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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旧照 ...


  •   从荒败的校园出来,番离牵着余迹发青发僵的手漫无目的地穿过满是丧尸的街道。

      他只知道要牵着余哥的手,防止他又趁着自己一个不留神走丢,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心里不自觉期待着过路的丧尸里能蹦出正常人类,却也明白他成长的这个小岛是多么拥挤渺小,不可能还有人以正常人的状态活着。

      走过长街小巷,目之所及处是染血的石路,翻倒的垃圾桶,肥硕的老鼠同毛色光滑的乌鸦分食地上模糊不清的块状物。

      番离从前就无法闻惯血腥味。变成丧尸的他嗅觉灵敏了许多,再抵抗不了几欲做呕的冲动。

      又一次扶墙作呕吐状,缓过一阵劲儿后,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顺带拉住身旁疑似想要加入盛宴的余迹。

      人们说当有半杯水时,有人悲观地认为只剩下半杯水了,有人乐观地认为杯子里还剩下半杯水。

      番离从小到大都是后者,对余迹的过度依赖,导致他的思考回路里存在一句不变的只针对自己的真理:只要余哥在,总能有办法的。

      他再次想起那部关于丧尸的电影,经历一连串丧尸追杀的情节,主角最后制出解药,人类终于迎来希望。

      自己在变成丧尸后仍旧有理智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惊奇,他不免天真地想,自己的状况怎么样都可以算是一种奇迹,说不定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再不济,离开小岛,去到岛外更广阔的天地,遇上一两个人类幸存者的几率也更大。

      生锈的脑子不甚灵活地转出结论,他要带着余哥离开小岛。

      要背井离乡了,总要带点什么,留作念想。

      丧尸爆发前基本处于两点一线生活的番离,不管是校门前工作的小卖部,还是没几步路就能走到的廉价出租屋,他都认为自己没什么理由再踏足。对于自己还能去哪里,他脑袋里灵光乍现出一个地方。

      他所身处的岛,叫离岛。岛中心独有一家孤儿院,他出生起就在孤儿院,余哥则是七八岁时被带进来的。

      翻过记忆的册簿,16岁时他们即将离院,院长将院中所有大小孩子聚在草坪上拍了照片。

      不算很高的他和长得比周遭人都高的余迹肩靠肩站在一起,一高一矮,说不尽的别扭。后来偶然回去一次,他看到已经洗好的照片装裱在带花边的相框里。

      想到这,他心里有了想带走的东西。

      夜黑如墨,月朗星稀,走了没多少路来到岛中心,他半拖半拽地把余迹拐到孤儿院门前,推开大门,进到内里。

      岛上资源匮乏,孤儿院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将发锈的大门严丝合缝关好,确定余哥只能在院内这一方天地乱跑后,番离放心地来到室内寻找几年前唯一一张他和余迹的合照。

      一路上,不免想到会碰见曾经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熟人。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是熟丧尸了。

      可逛了半天,愣是一个影都没见到。他心里不免感到奇怪。

      难道院长在他出院这几年带着其他孩子迁到岛外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

      对呀!万一只有这座岛感染了丧尸病毒呢?

      脑袋瓜子咕噜一转,双眸便似暗夜中的明星闪闪发亮,更加强了他带余哥出岛的决心。

      摸黑来到记忆中的院长室,鸦青色的手抚上掉漆的墙皮,轻轻一扭棕红色的木制圆把手,面前的门吱呀着退后。

      晚风刮起窗前的纱幔,一束月光拢进室内,照亮碎了一地的玻璃,破相框和旧照。

      番离凑近照片蹲下,仔细辨认清楚后,确认这是他和余哥离开孤儿院后的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照片。

      不顾扎不扎手,他匆匆将遮盖照片的零碎玻璃扫开,在微弱的光照下举起合照。

      完整的合照太大,他只想带走他和余哥的那一部分。

      带着照片站起身,来到窗户下光照稍强点的地方,僵硬的动作下,万分艰难地撕下照片边角的一小块。

      除了他的侧半边脸外,余哥和其他人的部分都完好无损。

      手中揪住撕下的一小块照片边角料,他难得有些犯难。

      怕手攒着照片会皱,又怕揣兜里容易掉。

      估计是风大了,挂在窗前的纱幔抚上他的面颊,在下落的瞬间,眼中闪过一瞬刺眼的金色。

      仔细看才发现,院长办公桌的角落,一个浅金色的怀表被杂乱的书籍盖住了。

      番离从孤儿院的主体建筑出来时,脖子上挂着一个浅金色的怀表,内部原本空荡荡的怀表被小小的碎照片填满。

      院中,梧桐树的叶子随风飘落,无限荒寂。

      余哥人呢?

      后院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回答了他。

      等番离绕到房子的后面,面前呈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余迹直愣愣地昂面躺倒在青草地上,因全身僵直而再起不能。上方,一个木秋千幅度略大地前后摇摆。

      番离踱步到余迹的附近,用手扶停明显攻击过余迹的木秋千。

      他僵直地站着,往下望僵直躺着的余迹。

      天太黑了,站着看不清楚,于是,他再次蹲下,双手捧过余迹的头颅,双眼在那张青色的俊脸上逡巡。

      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上破皮了。但总体来说脸没问题。

      他放下手,蹲着挪了几步,又抓起余迹的左手看了看,就这样仔细地依次检查完余迹身体的其他部位。

      从下蹲的姿势站起来,已然平静无波的秋千在身旁。

      他摸了一把秋千的坐板,脑海里想的却是早年间还在孤儿院的事。

      余迹还没来前,抢不过院内其他孩子,只有眼巴巴看别人荡的份。后来余迹来了,只要他小大人般横眉竖眼冷着脸站在秋千附近,曾领教过余迹拳脚的孩子便再也不敢靠近。

      不过......

      番离摸摸秋千,又看看余迹。

      下一刻,番离的双臂勾住余迹的胳肢窝,架着他往秋千的方向走。终于,余迹被摁在了秋千座上,僵硬的手指一个个被掰开,再一个个扣上绳索。为以防万一,他还扯了扯手确定扯不扯得开。

      嗯,挺结实的。应该能行。

      番离绕到余迹的背面,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余哥,你都变成丧尸没意识了,还能绕到这里被秋千绊倒,是不是潜意识想尝试下呢?”毕竟儿时只有自己开开心心上秋千玩的记忆,余哥从都是在他背后推的那个,“放心,反正咱不着急,我这就帮你圆儿时的梦。”

      虽是自顾自得出一套结论,番离却很满意自己的想法。

      他试探性地伸出爪子,触到余迹厚实的背部,缓慢地朝前轻推。

      秋千如愿载着余迹前后摆荡起来,稳是挺稳的,就是幅度略小。

      瞅着悠悠摇晃起来的余迹还没一会儿就跟着秋千一起停摆了,番离不太满意。

      小时候他搁秋千上坐,余迹就一言不发地在他背后推,推得那叫一个有劲,跟着秋千大幅度摇摆的他,不失为院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有心想要让余哥也体验一回,手上便不安分起来,推的力度逐渐加大。毫无知觉的余迹也算是被送上了半空。

      番离:“余哥,感觉怎么样?”

      无人回应。秋千晃荡的嘎吱声和绳索荡起的些微破空声在静默的夜里叽喳作响,比起他在小卖部听到的学生们嘈杂四起的闲语要刺耳许多。

      想起小卖部,就想起这个月工资也还没结,嘶,对了,余哥今天特意等没生意的时候来找他,好像要说什么来着,是要说什么呢......

      陷入回忆的番离,明显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动作,要换以往还好,他的营养不良的瘦小身板本身就使不出多大力气,但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丧尸的原因,他的力气也变大了许多。

      等他乍地反应过来,被他越推越高的余迹,早已从半飞天的状态进阶到飞天状态,再转瞬即逝地被甩飞出去,砸到地上,并奇迹般地面朝天摆出了安详的姿势。

      "余哥!"

      “余哥,你没事吧!”再顾不上脑内没想完的事,他意乱心慌地往余迹落下的地方窜。

      由于一心想看余迹的状况,又没注意周遭,尤其是那根仍不甘停下的秋千,结果就是,他还没站定,大力回旋的木秋千从杆的另一头荡到这一头,恰好追上了番离的后脑勺。

      响彻静夜的当啷声,完全盖过风吹过草丛沙沙作响的声音。

      一如回到七八岁那年,尚未生锈的铁栅门开启,满脸桀骜不驯,刺猬一样的余迹自此与大堆孩童拥挤生活。半大的孩子排斥周围的一切,唯独容许番离像只傻乎乎的仓鼠一点点朝他靠近。

      番离的脑壳被猛烈攻击后,重心不稳地“啪唧”压在余迹身上。

      感受不到后脑勺疼痛的他,认为自己一定是摔蒙了。

      不然怎么解释,就这么刚好,自己的脸正对着余哥的脸。

      而两个轻擦过侧的鼻子下方,正是余迹破了点皮的薄唇。

      番离早没动静的心仿佛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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