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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丐帮传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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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白被一个臭烘烘的大汉狠狠压倒在地,于是他本能地想要调动灵力,反击。
可南北两疆均有律令,修士不得在凡人面前随意施术,更不能伤及性命。陆子白只得咬牙松手,胡乱踢打挣扎。
那贼人甚是粗鲁,他的膝盖直接狠狠地跪在陆子白的大腿上,手一个劲地翻着陆子白的口袋。
翻出几张黄纸后,那大汉勃然大怒:“藏哪了?”
陆子白的眼睛不自觉地往腰上瞟了瞟。他和滕九皋的全部家当都在左腰上的腰包里。
那大汉注意到了这一眼神。
“你小子够贼!”那大汉说着就忘陆子白的腰上掏。
就在刚才,陆子白没管滕九皋是否能跟得上自己,就只身跑到了镇中心,结果可想而知,他一个老实民众扮相的人真的被拦截了···陆子白只能希望滕九皋可以拖着那破靴子尽快赶来。
就在那贼人的手探入衣襟,快要摸到腰包之际······
“砰!”
一声闷响过后,那压在陆子白腿上的重物陡然消失。
陆子白翻身坐起,只见滕九皋怒气冲冲地站在那贼人身上,稳稳地踩着对方的胸膛,满脸怒气。
“你竟敢碰他?谁给你的胆子?”滕九皋冷声问,眼神里杀气毕现。
“兄···兄弟饶命啊……都是苦命人,混口饭吃……你要想要···这男的身上的东西我都让给你!全让给你!”那大汉连连求饶,语气慌乱。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实施抢劫?还有没有章法了!”滕九皋怒喝。他依旧稳稳地踩在那贼人胸口,身形纹丝不动。
滕九皋身上的灵流微荡,虽未显形,却已有隐隐波动。
陆子白眼角一跳,心中暗叫不好——若有人识得此中灵气,那么定会察觉他们的身份,到时只怕会功亏一篑!
于是陆子白立刻聚起些许灵力,趁贼人未察,悄悄一推,把滕九皋从那大汉身上推了下去。
那大汉顺势挣脱,倒也不再撒泼。他只是嘿嘿笑着从地上爬起,揉着胸口道:“小兄弟是新来的吧?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
他一边说,摆出一副和气模样:“咱这块,归几大帮分地,大家都靠这点手艺活糊口。该抢的抢,该让的让,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不懂,那我扑楞镇义气帮李八两也不跟你计较了,这男的让给你了!”
陆子白站在原地,表面镇定,内里早已做好了与滕九皋合演一出戏的准备。
果不其然,只见滕九皋一步步走来,神情莫测。
陆子白眼眶一红,立刻双膝一跪,朝滕九皋猛地磕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好像在说:“乞丐大哥行行好。”
滕九皋脚步一顿,旋即一把将陆子白拽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气势汹汹地将人带到李八两跟前。
“你倒好啊!什么人你都抢?这是我老家牛场看门的他媳妇外甥他小弟!牛场懂吗?喂牛,铲粪的那种!他哥前阵子给人害死了!这孩子还没及冠,从小就跟着他哥颠沛流离!现在他哥死了,房也没了,我不收留他,他就得饿死街头!结果你还想劫他?”
说着,他怒目圆睁,脸几乎戳到了李八两鼻尖上:“你也不问清楚,一上来就敢伸手翻人衣服!你这是劫财还是劫色啊?”
李八两被这气势吓懵了,顿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陆子白也顺势演了下去,他边哭边喊:“大哥,你死的好冤啊···小弟想你了···”
可能是演过了,陆子白忽然感觉自己停不下来了,他越哭越激动。
“我大哥····我大哥他·····”
陆子白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身边的两人也停止了斗嘴,各自上前安慰。
滕九皋立刻将陆子白搂进怀里,手一边在他背上胡乱地胡撸着,低声安慰道:“你大哥的死,我定会查清……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那李八两原本还有点怀疑,但这会儿也看傻了眼,半晌才慌忙上前,从破布包里掏出半块窝窝头,手忙脚乱地塞到陆子白手心里。
“小兄弟不要怕!那杀人凶手不会有好报的!天道好轮回,出来混的早晚要还!那狗贼,必死不瞑目!”
滕九皋抬眼看了李八两一眼,点了点头:“谢了。”
李八两搓了搓手,脸红道:“都是苦命人……你们要真有冤,咱们兄弟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李八两愿纳你们入我们扑楞镇义气帮!”
“谢李大哥!”滕九皋道。
就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的陆子白,和一脸乞气、破靴子都快掉底的滕九皋,被李八两领着,晃晃悠悠地回了义气帮的窝子。
义气帮盘踞在城南的一处废墟里,破楼外头满是灰尘,门框歪斜,进了屋里却别有洞天——破虽破,倒真有人气。柴堆上架着破锅,角落里挂着破布,甚至还有一根绳子上晒着几件洗不干净的衣服。
只是,一群大汉常年窝在一块儿,那股味儿……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李八两一推开门便喊道:“我带了俩小兄弟回来!”
屋内顿时一阵躁动,几个衣衫不整的大汉从里屋蜂拥而出,有的提着刚炖一半的锅,还有的嘴里叼着半块窝头,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李八两,你咋又带人回来嘞?不是让你去找吃的吗?你咋还拐了俩人回来嘞?”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挤出人群,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木桶哥,你别急啊!”李八两连忙摆手,“那个穿棕衣的小娃儿他哥刚死,孤零零的在街上转悠,实在可怜。我寻思着,总不能让他在街上饿死,就把他和他兄弟一块带回来了,也算帮个忙哈。”
那木桶哥闻言,撇过头看了眼正被滕九皋半抱着的陆子白,这会儿陆子白的眼圈还红着,像是刚哭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俩小娃儿,看着倒是本分模样……估摸着连二十都没嘞。”他叹了口气,“罢了,收了吧。”
“谢木桶哥!”滕九皋闻言,立马咚地一下跪下,双手抱拳,礼数周全。
“哎哎哎,快起来快起来!”木桶哥吓得赶紧蹦过来扶,“这儿没那讲究嘞,都是兄弟,别来这套!”
滕九皋这才起身,搀着陆子白在草席上坐下。
屋里几人也慢慢散开,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但都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兄弟,怎么称呼?”木桶哥主动坐在他们对面,开口问道。
“在下滕……唐小白。”滕九皋话刚出口,就被陆子白及时掐了腰,生生改口。
“我叫刘子高。”陆子白低头道,嗓音还微微带着点哽咽,倒也贴人设。
“唐小白,刘子高……”木桶哥点了点头,笑着道:“都是干净名字,好,好记。”
过了一会儿,李八两气喘吁吁地端来了一个大铁盆,哐啷往桌上一放,盆里一股热腾腾,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味道顿时飘了出来。
“来,小兄弟们,吃饭啦!饿坏了吧!”他一脸热情。
陆子白和滕九皋一其低头看去,只见盆中漂浮着几片已经看不出本体的菜叶、两根啃剩一半的骨头、还有一些疑似红薯皮的玩意儿。浑浊的汤汁泛着点奇怪的油光,在光线下甚至有点反光。而最精华的部分,是两块压得扁扁,带着点汤汁的馒头,正静静地躺在盆边。
“这……”陆子白愣住,一时词穷。
滕九皋倒是抢先出声,脸上僵着假笑:“我……我自己带了点干粮哈哈,我们俩刚吃过了……不用不用,别太客气了。”说着,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那位妇人送的馒头,啪一下拍在了桌上,“我这馒头···不如给大家尝尝。”
李八两却误以为他是在谦让,一脸仗义地笑道:“行啦行啦,自己人还客气啥?”说着,他动作极快,一手一个,直接把那两块温热的馒头分别塞进了两人嘴里。
滕九皋嘴里含着馒头,表情已经完全控制不住。
陆子白更惨,刚咬下一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还泛起一点我命休矣的悲凉。馒头硬得仿佛能砸死妖兽,还带着奇妙的酸味,似乎被蒸了三回又晒了五天,混着屋里的那股兄弟气味,别有风味。
他们两个早已辟谷多年,早不需进食。只是偶尔为社交礼节象征性吃点,但那也都是灵果山珍,飞禽走兽,哪尝过这种民间极限挑战。
他们带着假笑努力咽下了几口馒头。吃着吃着,陆子白忽然抬头道:“各位大哥,我们刚才在路上也吃了些东西,这会儿实在是吃不下了。这粮食来之不易,咱不能糟蹋了。为表谢意,我正好也想同小白一起出去找些吃的!毕竟多了我们两张嘴,也得分担点儿。”
木桶哥一听,连连摆手:“哎哟哟,别啊,你们今天才刚来,哪能让你们出去奔波嘞?歇着就行,义气帮不差这点!”
可陆子白却一脸认真:“我们不是来蹭饭的。既然进了义气帮,那就是兄弟。兄弟就得有担当。不然我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木桶哥眼圈一红,猛地拍了拍陆子白的肩膀,道:“好样的嘞,够义气!”
随后,陆子白猛地转身,朝滕九皋连使了几个眼色,暗示自己不想在这义气帮里多呆。
滕九皋立刻会意,轻咳一声,摆出副乖巧听话但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随后,两人心虚地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走,谁知刚踏出门槛,就听背后有人大喊:“喂!等等!木桶哥还有话要说!”
二人身子一僵,机械地转过头。只见木桶哥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挥了挥手。李八两领着几个壮汉噔噔噔冲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地形也不清楚嘞。”木桶哥拍拍陆子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叫兄弟们陪你们一块出去,顺便带你们逛逛咱扑楞镇,让你们熟悉熟悉这儿的□□势嘞。”
“……□□势?”
陆子白一时没绷住,差点笑出来。
可一想起卢武倾来这之后不出几日就搞出一场帮派火拼,他顿了顿,点了点头。
这扑楞镇地方不大,布局也简单。
东边是住家和田地,西边多是牛棚猪圈,羊也不少。镇子中央零零散散地开着几家菜馆和小铺子,各种乞丐帮派混杂其间,气味和声音一样冲人。
逛完一圈,摸清了地形,滕九皋和陆子白立刻被安排了任务:去西北角寻找“可怜的落单群众”想办法搞点吃的回来。
至于□□势,李八两表示:“晚些回屋后再谈。”
“□□势?”一离开人群,滕九皋立马小声嘲讽起来,“是左边茅房归义气帮,右边臭水沟归硬气堂那种吗?”
说完他就自己笑疯了,笑着笑着就蹲下了;紧接着,他一屁股坐地上,笑得全身抽搐,最后干脆仰面躺地痉挛不止。
陆子白看着他道:“……跟得了疯病一样。”
滕九皋还在地上捂脸笑:“好想知道这‘局势’到底是什么局势啊!哈哈哈哈!!!哎哟……可惜咱们今晚就跑路了,听不到咯,太可惜咯,哈哈哈哈哈!”
陆子白一边把他从地上薅起来,一边低声骂道:“你笑再大点,整个扑楞镇都能听到你不想留下。”
滕九皋控制了一下音量与语气,道:“我本来就不想啊,不能表达下我真挚的喜悦么?”
陆子白冷冷白了对方一眼:“你可以用正常人的方式表达。”
“比如?”
陆子白沉默了一会儿: “闭嘴,或者去死。”
“我闭嘴我闭嘴!我不想死!”
抵达西北角后,二人便着手细细追查卢武倾留下的踪迹。
最初在丐帮藏身处,陆子白原打算铺开灵识,将四周查探一遍。可他终究还是有所顾忌,卢武倾这个人目前不知去向,极有可能藏在丐帮之中。陆子白不敢掉以轻心,最终还是收了灵识,未作轻举妄动。
这一带始终未见实质痕迹,于是两人循着残留的气息与地形走势,沿着破墙根一路向南查探。
方才在镇中心与那李八两的短暂交锋,让陆子白隐隐意识到:卢武倾极有可能也曾在那片区域被人劫持或短暂囚禁。
往南走,灵息确实浓了些,只不过这灵息只是零散地散落在道路四周,及其稀薄。估计卢武倾应该在这块遇到了些容易解决地小麻烦。
当陆子白和滕九皋走到一户农家门前时,滕九皋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陆子白侧头问。
滕九皋却一言不发,只盯着前方某处,不作回应。
“滕淇?”陆子白皱眉,唤了对方一声。
谁知滕九皋忽然抬手一指,指向屋前那口水槽:“我想洗个手,手太脏了。”
不等陆子白细看,他已快步走了过去,将双手探入那槽中的水,随意一涮,甚至还捧起水抹了抹脸。
陆子白跟上几步,瞥见那水槽里已浮起一层泥污,脸色瞬间变了。
不对劲。
他虽对西北民俗了解不深,但在家中也曾被强制读过几本近些年新写的北疆风俗录,对西北生存条件略知一二。
西北地旱水稀,农家门前设水槽,大多为集雨储水之用。这类雨水,常被当地人留作饮用水。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陆子白几步冲过去,质问道,“你怎么不看清楚再动手?!”
滕九皋则一脸懵,问道:“这不是水槽吗?水槽里的水都是喂牲口的,我这···没啥吧···”
“你爹娘都不教你吗?你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好歹你也是观衡宗宗主的长子,你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懂?”陆子白问。
滕九皋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辩解:“教过啊……我小时候读过的。水槽就是集水喂牲口的嘛。那牲□□那么金贵干什么?”
“你小时候?”陆子白冷笑“你小时候是多少年前?你以为西北一直都有水喝?你知道这几年降水量少成什么样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重:“现在这些水槽,就是给人喝水用的。你倒好,直接把满手的土往里洗,你那破手是玉做的吗?金贵成这样?你怎么不把头发身子一块洗了?你那破手这么点泥都沾不得?要不我帮你剁下来,拿去喂狗?”
滕九皋明显愣了愣,像是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擦了擦手,满脸惊恐地站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滕九皋竟像被抽了魂一样结巴起来。
陆子白冷着脸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跟我说没用。”
滕九皋愣了一瞬,随后猛地转身蹲下查看水槽,慌里慌张地喊道:“我……我记下这家地址,等回去就让人多送水,多送些干净的泉水,我赔回来好不好?”
陆子白脚步不停,只抛下一句:“别和我说……我不该管你们北疆的事。”
不多时,滕九皋追了上来,他一边沿着残留的灵息走,一边问道:“遐哥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水槽的?你爹教的?还是你二哥?”
“是我爹叫我读的民俗录,是近些年新修的版本。”陆子白道
滕九皋听了,脚步一顿,目光略有些疑惑地望向陆子白:“你爹让你读这种书?”
陆子白也微微怔了一下。他从小确实被安排读这些书,但他从未觉得奇怪。
他总不至于被安排去读什么《我是悍匪》吧?
“当然让。”他说。
滕九皋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开口:“我还没读过。我家里没人让我读,我之前也不喜欢······”
陆子白听罢,步子忽然一顿。
他低下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干裂土地,心中一股不适感悄然升起。
原来如此。滕九皋并非心肠冷漠,只是从根子里,就压根不曾知晓。
他回想起滕九皋毫不犹豫地把脏手伸进水槽的模样,心头一紧。
“无知···”陆子白骂道。
“你们家是不是掉钱堆里出不来了?光想着搜刮民脂民膏,其余一点不顾?要是你们家不是名修家族,那估计早就被这帮平民百姓杀光了。”
这话无法反驳,陆子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滕九皋的狡辩。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那本《民俗录》,我回去就读。”
滕九皋低着头,语气郑重:“今日之事,我一定补救。”
“呵”陆子白冷笑一声,“你们观衡宗,说得倒是好听,真出事了,一个个都只会推,什么都不做。”
他说着,眼神扫过远处那个水槽,讽刺意味十足。
滕九皋的声音第一次低了下去:“我们家……”
他刚开口,就被陆子白打断了:“别又扯你们家那一套。”
“遐哥儿!”滕九皋忽地抬头,几步上前,目光灼灼,“你听我说,我滕九皋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人!无论是今天的水槽,还是你大哥的死······”
他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坚定:“我都会负责到底!不管观衡宗有没有作为,我,滕九皋,都会查到底!补到底!做到底!我发誓!”
陆子白猛地一把推开了滕九皋,冷冷道:“你心里不虚就行,我不想听你发誓。”
“还有”陆子白转头看向对方,“我确实还需要你帮我探查灵息,若你觉得我同你的家族有敌意,那也请你明天一早再离开。”
说着,陆子白一把扯起滕九皋,向西南角走去。
“我不走!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你让我走我也不走!”滕九皋道。
顺着残留的微弱灵息,他们二人竟又走回了那个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