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铃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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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在海轨上颠簸了一天一夜后进入内地。
海水破开浪花时轻盈的响动到哼哧哼哧触到实地时更结实的声音。
番离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海景一瞬切成干涸的地，再慢慢披上青草，架起的高桥下是田埂，然后是几处湖泊和连绵的山，彩色的房屋融在树里。
他一手抓住余迹的衣角，“余哥，有好多山啊！”
衣角被向下扯了扯，“这里的树和房子也和岛上的不一样。”亮晶晶的眼里盛满对新地域的好奇。
车上挂着一块电子屏，表示列车即将到站的红色字体滚动着。
窗外景色瞬息万变，纷繁杂乱的色彩眨眼间被黑色覆盖。
穿过黑色的隧道，一阵白光刺来。列车顺利进站。
怀表在起身动作中下坠，番离一手将表往衣领内掖了掖，另一只手牵住余迹。
“余哥，到站了我们走吧。”车门向两边开起，鸦青色的手指收紧。
落地的一瞬间，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如潮水般退散。他终于相信自己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小岛，来到了从未来过的新大陆。
光从头顶透明的顶棚打下浅浅一层，空中漂浮着的白色粒子。
番离牵住余迹走了一会儿，这里随处可见锈迹斑斑的机器。
余迹挣开他的手往前头走，番离看到前面一排接一排蓝色的座椅。
“余哥，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休息会？”
许多座椅不是开大口，就是破大洞，更有甚者是直接连椅带垫背倒塌在地。
千挑万选后，余迹被推进其中一个位子，座椅缺了一角。落座时下压的力，使棉花从缺的一角散出，又呱呱坠地。
看余迹一整个深陷在座，番离爆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吵吵闹闹的声音与周遭格格不入，在空旷的室内震壁回荡。
番离：“哈哈哈......嗝”
陷在蓝色座椅里的丧尸余迹看起来很不聪明地挣扎几下，挣扎无效便低沉地嘶吼：“呜嗷——”
番离揩去眼角不存在的泪，双手捂住满是雀斑的脸，把笑声强行堵回去。
“余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你拉出来。”
假设座椅是块地，那余迹就是成熟后被拨出地里的萝卜。
“啵。”拔出地里的萝卜带出泥，拨出座椅的余迹带出棉花。
衣服上的棉花落雪一样被拍下。
余迹空洞的眼中能照出番离脸上些微上勾的嘴角。
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番离抚过建筑角内一处垂地的绿植，小小的叶片拢在手心。
本就处在边缘，岛内的人几乎和岛外的人断联。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吧，所以到现在都没见到人也算是意料之内。
灰败的青融入不了满墙青翠的绿植，拉出刚才乱窜进去的余迹。
他们继续在这个巨大的白色盒子里找出去的路。
见到远处几抹幽幽发蓝的光。他们就像趋光的小虫，飘飘忽忽地跟上去。
番离扯住余迹的袖口边缘带着他走，轻薄的长袖皱起来像是连绵的小山，能遇见之后将会更皱的未来。
幽蓝的灯光近了，发光的物体在眼里逐渐放大，变得更加清晰。
番离敲了敲面前钢铁搭建成的门闸。
机器做成门框的形状，旁边立起一个柱子，柱子上有一片蓝色的屏幕，屏幕闪烁几下，突然跳出死气沉沉的丧尸人像。
“啊！”番离被自己烂叶菜一样的脸吓了一跳。
他推测这应该是某种检测的仪器。
而仪器后面有模糊的白光。
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出口，也就只有这里被铁围栏扎起来，说不定跨过栏就可以到外面去呢？
“余哥，我抱起你跨过去吧。”说完，他蹲下，双手跟围木头的缰绳一样捆紧余迹的双腿，或许是被束缚着不太舒服，两条腿奋力想要分开。
番离行云流水地搬起余迹，身手敏捷地把自己和余迹一起送去对面。
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这力气果然不同以往。安适的蓝光变起脸谱改成紧张激烈的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嘀嘀冲散了伪劣的安逸。
紧张下，他没有注意到仪器后面传来隐匿在警报声下的脚步声。
接连受惊的番离慌不择路地跑。
跟陌生丧尸相撞时还礼貌地回应：“对不起，对不起......丧尸？”
一抬头，陌生丧尸的脸被猩红的血覆盖，龇牙咧嘴地面向他。
陌生丧尸对他不感兴趣，陌生丧尸后面零星的丧尸也对他不感兴趣。正如他和余哥被光吸引，他们估计也只是被声音吸引，以为有活人能饱餐一顿才来的。
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余迹的手，两只发青的手牵在一起，越往外走丧尸越多，可即便是多，也不过是多个五六个，七八个。
开敞的大门外，最后一个丧尸和他擦肩而过，空无一人的空地上有风刮过。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也对，哪来的人，都变丧尸了，都被声音吸引进去了。
双膝骤然失力，是因为刚刚跨栏的时候撞到腿了？或是用腿过度太累了？总不可能是因为没找着人失望了吧......
“叮铃铃——”番离像砧板上的鱼回到海里，手攀住身旁余迹的裤腿，避免自己再沉下去。
歪头一看，前方有一把棕色外壳的手机。
手机的一半窝在草丛里，被叶子盖住了。
番离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撒开抓住余迹裤腿的手，拖着乏力的腿爬向草丛。
他抓起手机，拍了拍沾上屏幕的灰尘和草。
是电话。
手指发颤地将屏幕上绿色的老式电话图标往上一滑。
人声。
正常的人声如期而至。
“喂，妞妞啊！你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
手机对面传来一阵抨击的重响，随后话语戛然而止，徒留下嘟——的亡音。
此时的番离顾不上去猜测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说话的人。
有人，是人！不是丧尸，是活生生的人。
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余落的灰烬烧在身上，像是要烫出疤痕。
他恢复了些力气，手里攒着手机冲过去抱住余迹。
他们一起倒在坚硬的砖地上，番离的手锁圈一样扣住余迹的脖颈，两颗脑袋靠在一起。
他发出比闹铃，比警报器，比烟花炸开还要大的声音。
“余哥，有人，岛外还有人在，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余迹发出低沉的嘶吼：“嗷——”
番离觉得，余哥说不定潜意识里是在回应他。
不愧是余哥，就连吼都比别的丧尸可爱！
仅仅是抱仿佛不够表现他现在有多开心，扣住脖颈的双手转移到余迹鸦青的双颊旁捧住，对着那张脸一顿乱亲。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要不是余哥比他重，他可能都要不顾地上多硬，抱住开滚了。
强烈的声响就像无形的狗绳，反复遛着这些六神无主的丧尸。
刚被警报声遛进车站的丧尸，现在又被番离的大喊大叫遛出来了。
几只丧尸陆续出现，要是他们还是人，指不定拿着手机拍摄下空地上滑稽的一幕。
番离迅速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从余哥身上紧急撤走一个自己。
又从地上抓起余哥的手，将他带起。有点不好意思地往那些丧尸的相反方向离开。
离开了，才发现自己手上不仅牵住一个余哥，还顺走了一把手机。
棕色的硅胶壳，背后是一个露出白牙的卡通仓鼠。
不知道手机的主人是谁，手机电量的格子闪着岌岌可危的红光，旁边标注着1％。
手机在跳出耗电提示后就直接黑屏了。
好吧，现在真正必要的是找到充电线。
看着卡通仓鼠龇牙的表情，只能祈祷被喊妞妞的人已经顺利跑走了，而不是成为丧尸中的一员。
余迹再一次走到了番离的前面。
手机黑屏关不住番离的丧尸脸。
他抬头，小跑一段，跟上余迹，一只手不死心地十指扣住前头丧尸的手。
“余哥，你就算是要乱走，也不要放开我的手啊。你这么一走，我去哪找你啊？”
白蔷薇色的天有阴转晴的迹象，自出来后久久弥漫的雾也有消弭的意思。
余迹胡乱选择的路，远远看去好像有一些高楼，只是看起来距离分外地远。
但既然是余哥选择的路，那他就奉陪到底吧。从岛出来以后，他几乎就把余哥当指南针用，指哪走哪。
“余哥，前面好像有楼，我们过去看看吧。”
番离和余迹互换了位置，向前猛牵了一下，光专注楼了。
没注意到他猛牵的那一下。
余迹僵硬而青灰的手指不自然地收紧，像是回应般，也扣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铃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