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何为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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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丧尸后许久，他才渐渐切身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不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进食，或是安睡。
那是变成丧尸的某一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瓜果蔬菜，鸡鸭牛羊的腐肉溃烂的气味，其中一个黑色塑料架篮里，西红柿暗红色的皮如皱纹般叠在一起，番离挑了半天，才从满是烂掉的西红柿里挑选出一个相对能看的。没办法了，只能再拣几个，回去把烂的部分剃掉还是可以吃的。
几个番茄砸入手提篮里，红色螺旋状的塑料牵引绳也跟着一起晃动，番离下一个要找的食材在对面区，他走一步，被捆着手腕的余迹就跟上一步。
还没走几步就能闻到满室飘散的浓烈腥臭味，番离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用铁钩了皮悬挂在空中的烂肉，臭味过重再加上长时间挂着导致肉类扭曲变形，他也分不太清这是什么肉了，倒也不是纠结这肉是鸡猪的还是牛羊的，只是烂肉上一只只白花花的胖蛆实在显眼，恍然间他好像也成了无人在意，无人管辖，心无负担啖食生肉的蛆。
红色牵引绳在半空中剧烈晃动，番离被强烈的力道扯回神，余迹不知不觉已经晃到了他前面，且还有向前继续走的趋势，俩人位置对调，番离喉结处吞咽了一下，转回脸跟着余迹亦步亦趋地走。
番离挥散掉自己脑子里白蛆恶心的身影，为了转移注意力，抬头直盯着余迹的后脑勺处看。
余哥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回去拿剪刀修理一下吧......不对，变成丧尸后还会长头发吗？丧尸也会成长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啊！”余迹脚下一个磕绊，差点带着番离砸向米堆，番离稳住身形后也不胡思乱想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还是先做好现下该做的事再说吧。
这么想着，番离换到了前面的位置带着余迹走，他牵住红色塑料牵引绳的一端，对着余迹的方向像是逗小狗一样左右晃晃，雀斑脸上顿时露出促狭的笑：“余哥，还是我来带路吧，你跟着我走就行，别再乱跑了。”
这样的对话，余迹时而回应，时而不回应，回应的方式通常是最简单的嘶吼，番离得到回应就会高兴，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余迹听没听懂，他乐得当那个叫不醒的装睡的人。
余迹吼了一声，向前靠近一步，像是催着他继续向前。
“好好好，现在就走，现在就走。”番离扭过头，颠了一下手上提着的超市篮子，篮子里零散的西红柿互相碰撞滚动。“挂面是在哪里来着？”
他也来过百货好几次，一开始逛得最多的就是他现在所处的最底楼的超市区域。如果还有幸存的人类在这座城市，物资里尤其是吃食是最需要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搜寻的范围扩大，这里的变质食物越来越多，他变成丧尸后灵敏的鼻子实在接受不了空气里越来越浓郁的腐臭味，渐渐地也下意识不常来这片区域了。
循着模糊的印象，他摸到了卖面食的地方，成功在满目琳琅的架子上找到了一包捆得完整的白色挂面。
拿到挂面后，他在超市里走走逛逛，绕到卖鸡蛋的地方，捏着鼻子在臭鸡蛋的味道里，千挑万选地拿起一盒还算干净的鸡蛋。
他随手在收银台处拿了个塑料袋，将篮子里的食材一一放进去。
后头缀着一个发青的余迹，前头提着一袋沉重的食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偶尔路过几个和他们一样满脸发青的丧尸，番离对此已经习惯了，甚至因为生活实在太过单调，他还会友好地打招呼，全然将这群丧尸当成了相识多年的好友，而不是仅见过几面的陌生丧尸。
在变成丧尸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外向开朗，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敢想。
当然，即便如此，余哥也还是他心目中的第一顺位。
这么想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被路边胖老鼠吸引的余迹，并使劲扯了扯牵引绳，试图唤回他余哥的注意。
靠近家附近，他远远的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喔喔声，那是隔壁农户养在草棚里的鸡，之前他找鸡蛋时会去棚里看看母鸡下没下蛋，直接就能从草窝里拿到温热的蛋，也不多，棚里母鸡不多，也就三四颗鸡蛋。月初那几天他照常去草棚里一直没发现有蛋才后知后觉母鸡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再下蛋了。
他把塑料袋里的食材拿出来放在家里简陋的灶台上，解开连接自己和余迹的牵引绳，放余迹自己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打转，自己则转身去忙做饭的事情。
水流冲刷在摘除了绿蒂的西红柿上，水珠从光滑的红皮上掠过，番离将剔除了发黑位置的西红柿一一放进空碗内。
行云流水地敲了十个鸡蛋，无一例外全都是坏的，浑浊的液体在空碗内飘荡，和他的皮肤一样呈现变质了的灰绿色。终于在敲下最后一个鸡蛋时获得了短暂的奇迹。
番离虔诚地看着碗里澄澈干净的双黄蛋，打算见好就收。立即将双黄蛋放进进锅里煎熟。
在正常的做菜流程下得到了两碗平平无奇的西红柿鸡蛋面。
变成丧尸后，他的两只手就成了天然的隔热套。直接用手平稳地端起刚出锅的食物不在话下。熟练的样子活像在快餐店打过几十年工的服务员。
两个大海碗放在房子里仅有的一张大桌上，碗内飘散出氤氲的热气。
之前他忙着找人，没有在意自己本该有的生理需求，比如吃饭，比如睡觉。按理说，变成丧尸后怎么都不可能再吃正常人类该吃的食物，可是该吃什么？丧尸电影里的丧尸看起来是会啃人的，但找了这么久，他们一直都没有遇见过活着的人类，再说，就算找到人类了，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和余哥真的去啃人。
番离心底里认为自己和余迹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性，所以从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严重偏离正常人类时，他进行了些微的调整。首先就是在吃食方面。
像以前一样做饭，做出来的饭却是十次里有十次都全军覆没。即便知道大概率和自己以往骄傲的料理手艺没关系，纯粹是他和余迹物种变了才吃不下，可每每看自己喂给余迹的食物被吐出来，还是会受挫。
一段时间后倒是稍微习惯了，他学会了把事情往好处想，至少保持每天吃“正常的食物”，重新变回人类后说不定能更自然地融入生活。
余迹打转进了番离所在的这个房间，从拱门的地方露出了头。番离忙从握拳的姿势恢复常态，踱步过去拉上余迹的胳膊将他带来餐桌。
他耐心地将面条用筷子夹断再放进勺子内，吹凉后再一口一口喂给余迹。
果不其然，食物并没有成功一步到胃，而是一泻千里地从嘴角流下。
番离：“余哥，今天煮的可是咱以前经常吃的，你给我点面子吧。”
事实证明，变成丧尸的余迹不会给番离面子，只会给他甩脸子。
只见余迹一个站立，僵直的双腿朝桌子迈进，往前冲的劲头活像和桌上大海碗里的面有八辈子的仇。
番离丢下勺子，两手抵在余迹面前，避免他今日辛苦所得再次受到二次伤害。
番离：“行行行，你不用吃了，我吃我吃。”
余迹冲着番离吼了很大一声，随即转身离开，继续无头苍蝇般在不大的屋子里瞎转。
“有这么难吃吗？”番离嘀咕了一句，捞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两撮面，“哕——”
就这样，番离今日辛苦所得惨遭第三次伤害。
他勉强又给自己塞了几口，结果没多久就一个箭步冲到厕所把东西赠送给了马桶。
番离皱着眉头用手背抹了抹嘴，从跪地的姿势站立起来，在盥洗池洗手，掬了一捧水直往脸上砸。
其实他吃自己做的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味道。才进口，就像触发了某种反应机制，身体反射性地想将食物排出。只余留面条粘腻鲜明的触感在舌尖残留。
至今为止，他仍旧没能找到能够让他尝出味道的食物，他已经快忘记所谓酸甜苦辣咸该是什么味道了。
早知如此，他之前就不扣扣嗖嗖地省钱，拉着余哥吃香喝辣不好吗，可惜没有后悔药。而且就算有人告诉他，一年之后你会变成丧尸，他也只会当做那人是神经病，然后继续自己过扣扣嗖嗖省钱的日常。
出了厕所，他将桌上两碗渐冷的面送进冰箱。
今天煮了西红柿鸡蛋面，明天做什么呢？
番离一边思考着明天的食谱，一边在屋子里寻找余迹。
外头太阳逐渐西沉，临近夜晚，风也大起来，刮得树叶直落，从飘窗进入屋子里。
一声尖锐的鸡鸣撕裂宁静，惨烈的叫声活像受了什么酷刑。
番离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余迹，听了这声鸡叫，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朝他们所住屋子相隔不远的棚子奔去。
一进草棚就目睹了余迹被鸡绊倒的场景。
番离哭笑不得地扶起余迹。
“余哥你怎么跑来找鸡啊？”他给余迹拍沾在身上的草屑，余迹的目光却还紧跟着棚里四处蹦跶的鸡。
番离确认了下余迹没有摔到哪里之后，眼神在余迹和鸡之间来回转动。
番离：“余哥，你是想吃鸡肉吗？”
余迹没有回他。
番离：“我刚刚还在想明天做什么吃呢，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吃鸡肉吧。”
说完，他牵着余迹的手慢慢踱步出了草棚。
“炖鸡汤！”到家门口时，番离停下脚步扭过脸看了一眼余迹，“我们明天炖鸡汤喝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何为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