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一步是姐姐》二一殿下

2、我就是把妈让背的话说了一遍

　　时家的晚宴，是社交的舞台。
　　空气弥漫着有钱人的味道。
　　今晚的客人包括王家和他的儿子，王谕。王谕比时樱大两岁，穿着西装，谈吐得体。
　　他坐在时樱对面，话题自然引到她熟悉的钢琴上。
　　肖邦的夜曲，节奏很难把握。时樱你处理得挺细腻。”王谕切着牛排，动作优雅。
　　时樱礼貌地笑了笑：“只是按谱子弹。”
　　“过谦了。听说你还喜欢印象派画作？”
　　两人的话题在熟知的领域滑行，时远和王总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林攸坐在稍远的位置，沉默地吃着东西。他穿着母亲准备的合身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偶尔抬眼，目光掠过谈笑风生的王谕，掠过保持微笑的时樱，最后落在时远笑意的脸上。
　　时远和王总谈起一个新项目，提到某个数据时略有迟疑，林攸放下了刀叉。
　　“时叔叔，您上周让我看的报告里，那个数据是百分之十七点三，比上个月高了零点五。”
　　时远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是百分之十七点三。小攸很细心。”
　　他又转向王总，带着点炫耀：“这孩子，才初一，就很上心。”
　　王总赞赏地看向林攸：“这么小就关心这些，未来可期。”
　　林攸微微点头，没说话。
　　晚宴后，大人们品茶闲聊。王谕走到落地窗边的时樱身旁，那里放着那盆薄荷。
　　“这盆薄荷长得很精神。”
　　“谢谢，随便养养。”时樱的回应有些心不在焉。她瞥见林攸正站在书架前，似乎在找书。
　　“我母亲很喜欢植物，她在温室里养了很多稀有品种，下次……”王谕的话没说完。
　　“水浇多了它会烂根。”林攸走过来，看着薄荷，“看着精神，说不定根已经不舒服了。”
　　王谕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林攸弟弟懂园艺？”
　　“不懂。就是这盆，我常看。它脾气有点倔，跟看上去不一样。”
　　王谕笑了笑：“有个性，挺好。”
　　随后王谕又说起自己去北欧旅行的事。
　　林攸没再插话，靠在书架旁翻书。只有当王谕引起时远大笑时，他才会微微用力，把书页捏得发皱。
　　送走客人后，时远拍拍林攸：“小攸今天表现很好，还给我提了醒。”
　　王阅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林攸垂下眼睛：“应该的，时叔叔。”
　　夜深了。时樱推开阳台的门，发现林攸已经在那里。他靠在栏杆上，手里玩着打火机，盖子一开一合，发出清脆声响。
　　“表演结束了？”时樱走到他身边。
　　林攸的动作没停，火苗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他转过头：“表演？我就是把妈让背的话说了一遍。”
　　“包括报告数据，还有……说我的薄荷？”
　　“了解一下情况。”他合上打火机，“包括所有可能让‘家里气氛’不对劲的东西。”
　　他故意慢吞吞地说出“家里气氛”四个字，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王谕人不错。”时樱说。
　　“嗯，有礼貌，家里有钱，还会聊画画音乐。”林攸接得很快。
　　然后一阵沉默。只有窗外车辆驶过的声音。
　　突然，林攸向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晚宴香氛。
　　“但是，”他低下头，声音压低，几乎成了耳语，“他会记得把这盆薄荷从太阳底下搬开吗？他知道你其实更喜欢那些吵死人的曲子吗？他知道你那次偷偷抽烟，根本不是因为好奇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砸在时樱耳边。
　　他没有等她回答，好像也不需要答案。他退后一步，回到了正常的距离。
　　“时樱，”他看着楼下黑乎乎的花园，“以后，我大概会成为这个家最让他们满意的那个孩子，最听话的那个。这是他们盼着的。”
　　他侧过头，眼神有点锋利。
　　“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们会自己送到我面前，还觉得是他們给我的恩赐。”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时樱独自站着，夜风吹得薄荷叶子轻轻摇晃。
　　几天后的餐桌上，时远把一份文件推给林攸。
　　“小攸，看看这个报告，再说说你的想法。”
　　林攸双手接过，表情很认真……
　　第二天。
　　圣仪学院的荣誉榜前挤满了人。
　　林攸的名字排在初中部第一个。
　　“又是他，第几次了？他家给学校捐楼了吧？”有人在不远处阴阳怪气。
　　林攸面无表情地从人群边走过。
　　“喂，林攸！这么厉害，教教我们怎么考这么好啊？”学习委员故意撞了他一下。
　　林攸停下脚步：“多做题。”
　　“多做题？骗谁呢？你转学过来没多久，之前成绩很一般啊！”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
　　林攸：“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
　　“那你会被扣分。还有，你上周翻墙出去的事，不止你一个人知道。”
　　那人脸色一变，赶紧让开了。林攸看都没看他一眼。
　　流言在学校里传开了。
　　“听说他比赛前有教授专门辅导！”
　　“时家那么有钱，什么买不到？”
　　“他那个姐姐，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放学时，林攸的自行车瘫在地上，两个车胎都被划破了。他蹲下看了看。
　　“需要帮忙吗？看来有人找你麻烦。”王谕站在旁边。
　　林攸站起来，拍拍手：“小事。”
　　“真不用帮忙？”
　　“不用。”
　　他转身就走，把王谕留在原地。
　　过了两天，校园论坛突然冒出一个帖子。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把“转学前成绩”、“评委教授和时家的关系”这些词放在一起，引人遐想。
　　“砰！”
　　时远把平板摔在桌上，屏幕上正是那个帖子。
　　“解释。”时远压着火气。
　　“假的。”林攸站得笔直。
　　“我知道是假的！但这东西像苍蝇一样恶心！谁干的？”时远吼道。
　　林攸不说话。
　　“把它处理掉。用你的方法。别让我失望。”时远命令道。
　　林攸走出书房，在走廊拐角碰到时樱。她递给他一个U盘。
　　“网吧，三天前，临时卡。”
　　林攸接过：“怎么找到的？”
　　“有个朋友，很会和电脑打交道。”
　　第二天，一个信封出现在时远办公桌上。照片里，林攸和时樱深夜在阳台上站得很近，拍摄角度让两人看起来特别亲密。
　　客厅里，时远把照片摔在茶几上。
　　“这，怎么解释？”他的目光在林攸和时樱之间来回扫视。
　　王阅坐在一旁，脸色发白。
　　“说话！”
　　“我们在讨论数学题。”时樱抢先说。
　　“需要靠这么近？”时远问。
　　“因为我听不懂，他要画图。爸爸，您在怀疑什么？”
　　时远被她问住了：“我警告你们，注意分寸。”
　　一直沉默的王阅突然站起来。
　　“远哥，孩子们讨论学习是好事。这照片……拍得真巧妙。送照片的人，比我们更关心这个家啊。”
　　她走到时远身边，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为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生气，不值得。公司那边，启明不是一直在和我们争吗？我听说，他们的助理上周去了网吧……”
　　当晚，王阅敲开林攸的房门。
　　她走进来，关上门，脸上的温柔表情不见了。
　　“论坛的事，我已经联系了教授，他会出面证明你的实力。至于启明那边，他们李总的儿子成绩很差，想塞进你们国际部，我想他知道该怎么做。”
　　林攸惊讶地看着她：“妈，你……”
　　“小攸，你是我儿子……这场豪门游戏……相信我，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
　　“……我会帮你。但你要记住……必要的时候，你得学会，弃车保帅。”
　　说完，她留下林攸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
　　第二天，论坛帖子消失了，启明李总亲自打电话来“澄清误会”。
　　深夜阳台，林攸和时樱又站在一起。
　　“最近这么多事，你怕吗？”时樱望着楼下晃动的树影，突然问。
　　“怕？……我怕下次泼过来的不是脏水，是硫酸。”
　　“那就穿上盔甲吧。或者，学会在脏水里游泳？”
　　林攸低头看着手里的打火机，猛地擦出火苗。
　　“盔甲太累。不如把使坏的人找出来。”他熄灭火苗。
　　乌云遮住了月亮，山雨欲来。
　　学校篮球场。
　　几个高年级学生围住林攸，因为上周的班级评比起了冲突。推搡中，林攸的手撞在生锈的篮球架上，校服撕破了，手臂划出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哟，优等生也会流血啊？”带头的男生嘲笑。
　　林攸没说话，低头看着流血的手臂，扯下一截袖子按住伤口。
　　家庭医生来的时候，王阅皱着眉站在一边。时樱端着水杯停在走廊，医生缝合伤口时，线穿过皮肤发出声响。
　　林攸扭头看着窗外被雨打湿的薄荷。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
　　第二天早上，林攸在自己房间的垃圾桶边停了一下。昨天扔进去的带血的纱布不见了。他扫视房间，一切如常。走到阳台，薄荷叶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几天后的家庭课。
　　显微镜调好了，时樱摊开笔记本记录着什么。林攸坐在她旁边写报告。他停下来，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
　　那里贴着一块干涸的纱布，旁边写了一行字：
　　【样本A：疼痛的样子。】
　　林攸愣住了，抬起头。时樱正透过显微镜观察，侧脸平静。他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写报告。直到下课。
　　“样本A好得很快，我的伤口快好了。”他说。
　　时樱合上笔记本。
　　“这需要时间验证。”她把笔记本抱在胸前，看着他，“特别是还不知道会有未知影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把他们的影子短暂地重叠，又分开。
　　学校图书馆。
　　他们在书架间偶然遇到。林攸在找书，时樱在看植物图鉴。
　　“原来薄荷会抢别人的养分生长。”她突然说，指着图上一片茂盛的叶子。
　　“什么意思？”他问。
　　“它的根会放出东西，不让别的植物长。有点像……固执地占着地方。”
　　林攸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扬起一阵灰尘：“像那些传言。”
　　她的目光扫过他手臂，伤口已经结痂：“样本A稳定下来了。”
　　“嗯……希望它不会弄脏你的其他收藏。”他把书塞回书架，空着手离开。
　　周末，时家别墅。
　　王谕来做客，带了一盒进口巧克力。时远在客厅和他聊天，王阅微笑着削苹果。
　　林攸在房间写作业，时樱在阳台给薄荷浇水。
　　王谕离开前，在门口对送他的时樱说：“听说林攸前几天受伤了？我家有很好的伤药，需要吗？不会留疤。”
　　时樱态度疏远：“一点小伤，不麻烦你了。”
　　“好，毕竟是弟弟。关心是应该的。”王谕笑得温和。
　　门关上了。时樱转身，看见林攸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空水杯。他正看着她。
　　他走下楼梯，随口说：“样本A好像被外人注意到了。”
　　“这说明你本来就很值得关注啊。”她说。
　　深夜。
　　林攸推开阳台门。时樱已经在那里，望着远处的灯火。他递给她一张折起来的纸。
　　“这是你上次不会的几何题，解法。”他说。
　　她打开纸，在空白处看见他用细笔画了一条线，尽头点了个红点，旁边写着“样本A”。
　　“……解法很特别。”她小心折好纸。
　　“能看懂就行。”
　　她看着他转身要走，突然说：“创可贴该换了吧，天热，捂着不好。”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明天换。”
　　月光下，薄荷叶子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