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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庭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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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此案牵扯较大,三司会审这日,嘉宁帝突然将此案改为庭审。
嘉宁帝并不露面,主审仍是由贺云主持。三司受了旨意并未宣扬,只刑部尚书及其左右侍郎知晓,大理寺和御史台这边则是贺云与御史大夫单独知晓。
到了这日,除了与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崔洵之还见四位皇子全都过来旁听。
其实也能理解,若是此案大理寺能将郑渊拉下马来,兵部尚书这一官职可就空缺下来。
虽然不同于户部、吏部这等美差,但能与军|队打上交道也不错。
尤其是三皇子,他母妃是北疆血统,一直驻扎北疆的现任镇北侯时钦明曾是太子伴读,感情自是比起他们其他皇子而言更为亲密。一旦沈清黎去了北疆,两人联系便更为紧密。
不管将来沈清黎与镇北侯时钦明里应外合拿下漠北,还是两人狼狈为奸揭竿起义,这都不是沈原初想要看到的。
当时撺掇北疆那边点名沈清黎和亲时并未想到那么多,只觉得沈时宴文有崔延修,武有时钦明,文武李随虞,又有沈清黎这么个受帝王恩宠的亲妹,心中不快想给他们填些堵罢了。
如今想来已是悔之晚矣。
只能尽力弥补。
沈原祁应当也是同他一个想法,沈原嘉则简单多了,此次涉案的可是他的外祖,今日结果如何直接影响到他的未来。
各有各的小心思,前三位面上倒是一片和睦,只有六皇子板着脸,十分紧张。
崔洵之忙碌的很,与几位皇子见过礼,安排好他们后便立即被贺云叫了过去。
几位皇子无不感叹崔洵之能力卓绝,只来大理寺月余便如此受贺云重视。心下又起了拉拢的心思。
他们眼馋崔延修很久了,如今有了崔洵之,手段才能都不比崔延修差,若是将他拉拢到自己麾下,也算是弥补了他们同太子的差距。
唯沈时宴垂首吹了吹手中白瓷杯盏里的茶水,不动如山。
崔洵之想做孤臣也好,加入政党也行,总归还有沈清黎在,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到了时辰,贺云等人正准备往府衙走去,忽然有小厮过来附在贺云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另外两位大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约知道了什么。
只见贺云冲他们点点头,几人神色一肃,姿态都庄重了些。
先是判了王大永的案子,老翁和王大永一起被带上来时,两人都已消瘦的不成样。尤其是老翁,几乎只剩一副骨架,披着一身皱巴巴的褐色人皮,走路蹒跚。
即使这样,在知道旁边坐着的官员是郑渊时还是挣扎站起来要与他拼命,官差及时将人押着重新跪下去。
贺云高坐明堂,刑部与吏部尚书一左一右坐他身旁。他高声呵斥一声,道:“ 肃静!”
“罪人王大永,本官再问一遍,郑世宗郑公子是否死于你手?”
王大永伏地长拜,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回大人,确实是草民所为。”
郑渊猛地站起身,“贺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贱民如此藐视律法,按律当斩!”
贺云一拍惊堂木,没理睬郑渊,而是问向王大永,“为何要杀郑小公子?”
“因为郑世宗强抢民女,鱼肉百姓。”他哽咽了一下,“我儿便是被郑世宗强抢回府,草民去京兆尹报官,却不被受理,草民本人也差点被郑府的下人打死。”
“还请大人明鉴。”
贺云又问向郑渊,“我孙向来乖巧,何曾做过此等祸事,贺大人,必是这贱民为脱罪而污蔑我孙!”
双方各执其词。
但郑世宗强抢民女一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不论人证还是物证都不缺,于是郑渊 又改口不知晓郑世宗背着他惹出祸事。
这时王大永又道:“草民与郑世宗还有一桩恩怨,草民发小,名叫王胜,是草民身旁的这位老人家的儿子,二十年前,王胜参军入伍被选入了武威侯赵峥的亲卫。”
“十五年前,郑渊构陷赵将军通敌叛国,后又对金甲卫赶尽杀绝。”
“草民的发小因为郑渊,死在了十五年前。”
老翁枯树皮般的脸上老泪纵横,“我们家胜儿从小励志做人人钦佩的大英雄......”
“奸臣害人——”
“老头儿想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儿郎想活活不了,他这样的贼人却能踩着我儿子的尸骨做大官。”
“我儿一心为国,死后却被贼人说成是贼呀......”
一时之间,满堂无言,只闻悲戚。
“本官当年也是奉旨办事,金甲卫那可是乱臣贼子,陛下仁慈,只诛杀逆党未祸及家人已是幸事,你等不但不感恩,竟还怀恨在心,实施报复。”
郑渊气极,对着贺云质问,“贺大人,这等乱臣贼子恶意攀扯本大人,大人该如何定罪?”
“恶意攀扯吗?”贺云念了一遍转头便唤上更多的证人。
“堂下状告本朝兵部尚书郑渊,可有凭证?”
“回大人,有十五年前郑渊从前线带回的赵将军叛国的信件,经鉴定其笔记确实非赵将军所写。”
“嗤——”郑渊冷笑一声,见到所谓的证据,心下大定。
“当年赵铮活着时比对他的字迹都未看出异常,如今人死了,你们说不是他的字迹,这证据很难服众啊。”
“郑大人,若是我有你当年与敌军将领的密函以及信物呢?”齐先生走近几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郑渊,好似要将他的模样狠狠记在脑中。
“你走的匆忙,没收到最后一封密函,以及随着密函带来的信物。”齐文敬满腔悲愤,“您当初派了那么多杀手对金甲卫围追堵截,赶尽杀绝不就是因为那封没到你手的密函吗?”
郑渊眯了眯眼,“你又是谁?”
“齐文敬,郑大人您还记得草民吗?”
郑渊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是对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又完全想不出来。
齐文敬倒是缓缓笑了,“郑大人,贵人多忘事啊。”
“不知这十五年来,大人午夜梦回可曾梦见过我们家将军啊。”
“你是......”郑渊神色有那么一刹那闪现过一缕惊慌,他明明,明明已经把赵峥的亲卫全部杀了。
江南那一场围猎,铺天盖地的剑雨以及无边大火,不可能有人活着。
“说话要讲证据。”郑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上下扫视了一圈,“你说的证据呢?”
“证据自然在我身上呀,大人。”齐文敬宛若恶鬼,冲着郑渊露出一个阴森笑意,“郑大人,您教会草民的一件事就是无人值得信赖。”
说着他转身看向贺云,跪拜下去,“郑渊叛国密函与信物就在草民体内,愿大人允许仵作开膛破腹拿出此物。”
......
不说贺云,便是旁听的几位皇子都震惊到了。
沈时宴捧杯的手一僵,很显然,齐文敬从未告诉过他们这个证据在他的体内,武威侯的这个案子是在用他的命在翻案。
太过血腥,贺云略一迟疑,下决定前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视线看向内室。
那里一袭明黄色常服的嘉宁帝与沈清黎端坐在一块屏风后面,郭秀冲他点头。
于是他一拍惊堂木,允了。
齐文敬十分从容地走去刑房,沿途路过一个穿着软银红色曳地裙的女子,他视线从女子脸上扫视一遍,在女子越过他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没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目送那个纤细的背影匆匆往前厅走去。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齐文敬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道身影,转回身时,面上挂着释怀地笑意,“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原以为直到死去,他都不会见到赵景婳了。
没想到老天到底还是眷顾着他,在他死前匆匆见了故人一面。
看到这两个孩子都平安长大,去了地府,见了故人,他也算是无愧了。
齐文敬大踏步往前走,微笑着,坚定地奔赴死亡。
仵作将密函与信物呈上时还带着温热的血迹。
贺云先将密函看了一遍,神色肃穆地传给了旁边两位同审的大人,他有拿起信物,那是一块私印,刻的却非郑渊的名字——徐澄。
赵峥未出事前官拜太尉,位列三公。
贺云将私印放回盘中,与密函一道拿去了后面。
郑渊不知嘉宁帝来了。
他神色还算镇定,毕竟就算是真的信物那也无用,他那会不过一个小官,来往联系间都是用着他岳父的名号。
没一会,下属端着证据又回来了,贺云直接让他呈给郑,郑渊随意看了下,确实是他岳父的那枚私印,不过仅凭一枚不是自己的私印也定不了他的罪。
想明白这点,他假模假样地皱了皱眉,不满道:“就凭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件和一枚不是我的私印吗?”
“这算什么证据?”
贺云轻笑,“郑大人,急火伤身。”
郑渊一摆袖子,作势就要离开。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崔洵之的声音,“郑大人,您要的证据这里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