关联公司的名字，“远引科技”、“华盛资本”、“广明新能源”......周雪安试图从这些名字里，脑补出它们各自的“人设”和在厉氏集团中的作用。

　　她看到了“并购”、“剥离”、“资产重组”这些词，似乎看到了背后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甚至在长长的董事会成员名单里，找到了“厉恒”这个名字，然后试图从他名字旁边的持股比例，分析出她是个多么“霸道”的掌权者。

　　一行行，

　　一页页，

　　时间就这样不疾不徐地流逝着。

　　周雪安从一开始的头昏脑涨，叫苦不迭，到后来竟然慢慢地沉浸了进去。她发现，当她财务分析报告当做一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去分析时，它似乎......也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地下班了，

　　周雪安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像被深夜大海包围了的一点小小的烛火，随着海浪轻轻摇曳着，

　　她专注地看着电脑，手握着鼠标，嘴里还在念叨些什么。

　　所以完全没察觉到，厉氏集团的大门在几分钟前被无声地打开了。

　　是厉恒，

　　他一早就离开了公司，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商业晚宴，回来取一份落下的文件。正当他以为整个公司早已人去楼空时，就看到了那一片顽固的光亮，

　　以及光亮里，那个专注的身影。

　　厉恒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就这样站在她的玻璃办公室外，看着她，

　　周雪安那双眼角泛红的桃花眼微微蹙着，眉头因为专注而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份专注，和几个小时前嬉皮笑脸的她，判若两人。

　　厉恒抬手，轻轻地搭在了会客室的门把手上，

　　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再平常不过的感觉此刻却让他心头一动，然后他听到了周雪安念叨的声音。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

　　于是刚刚才在厉恒心里产生的那份触动，一寸一寸的碎裂开来，

　　这个女人......

　　她这么投入，竟然是在数钱......

　　厉恒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周雪安听到声音，猛地一惊，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她看到厉恒时，脸上写满了惊讶，嘴巴还维持着数数的口型，忘了合上。

　　“九点半了，周助理，”厉恒迈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丝红酒的气息，“我以为按时计薪的‘观察者’，会是第一个准时下班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她那副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的脸上，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陈述，

　　“看你数零数得这么认真，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一长串零里面的逗号不是摆设。它叫‘千位分隔符’，分别用来分隔千、百万、十亿，如果连这个都要数，那你的基本财务知识怕是连厉氏集团负责接待的前台员工都比不过。”

　　......

　　厉恒看着周雪安，打算听她如何反驳，没想到周雪安思索性地皱起了眉，

　　然后看着厉恒，极其无辜地问道：

　　“按时计薪......意味着加班没有钱吗？”

　　......

　　......

　　厉恒再一次，因为她的脑回路，而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他的大脑，一个习惯于处理百亿级别并购案和复杂金融模型的大脑，需要一点时间来降维，从而理解周雪安此刻的逻辑。

　　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厉恒将胸中那股因荒谬而起的郁结之气给压了下去，

　　“周助理，”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像是在给一个五岁孩童解释成人世界的规则，“根据《劳动法》的规定，加班的确要支付加班费，但是只有公司安排加班的，才应该支付加班工资。员工自愿进行加班的情况，不属于加班。”

　　他顿了顿，用更直白，也更具羞辱性的话，为她翻译了一遍，

　　“意思就是，别说你加班到十点，就算你睡在这里，你也依旧领不到一分钱的加班费。”

　　周雪安听到没有加班费几个字，微微撇了撇嘴，

　　厉恒见她这样，心中的那点烦躁，竟诡异地平复了。对她或许就该用最简单、最粗暴的现实来敲打。

　　“而且，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加班是指在正常工作时间内无法完成既定任务的延时。而你现在做的，不是加班。”

　　“这叫‘补课’，”厉恒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雪安，“补上你所欠缺的，最基础的商业常识，来让你有资格去完成那份价值两万五千人民币的报告。”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费。

　　“早点回去休息，周助理。我不想明天一早，就听到我今天刚刚聘用的特别助理猝死在办公室的消息，那会给法务部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厉恒丢下这句冷冰冰的关心，就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留给周雪安一个空旷、黑暗、且没有加班费的108楼。

　　等他拿着落下的那份文件，关上办公室的门时，不过五分钟时间，周雪安办公室里的灯已经关了，电梯的数字在飞速变小，仿佛在逃离着什么。

　　厉恒走进他的专属电梯，大脑已经切换回了关于欧洲市场一个并购案的细节上，周雪安和她的加班费问题，已经被暂时归置在他脑海里一个名为“待观察的麻烦”的区域里。

　　电梯平稳下行，直达一楼，司机开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在旋转门前等候。

　　后车门被恭敬地打开，车内透出温暖而柔和的氛围灯光，与车外还有些萧瑟的春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厉恒准备弯腰上车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

　　在IFC大楼的路边，周雪安正站在那里，

　　她抱着双臂抵御着春寒，并且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又抬头望向路口，显然是在等她的网约车。

　　她看起来......和在办公室里那个时而财迷，时而又在食堂里把王芳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有些不同，

　　没有了那间玻璃办公室的束缚，没有了那堆财务报表的压迫，站在深夜的街边，无数道灯光或明或暗地照在她身上，

　　此刻的周雪安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加班后独自等车回家的年轻人，

　　有些单薄，

　　也有些......渺小。

　　厉恒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看着她因为迟迟不来的车辆而轻轻跺了跺脚，

　　然后收回了目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弯腰坐进了温暖舒适的后座，车门被无声地关上，车子平稳地启动，悄无声息的汇入了流动的灯海，

　　将窗外的夜色和那个站在路边的白色身影甩在了车后，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没有要让司机送她的想法，

　　厉恒不是慈善家，更不是网文小说里那种会因为一点点恻隐之心就主动示好的男主角。他和她之间的界限必须清晰，任何模糊界限的行为，都是在制造未来的麻烦。

　　他这样在心里想着。

　　前排开车的司机却在等红灯的间隙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厉恒，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但司机知道，

　　一贯无视一切的厉恒上车时，动作停顿了两秒，

　　他的眼神望向了路边，

　　而司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白色裙摆在春风里飘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