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神棍顾问》诱饵和云

8、咖啡

　　第二天，周二，上午九点。

　　这座巨大的都市缓缓结束了早高峰，道路上的车流和人流回归均值，标志着新的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启。

　　无数创意在云新市诞生，无数资金从大洋彼岸汇入，然后又以不同的形式流转。

　　厉恒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西装，简约的线条包裹着精壮的身材，早起锻炼后的汗水被洗去，然后被木质香调的须后水覆盖。

　　他踏出专属电梯时，陈宇已经等候在一旁，开始向他汇报今天最重要的三项日程，

　　厉恒一边听着，一边迈着惯常的步伐走向他的办公室，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且高效。

　　直到他看到了周雪安。

　　周雪安已经坐在了那间玻璃“鱼缸”里，电脑屏幕亮着，上面依旧是那份财务分析报告。头发大概是随意扎了一下，有几绺不太听话地垂在脸颊旁。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昨晚楚宁给她恶补的一些财务知识。看起来她有些疲惫，眼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昨晚一直到半夜才睡着。

　　此刻周雪安正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专注地盯着屏幕，

　　这次她没有再数零了，只是时不时在屏幕和那个笔记本上来回看着，那种专注，比昨天更甚。

　　厉恒目不斜视地从周雪安的办公室前走了过去，仿佛她只是背景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陈设，他没有停顿，没有侧目，甚至和陈宇的交谈也没有任何中断。

　　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径直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陈宇将一杯温度恰好的手冲黑咖啡放在了他的左手边。

　　厉恒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沉默了两秒，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正准备离开的陈宇说：

　　“陈宇。”

　　“厉总？”

　　“用Bonavita的壶，磨昨天刚到的那批巴西喜拉朵的豆子，冲一壶咖啡，”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送到周助理的办公室去。”

　　陈宇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但他立刻恢复如常，专业地回答道：“好的，厉总。”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好奇，

　　即使他跟在厉恒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厉恒为任何人送去过咖啡。

　　厉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内心的情绪，他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这只是为了提高她的工作效率，确保她有足够的精力，在周五交出一份不至于浪费他宝贵时间的报告。

　　一个精力不济的员工，无法创造价值，这只是一笔为了维持资产正常运转的，微不足道的投资。

　　仅此而已。

　　厉恒这样想着，打开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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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的周雪安则正在努力的研究财务界的三大“门神”，

　　资产负债表，

　　利润表，

　　现金流量表。

　　昨晚楚宁给她恶补了一晚上，以周雪安为例子，说的倒是十分生动，也十分通俗易懂，

　　同时也十分扎心。

　　楚宁打开了周雪安两位数的存款余额，又打开了她的信用卡账单，告诉她这就是周雪安这家公司此刻的资产负债表。

　　楚宁又给她算了一笔账，每个月写小说收入多少，做神棍收入多少，再减去每个月的水电房租，吃饭打车买衣服的费用，这就是利润表。

　　而现金流量表则是周雪宁如果记账的话，就会明白自己每个月微薄的收入大部分都流入了房租吃饭的花费里。

　　最后楚宁做了最终总结，

　　如果周雪安是一家公司的话，那此刻她最明智的选择是申请破产重组。

　　周雪安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这时，她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她从屏幕里抬头，看到了陈宇。陈宇依旧是那副专业而疏离的样子，但手里却端着一个精致的银白色托盘，托盘上是一整套手冲咖啡用具和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玻璃咖啡分享壶。

　　晶莹剔透的壶身反射着耀眼的光泽，曲线圆滑而柔和，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宇将托盘放在周雪安的办公桌上，为她倒了一杯，动作优雅而标准。

　　“周小姐，”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这是厉总吩咐为您准备的，他说，提提神。”

　　说完，陈宇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给她任何提问的机会。

　　周雪安看着桌上那杯热气腾腾的，显然价值不菲的精品咖啡，微微眯起了眼，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对，

　　这可是很苦的咖啡。

　　厉恒刚处理完一封紧急的邮件，端起自己桌上的那杯咖啡，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了周雪安的方向。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那杯喜拉朵是否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眯着眼的样子，像只警惕的小猫，打量着送上门的鱼干到底能不能吃，

　　厉恒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怀疑，警惕，

　　很好，这些情绪足以证明了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自在。

　　这个事实显然极大的满足了厉恒。

　　但接下来，他就看到了让他内心掀起了剧烈风暴的一幕：

　　周雪安摇了摇头，摇去了脑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然后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紧接着，她的五官就痛苦地皱在了一起，像确认了鱼干能吃的小猫，但是吃了一口，发现鱼干是苦瓜做的。

　　厉恒的眉心也跟着微微皱了起来，

　　巴西喜拉朵，中度烘焙，口感均衡，带有坚果和黑巧克力的风味，苦味柔和，回甘明显。对于习惯喝精品黑咖啡的人来说，这是一款非常友好和顺滑的入门级选择。

　　是他特意为她选的，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苦成了这样？

　　这一刻，厉恒对她的不悦，还仅仅停留在对她品味的怀疑上，

　　然后，他的不悦就升级成了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和愠怒的复杂情绪。

　　只见周雪安手忙脚乱地从她的包里掏出了一盒再普通不过的，纸盒装的X牛纯牛奶，

　　然后她歪着头看了眼咖啡杯，似乎是嫌太小，然后拿过那个无辜的分享壶放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包装，

　　将那瓶冰冷的，普通的牛奶，一股脑地全部倒进了那杯由特定水温，特定手法，特定豆子冲煮出来的，温热的精品咖啡里！

　　两种液体在杯中粗暴地混合，形成了一种看起来就非常寡淡，不伦不类的奶咖色。

　　厉恒觉得，自己现在的血压一定是快要爆表了，

　　这感觉，就像他送出去一本失传已久的珍稀古籍，而她却用来扇风，

　　就像他为她披上一件顶级羊绒披肩，她却用来......擦桌子。

　　这已经不是品味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亵渎，是对一切精致、考究、有秩序感的东西的公然挑衅。

　　周雪安不但丝毫没察觉到厉恒的血压，反而还颇为满意地晃了晃分享壶，学着陈宇的样子优雅的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厉恒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和她那壶被毁掉的咖啡上移开，重新落回到他的电脑屏幕上。

　　因为再看下去的话，他怕他会忍不住让陈宇撤回咖啡，并附上一份关于“咖啡因不耐受人群行为建议”的报告给周雪安。

　　厉恒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但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他跟她，根本就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给她精品咖啡，和对牛弹琴没有任何区别。

　　也罢，

　　至少，牛奶......也能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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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鱼缸里的周雪安一边美滋滋地喝着她的咖啡，

　　哦不，

　　是拿铁，

　　一边滚动着鼠标翻动着那份财务分析报告。

　　她听取了楚宁的建议，将三年的财报同时对比起来看，不需要理解每一个细节，也不用去思考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只要去感受。

　　周雪安看着资产和利润表里的栏目在三年内像滚雪球一样翻了将近十倍，

　　看到了公司的管理层从一开始的平均5.60岁的员工变成了现在40出头，

　　看到了公司的股东名单从一开始的长长三页到最后的不足一页，而且大部分都掌握在了厉恒的手里。

　　完全不懂商业运转原则的周雪安，在这一刻仿佛也能透过那些冷冰冰的数字背后，看到其中的刀光剑影，

　　换管理层、扩张商业版图、归集股份，

　　这一切，不正像是她写的一本小说里，年少登基的帝王吗，

　　一个手段狠厉的新帝，通过扶持有能力的人，改革赋税与苛政从而开创了一代盛世，

　　他克服了无数的困境，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时间，爱好，精力，甚至是自己深爱的女人。

　　他算不上一个好情人，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周雪安转头看了看厉恒的办公室，百叶帘阻隔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里面，

　　但是她也能想象得出来，厉恒和她笔下的那个少年新帝，大概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吧。

　　周雪安收回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用手托着小巧的下巴，思绪却不由得飘的很远，

　　在她那本小说里，少年新帝放弃了自己深爱的女人，终身未立后，也未纳妃，

　　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在那个将一切都染成最纯洁的白色的大雪天，独自一人登上了紫禁城的最高处，

　　看着皑皑白雪覆盖着的皇城，眼角滴落一滴清泪。

　　他拥有了这苍茫壮阔的天下，也为天下祭奠了他短暂的一生，

　　到底是他拥有了天下，

　　还是这天下囚禁住了他？

　　他不敢想，

　　但若还有来生，

　　他不想站在这孤独的最高处了，他想牵起那她那纤白柔软的手，

　　在这样的大雪天，两人一起踩着咯吱作响的新雪，手里的温热和眼里彼此的倒影，

　　一定会比这一片白，要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