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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床头移祸香(五) ...


  •   “韦同学,最近你爸他没有再对你恶语相向吧?”季无忧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给韦晓玲。

      这一日,是韦晓玲跟韦昌宏回家后的第五日。每当民间事务管理局解决一个纠纷后都会对当事人进行随访,以明确后续情况,记录存档。

      “没有了,谢谢季哥的关心。他这几日对我态度挺好的,还说过几天会陪我重新找一份工作。”韦晓玲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似乎真的已经不再受困扰,“他的态度好得就像两年前刚把我接回家时那样。”

      “刚把你接回家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你亲爸吗?”

      “喔,我还没同你提起过,他确实是我亲生父亲,但幼年时他和我妈离婚。我一直是跟着我妈的,而他只是每个月打抚养费,一年有时都见不到一次面。直到两年前,我妈生重病住院,临终前托他好好照顾我,那时他才把我接回家。”

      韦晓玲继续补充:“其实,现在细想,他待我也还算不错,没有让我和他现任的妻子和儿子一块儿住,而是另外给我安排了住处。”

      “这么说,你的那个家里其实也只有你一人在住?”

      “不是,我爸在家里有安排保姆,他每周也会在这里待上几天,和我一起吃饭……”韦晓玲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变调,她打了个喷嚏,“只是有一点不好,他这几天总是在点香,分明不是初一十五,却连续点三天了,说是什么要给我祈福,点完香就走了,真搞不懂他。”

      “好了,季哥,先不聊了,咳咳咳——烟太呛人了——咳咳咳——”

      季无忧放下电话,指尖还留在听筒上,他用手指摩挲上边的细小纹路,脑子里不断重复刚才韦晓玲的话。

      一改常态连续三天点香,十有八九点的还是用蛊虫尸体制成的香。可点这样的香究竟意欲为何?

      韦昌宏、韦昌宏。这个表里不一的中年男人到底想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什么?

      韦昌宏……韦昌宏……

      忽然间,季无忧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不久前听过,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于是,他将希望押在百度百科上,在搜索一栏输入“江宁市韦昌宏”。

      一秒后,他眼皮发紧。“昌宏出租”四个字在他视野里盘旋,一幅幅蓝色出租车的图片唤醒他并不久远的记忆。

      那是曾出现在安息山殡仪馆门口的出租车!

      原本,对于巫神教两个灰衣男人乘坐的出租车,外勤部未做留意。毕竟这昌宏出租在江宁市本就随处可见,只要花些钱就能租赁,没有人会对此多想。

      但现如今,季无忧得知韦昌宏就是昌宏出租的法定代表人兼董事长。偏偏这个韦昌宏也与蛊虫有关系。那么,这两件事就不可能没有关联。

      说不定,韦昌宏也是巫神教的一员。

      再结合韦昌宏的怪异表现,一切都说得通了,或许他此前哄骗韦晓玲回家就是想要对她下手。虽然季无忧还无法推敲出具体细节,但韦昌宏心怀不轨是事实。

      韦晓玲大概率有危险!

      季无忧同李主任要了外出审批条,在韦晓玲来局里登记信息的档案页中找到她目前住所的地址,摩托尽可能地开到最快,冒着超速的风险,他仅用二十分钟就来到一栋三层高的独栋别墅下。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的脸很尖,眼睛呈倒三角状,见到季无忧她先是短暂一怔,而后眼底出现警惕:“你是做什么的?要找谁?”

      “我是韦晓玲的同班同学,叫玉卿。”季无忧指了指手里随意从办公桌上抓来的废弃文件,一本正经道,“辅导员让我给她送一些毕业论文的资料,她在家吗?”

      “在的。”中年女人眼中的警惕消失,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她朝屋里喊:“晓玲——有位姓玉的男同学来找你。”

      “辛阿姨,你说玉卿来找我?这怎么可能。”韦晓玲的拖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动,直到她瞧清楚门外站着的是季无忧时,一双带有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韦同学,我是专门来给你送东西的,还有一些话辅导员交代我一定要单独和你说。”季无忧向她使眼色,“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好、好的,请进。”韦晓玲虽心有疑惑,但他相信季无忧的人品,所以顺着他的话支开来家里帮忙的辛阿姨,“辛阿姨,我和同学去三楼聊,你先去准备晚饭。”

      “好,我这就去做。玉同学要在这里吃饭吗?”辛阿姨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
      “不了,我说完话就会走。”

      韦晓玲带季无忧上三楼的书房坐谈,一路上季无忧的眉心紧紧皱起。这屋里飘荡的全是蛊虫烧过后的腥臭味,越是接近三楼,味道越是浓郁。尤其是书房正对面的一个房间,气味更是浓重。

      “那边的房间是祭祀用的吗?”季无忧指着那个房间问。

      韦晓玲神情微滞,像是在惊讶于季无忧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是祭祀用的,那是我的房间。季哥你为什么会认为是祭祀用的?”
      “我对味道比你还敏感,可以感受到那间屋子里的烟味最重。”

      “原来是这样,不过味道最重也正常,我爸一个小时前才在里面点了几支香,点了还不让我出房门。”韦晓玲有些无奈地在身上嗅了嗅,“把我给熏的,这几天都是这样,我怀疑我都被熏入味了。”

      “这香的味道的确很大,也很特别,似乎我从前闻到过。”季无忧道,“你能带我去你房里看看那种香吗?”

      “可以,只不过那些香已经燃尽,或许不能看出些什么。”
      “你家里现下还有没点过的香吗?”

      韦晓玲摇头:“爸爸说这种香极其稀有,每次他到了点香的日子才会拿来,从不多拿。”

      季无忧:“没关系,只看香炉里燃尽的香灰也成。”

      穿过衣帽间,进入韦晓玲的卧房,他一眼便锁定摆在雕花木床床头的灰青色香炉,香炉口径不算大,容纳不了一个拳头,但却容纳得下数十根燃尽的香棍。用于垫香炉的银色托盘上满是香灰,与整洁的卧室十分不搭。

      “来你家帮忙的阿姨是不是忘记清理香炉了?”季无忧随口问。

      “不是,这香炉通常都是我爸亲自清理,他说这是祈福香,可保佑我平安健康。所以不能乱碰。”韦晓玲轻声叹气,“我怀疑也是因为这个香,他才反对我去外面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迷信。”

      季无忧蹲下身低头搓捏着香炉里棕褐色的香灰,指尖残留下微小的晶莹颗粒——这是没烧干净的蛊虫翅膀。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香灰中残留有极为少量的气运痕迹,这代表被制作成香的蛊虫在活着的时候曾吸食过人的气运。这道气运与韦晓玲身上的十分相似,但似乎又略有不同。

      为弄清情况,季无忧当机立断对她使用沉睡术。一道细碎的白光自他指尖流出,钻入韦晓玲后脑勺。旋即,她眼神迷糊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嘴里嘟囔了什么,而后噗通一声横倒在床上。

      季无忧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将房门合上、反锁。做完一系列动作,他开始再次探查韦晓玲的身体状况。随着白光的涌动,季无忧眼中露出不解。

      在韦晓玲身上有不属于她的气运,而这些异体的气运甚至盖过了她本身的气运,两股气运甚至有融合的趋势。这实在过于奇怪。

      对于这道异体气运,季无忧隐隐觉得是属于她父亲——韦昌宏的。但在这个年头,怎么会有人能慷慨至此,将自己的气运分享给他人?况且,韦昌宏可不像是此等慷慨之人。

      那么,他为何要费尽心机使用蛊虫吸食自身的气运,再通过燃香的方式让女儿获得他身上的气运呢?

      季无忧立在床前,目光落在韦晓玲安然入睡的面庞上,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发出不规则的律动。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声势浩大且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季无忧的思绪。

      他回过神的瞬间立马解除了施加在韦晓玲身上的沉睡术。紧接着,门锁被人用钥匙打开,整扇门“轰”一声砸在后边的墙体上,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居然和男人独处一室,还敢锁门!”

      韦晓玲刚从床上坐起,眼里还带有初醒的茫然,她揉着眼睛:“爸,你不是说要去接弟弟放学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你在说什么?我哪有锁门?”

      “没有吗?”韦昌宏在看到季无忧与韦晓玲衣衫并无不整,阴沉的脸才缓下几分。

      “你不是民管局的人吗?怎么变成晓玲的同学了?”韦昌宏意识到了不对劲。

      季无忧神色自若,他瞥了跟在韦昌宏身后的辛阿姨一眼:“或许是有人听错了,我记得我说的是替她同学,也就是玉卿,带给她一份资料。”

      季无忧继续有条不紊说道:“这位阿姨看起来上了年纪,或许耳力欠佳,听错一两句话很正常。”

      辛阿姨涨红了脸辩解:“没有……我分明听得很清楚……”

      韦昌宏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只好噤声,低下头用一双并不大的眼睛斜斜瞪着季无忧。

      “好了,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就不必再说。”韦昌宏挤出一个笑容,“晓玲,最近秋风起,早晚温差大,你不该留朋友太晚。”

      韦昌宏赶客的意思很明显,季无忧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同韦晓玲道别。

      虽然此行仍然未能明确韦昌宏的真实目的,但季无忧确认韦晓玲身体暂时无碍,且他已经暗自在她身上留有一道符文,若遇生命危险会进行示警。

      本以为他的突然造访会令韦昌宏有所顾忌,但意想不到的是,韦昌宏居然在隔日便有了新的动作。

      这是周五的一个傍晚,季无忧掐着点在安顺面家坐下,一边吃面一边朝对面街的公交车站台看去,但面已见底,始发站为江宁师范大学的九路公交车连续过去三辆,他也没有见着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低头拿起餐牌,打算继续再点一份面饼,兴许饼做好了,玉卿也该回到了。

      当他正要起身去收银桌跟方锦慧请的临时工点单时,手机快他一步响起。屏幕闪烁着“韦晓玲”三个大字。

      接通电话,韦晓玲在那头用极低的气音说:“季哥,我感觉很奇怪。”

      “你离开的第二天,我爸一大早就拉我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可五个月前我刚因教资而去过体检,检查结果根本没有问题。”

      “只是体检吗?为什么你会觉得奇怪。”

      “体检的常规项目没有什么不对,都和教资的那次一样,只是……”韦晓玲停顿下来,几秒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只是这次体检居然还要进行妇科……触诊。”

      “与其说是体检,更像是验贞……”韦晓玲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声音压得更低,“昨晚检查结果出来时,他看着报告单的神情令我十分害怕,好像他并不是在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而是在看一张商品的质量检测单。”

      “季哥,我或许是短剧看多了,竟觉得我爸有可能是想把我卖了,嫁给一个老男人之类的……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

      “不会,你的猜测并不是毫无根据。”季无忧轻叹,眼底暗芒涌动。

      韦晓玲还是小瞧了她那人面兽心的爸,若只是逼迫她嫁给一个老男人,起码还给她留了一条命。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自韦晓玲提及“验贞”一词,季无忧想起一个邪门的巫术,它可以通过转移气运实现蒙蔽天机的效果,从而让一人本该遭受的祸事转移至另一人身上。

      这样逆天的巫术自然有一定的限制,非骨肉血亲不可替代。而韦晓玲与韦昌宏正满足该条件。

      韦昌宏费心费力将从前不闻不问的女儿接回身边养了两年,要避的灾祸肯定不会只是损手烂脚这么简单,很可能此灾祸会要了韦晓玲的命!

      季无忧匆忙从面馆里走出,抬头望天,乌云遮月,凉风习习。他眼睑下的皮肤无端抽动了两下,心中警铃大振。

      今夜碰巧撞上阴日,正是蒙蔽天机的好日子。

      季无忧语气中带上急迫:“你现在在哪?还是在上次的家里吗?你听我说,你爸是真的有问题,你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一直在家,我爸今天没让我出……我……唔唔唔……”

      韦晓玲说到一半忽然不出声,这让本就着急的季无忧更急上几分:“喂?韦同学?韦晓玲,你能听到吗?你怎么了?”

      在一阵“沙沙”的杂音过后,手机里传出的是韦昌宏的声音:“啊,又是你。我女儿很好,她只是有些困睡着了,你不要打扰我女儿休息。”

      话音刚落,手机被韦昌宏用力挂断,他拿着手机慢慢走至卧室的窗台边,向下一抛。不到两秒,手机硬着陆的声响让本就害怕得发抖的韦晓玲双腿发软,但她身子依旧直挺挺,只因背后有人钳制住她,嘴巴被一只纹有黑色纹身的古铜色手掌紧紧捂着。

      “韦先生,你可真是舍得。竟愿意用这么标志的女儿挡灾祸。”黑色纹身男松开了捂在韦晓玲嘴上的手,转而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手指还有不断向下的趋势。

      “我记得你叫袁鹏程对吧?你小心着点,她必须要是完璧之身才可。”韦昌宏面色不善地扯开黑色纹身男即将要触碰在韦晓玲胸口上的手,“你如果敢乱来,信不信我去祭司大人那告你一状。”

      黑色纹身男摊开手,满脸无辜:“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摸两把而已。不过,我自从入巫神教起就舍弃了过去,舍弃了‘袁鹏程’这个名字,你还是称我为一九七吧。”

      韦昌宏:“好,一九七。说好的仪式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爸、爸,他是谁?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韦晓玲连牙齿都在打颤,她忽然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小美女,你还蒙在鼓里呢?”一九七低头在韦晓玲身上嗅了几下,他面露遗憾,“你爸这是要取你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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