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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烛(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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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冷掉的茶,眸色沉沉。
那人大言不惭的就找我要通关令。
他谁啊?脸怎么那么厚!?
垂下目光,嘴角冷冷勾起。那人绕过蔺澜来找我要通关令,这水啊,一点儿也不浅,居然还有人想把我拉下水。
我摸着俞来沉重的肚子,眸光幽幽,“宝啊,有人想害你老娘,你可要好好保佑我啊。”
“小二,结账!”
啧,难得出来一趟,结果倒亏了钱。
我兴致全无,慢悠悠的回了府。
崔明焕闻风回来,大衣未脱,就上前害怕的搂着我,一阵后怕,“你们没事吧?”
我安抚的怕怕他的手背,“没事。”
“那外夷商人是你们派来的吗?”我看着他,问到。
”不是,但是蔺澜必须要死。”
我呼吸一滞,愣愣看着崔明焕眼中的冷光,抬手揉额,“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崔明焕低下头,沉沉看我,“顾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垂下眸,“原来那些都是真的啊……”
那些隐密的传闻,真真假假,被掩盖在彻夜黑暗里。我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秘闻非无穴之风,但那人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要看证据。”我道。
“你别再和那位接触了。”
“嗯。”
崔明焕走了,我看着手中长长的文书,把自己缩在黑暗的房间里。
一长串陌生的人名撞满脑袋,手指在鲜少的光线里颤颤,眼前溢满鲜艳的红色。夺目、刺眼、恶心……
这就是长安向我隐藏的另一面啊……
我松了口气,一直孑然徘徊在黑暗里的弟弟,在成长的过程中与我背道而驰。
真也好,假也好。
蔺澜不能留。
北城,其他人也别想得。
滔天的杀孽,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怕。
那般可怖的人,绝绝不会是我的长安。
我的长安,是这世间骄矜的少年郎。
他不应该是这种满手血腥,背负数条人命,以他人恐惧为喜好的恶贯满盈的人。
我闭上眼,那些黑暗不属于他。
他,本就是光明的。
不应该与我为伍。
这一梦,该断了。
就是有些……对不住崔明焕了。
这本就是他的梦。
被我匆匆破坏了。
在这昏天黑地的几个日子里,我‘醒’了。
那个傻小子,真的做到了啊。
……
我静待产期。
还没等到孩子落地,倒是等到了针对我而下的套。
古蝶和那商人合伙,将我绑走。
我看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默了半晌。
她用鞭子挑起我的下巴,目光怨恨,“你到底给那个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都已为他人妇了,他还是忘不了你!”
“他那么伤害你,你不想杀了他吗?”我看向古蝶。
古蝶身子一僵,突的抱头蹲下,“他就是个疯子!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为什么不离开他?”我问。
古蝶抬头,“为什么!?”她拿起鞭子,就要甩向我。
她被人拉住了,是那个商人。
古蝶被带下去,商人抱歉看我。
“我是她的三哥,阿尔哈。”他解掉绑住我的绳子,“我从没见过她那么疯狂的爱上一个人。”
他淡淡笑到,“果然恶种和恶种更相配啊。”
“阿尔哈,你们也想要北城?”
“我们虽离的很远,但不能要吗?”
“你们就不怕与这儿的皇帝对上?”
“不怕,有贵弟这条疯狗在,我们很安全的。”
我看着面前俊朗的男人,笑了,“是啊,毕竟我在你们手上。”
“一下拿捏住两个厉害的男人,很爽吧。”我道。
“是很爽,他们死后你就转嫁给我吧。”他抬手我的手,轻吻我的手背,“我的女神。”
“好啊。”我眯起眼,到时候我会把你一口一口吃进肚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我看着他身上的黑气,舔舔唇,有点饿了。
我被‘金屋藏娇’了。
阿尔哈天天向我表白,他甚至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种。
我不懂,他的痴迷从哪里而来。
他好吃好喝的照顾我,陪我聊天,聊些风花雪月,聊天文地理也能跟上我的频道。还怕我闷着,硬生生拉我出去晃了晃。
他比我还期待孩子的出生,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买了一大堆小孩子衣服鞋子,不管男女,都买了。
通关令已经在阿尔哈手上,他却没有放我回去。况且,我也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看到那两个男人。阿尔哈大多数时间都在陪着我,我躺在摇摇椅上轻轻晃着。
撩起眼皮,看他,“你不忙吗?”
阿尔哈微微一笑,“古蝶在忙,我主要的工作是侍奉您。”
“而且,古蝶需要和蔺澜有一个了断,这是作为她哥哥的我,能为她做的。”他牵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我的大人。”
……
蔺澜和崔明焕联手了。
看着一地狼藉的屋子,蔺澜撩起袍子,抬脚迈过灰烬。他走到正厅,眼神沉沉看着挂在正中的丝帛。
丝帛为纸,珍贵且稀少。
轻飘飘的丝帛忽的晃动,露出正面,居中的是一个飘逸的大字:灾。
字,活灵活现,似是活了般。
隐隐的血光划过,蔺澜突的睁大了眼。崔明焕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拉着他后退,皱眉,“我觉得这里很不舒服,快些离开。”
崔明焕拉着蔺澜,大步朝着外面。
蔺澜转头,眸色渐深,身体内嗜血的冲动又涌了上来。喉结微动,垂下目光,迈着长腿跟上崔明焕。
到了外面,崔明焕松了口气,抹掉额上不知何时沁出的汗珠。
“我们被阿尔哈溜了。”
“嗯。”
崔明焕看着始终低着头的蔺澜,又一皱眉,“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
“嗯。”
崔明焕走后,蔺澜才抬起头,眼里墨色愈发深邃,他磨着牙,轻功起,快去飞向某个地方。
……
在这段期间,我被阿尔哈拉着连连换了几个地方。摸着越发沉重的肚子,心事也沉沉的。
这个局面,脱出了我的预料。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闹腾的,常常在夜半三更偷踢我的肚子,导致我半夜大汗淋漓,很是痛苦。因此,阿尔哈在我床下收拾床褥,睡在地上,小心的照顾我。
我越发沉默,阿尔哈想着乱七八糟的法子逗我开心,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额头沁出的汗珠,配合的扬了扬唇。他疲惫的靠在我肩上,摆摆手,“不想笑就别笑。”
目光下敛,唇角瞬间回归原位,我问他:“你不累吗?”
阿尔哈抬着手扇风,“累啊。”
”那就不要管我了。”我突的发起脾气,向他使难。
他从怀里掏出柠檬,放在我面前,“啃吧。”
我毫不客气一扬脖,一嘴上口。
嗯,真酸,舒坦了。
“明天又想吃什么?”
我又咬了一口柠檬,想了想,咽起口水,“我明天想吃土。”
“成!”他拍拍我另一边的肩,大气道:“想吃哪里的土?”
我抿抿唇,把剩下的一点柠檬塞在嘴里,口齿不清“东南西北……都儿来一点儿。”
日子静悄悄流淌,无声无息,外面与我隔绝。随着产期的临近,我每日昏昏欲睡,睡了吃,吃了睡,或是头枕在阿尔哈膝上,听他说说他们部落里的趣闻。
我幽幽打了个哈切,眼里泪花闪烁,微微阖眼,“我累了。”
他横抱起我,温柔的把我放在舒适的床上,在我额上留下一吻,“睡吧,大人好梦。”
等您醒来后,一切都差不多结束了。
女人生孩子,犹如过一次死门关。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因为生孩子实在是太太太痛苦了。
我看着皮肤皱皱巴巴,张嘴就哭泣的孩子,莫名松了口气。
这段因果,解了。
产婆清理完我身上的污渍,冲外面喊了一声,下一秒,阿尔哈匆匆进来。他神情紧张,瞪大眼双眼瞪着那皮肤皱巴巴的孩子。孩子眼睛睁不开,是一条缝,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小嘴闭上,头疑惑朝阿尔哈那边转去。
阿尔哈眨眨眼,再眨眨眼。
然后,孩子歪了歪头,嘴巴慢慢张开,发出比刚刚还要刺耳的哭声。
我捂住耳朵,看着绕着孩子转圈圈的阿尔哈,阿尔哈不知在那边和产婆嘀嘀咕咕着什么,一会儿侧耳倾听,一会儿双眼放光的点点头。我看到他忐忑的伸出双手,慢动作的环住孩子,小心翼翼的把小人儿拉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他怎么抱的,小人儿头埋进他的胸口,短短的胳膊扑腾几下,渐渐放下。
然后,阿尔哈“嗷”了一声。
原来是小人儿咬了他胸口,位置不偏不倚,有些尴尬的部位。
我抬眼,笑意重新浮现在脸上,“他那么喜欢你,你给他喂奶吧。”
阿尔哈一脸崩溃,“问题是我没奶啊!”
我翻了个白眼过去,“你没有羊奶吗?你成天想些什么?思想那么污浊?”
阿尔哈皱眉,几次张口,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闷闷低下头,脸上现出烟霞般的红色。
他害羞了。
我低头闷笑。
“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我问。
孩子也生了,我也可以重新上岗了。
“外面现在很乱,你最好不要出去。”阿尔哈面色郑重。
“可我欠他一份因果。”我低头绞着手指。
阿尔哈沉默。
良久,他推开门,“你走吧。”
风吹过,他发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悄声送别。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果断离去。
风携着我的话带给他,“谢谢近些日子以来的照顾,以后需要什么事,直接报我的名号。”
自此,两不相见。
……
我并没有直接回到北城,而是在周旁晃了晃,接受最近的信息。
近些日子以来,北城王一直在和外族打战。古蝶在从中斡旋,火上浇油,激起外族人对中原人的仇恨。
这个仇恨拉的,属实厉害。
酥油茶下肚,腹中暖烘烘的,孩子阿尔哈自会帮我送去给崔明焕。单手支着下巴,微眯着眼,午后的阳光正好,不骄不躁,醺醺然,怔适合午睡。
寻了附近间客栈住,我打算暂时藏匿踪迹,谁也不见。
这样悠哉悠哉的时光,好久不见。
小时为吃喝发愁,现在富裕了,却整日忙忙碌碌,脚不留地。不是担心这,就是担心那的。
累不累啊?
自然是累的。
但也累的值得。
我放下身段,居旁上观,做局外人,做鹬蚌相争外的那名渔翁,做螳螂之后的黄雀。
看是简单的话,却需要充足的细心和耐心。我就像那守株待兔的那人,默默等待着我要找的‘兔子。’
光阴好混,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是等到了我要捉的‘兔子’。
我藏身在暗处,在我前方五十米处站着一男一女。紫衣女子衣裳清凉,露出平坦萤白的腹部,她突的伸出手,腕间铃铛乱响,一片叮铃叮铃。她的手按住墨衣男子后脑勺,用力往下一压,足尖轻垫,仰着头。
我移开视线,尴尬着,谁也没有告诉我,我要捉的‘兔子’正亲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