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光年（奈何孤狼总想当我的狗）》烬月聆

9、 风起于青萍之末

　　杜镌近来的日子，除了要消化自己对邬泽谦那隐秘怪异且复杂难言的态度转变外，还多了一重新的烦恼——他那位风流倜傥、无所事事的二哥，杜锐。
　　杜锐是杜家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着上面有大哥杜铮顶着家族重任，自己乐得逍遥，流连花丛，绯闻不断。最近，他新结识的一位小模特似乎与铧耀集团旗下某个时尚品牌有些推广合作，杜锐就以此为借口，三天两头往杜镌办公室跑。
　　“镌仔，不是二哥说你，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杜锐大喇喇地坐在杜镌办公室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眼神戏谑地扫过杜镌那张写满不耐的脸，“听说你跟那个姓邬的项目做完了？就没点别的业余活动？”
　　杜镌埋头看着文件，懒得搭理他。
　　杜锐却不依不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的暧昧语气：“跟二哥说说，真没谈过恋爱？一次都没有？你这 S 级 Alpha 的身份是摆设吗？信息素白长了？人生不完整啊弟弟！”
　　杜镌被他烦得不行，“啪”一声合上文件夹，眉头拧得死紧：“杜锐，你很闲吗？没事干去祸害别人，别在我这儿碍眼。”
　　“我这是关心你！”杜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说你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家世更没得说，怎么就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呢？是不是不懂怎么追人？二哥教你啊！Omega 嘛，要哄着，信息素要收着点，适当的时候释放一点吸引力……”
　　他喋喋不休地传授着他的“恋爱技巧”，甚至开始翻手机通讯录，说要给杜镌介绍几个不同类型的 Omega。
　　杜镌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个聒噪的二哥，烦躁之余，也顾不上深思，脱口而出：“用不着！我不喜欢 Omega！”
　　杜锐的声音戛然而止，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趣更浓了：“不喜欢 Omega？那你喜欢……Beta？”他摸着下巴，眼神更加玩味，“还是……Alpha？”
　　杜镌被他那探究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便顺着他的话，极其敷衍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烦躁回道：“对！Alpha！行了吧？你可以走了吗？”
　　他本意是想用这个在世俗看来更“惊世骇俗”的答案堵住杜锐的嘴，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他低估了他二哥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和传播八卦的速度。
　　杜锐脸上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随即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我懂了”的暧昧笑容，他拍了拍杜镌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支持”：“早说嘛！Alpha 也好，强强联合，刺激！有眼光！二哥支持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肯定给你物色几个极品 A！”
　　杜镌：“……”他简直想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吞回去。
　　杜锐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杜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空气运气。
　　他以为这只是兄弟间一场无厘头的闹剧，过去了也就忘了。却不知，“杜家小少爷亲口承认喜欢 Alpha”这条足够劲爆的消息，很快便通过杜锐那四通八达的、混杂着各路纨绔与二世祖的社交网络，悄然流传开来。虽然尚未掀起巨大波澜，但已然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被有心人听到了。
　　这条无关痛痒的消息激起的缕细微的波纹，几经周转，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邬泽谦的耳朵里。
　　向他透露这个消息的，是一个与柳家有些生意往来、也曾试图巴结过他的人。对方说得隐晦，带着试探和一丝讨好，仿佛掌握了什么关于他“竞争对手”的重要把柄。
　　邬泽谦当时正在翻阅一份行业简报，闻言，翻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不再理会。
　　那人自觉无趣，又寒暄了几句，讪讪地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邬泽谦放下简报，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八卦。
　　杜镌……喜欢 Alpha？
　　他想起杜镌最近那些反常的举动。
　　不再针锋相对，不再恶意纠缠。甚至在他因为应对柳家那边的压力而心情不佳，语气格外冷硬时，杜镌也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忍耐和……包容？还会在一些细微之处，给他行“方便”。
　　像上次那个需要快速审批的流程，杜镌明明可以按章办事拖上几天，却很快签了字放行。还有，前几天一个需要协调的跨部门会议，杜镌主动出面，帮他解决了两个不太配合的刺头。虽然杜镌做这些的时候，总是一副“顺手而已”、“别多想”的随意态度。
　　起初，邬泽谦将这一切归结为杜镌知道了他的身世后，产生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施舍。他厌恶这种施舍，那让他觉得自己更加不堪。
　　可现在，结合“杜镌喜欢 Alpha”这条消息来看……
　　那些“便利”，那些突如其来的“包容”和“善意”，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色彩。
　　难道……不是怜悯？
　　一个荒谬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难道杜镌他……对自己……
　　不。
　　邬泽谦立刻掐灭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
　　怎么可能。
　　且不说杜镌之前那场“追求”闹剧初衷就是为了恶心他，就算杜镌真的性向如此，他那样一个天之骄子，杜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S 级的顶级 Alpha，怎么会对他这样一个身份尴尬、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私生子”产生什么超出界限的兴趣？
　　这比怜悯更可笑，更不切实际。
　　或许，这只是杜镌另一种形式的、更高级的戏弄？或者，是他自己因为近期压力过大而产生的错觉？
　　邬泽谦用力揉了揉眉心，将心底那丝不该有的、隐秘的波澜强行压下。
　　无论杜镌是出于怜悯，还是一时兴起的新的戏码，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也不想去探究。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爬到足够高的地方，为母亲、也为自己报仇，让那些轻视他、伤害他和他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任何可能扰乱他心绪、影响他判断的人和事，都必须被摒弃在外。
　　包括……杜镌那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和那条不知真假的、关于他性向的流言。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只是身处其中的人，一个尚未明晰自己的心绪，另一个则固执地拒绝深究。
　　命运的丝线，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缠绕，将两条看似平行的轨迹，引向未知的交叉点。
　　……
　　“杜镌喜欢 Alpha”这条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终究还是飞回了杜家老宅。
　　与外界可能预想的震怒或惊骇不同，杜家内部的反应更多是错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到了他们这个层级，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没见过？Alpha 与 Alpha 在一起虽然不算主流，但也绝非什么惊世骇俗的新闻。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不正常”。
　　“这怎么可能呢？”杜母蹙着精心描画的眉毛，脸上写满了忧虑，“镌儿是 S 级 Alpha 啊，他怎么可能对另一个 Alpha 产生……那种感觉？Alpha 之间不是只有排斥和威压吗？”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两个儿子。杜父面色沉凝，大哥杜铮眼神锐利，二哥杜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甚至有点看好戏的表情。
　　杜锐懒洋洋地开口：“妈，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圈子里的 A 和 A 还少吗？说不定镌仔就好这口呢？强强对抗，多带劲！”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完全忘了自己就是那个传播源头的始作俑者。
　　“你闭嘴！”杜铮冷冷地瞥了杜锐一眼，后者撇撇嘴，没再吭声。
　　杜铮转向父母，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问题不在这里。Alpha 之间的信息素互斥是本能，尤其是高等级之间。镌仔是 S 级，他能看上眼的 Alpha，等级必然不低。两个顶级 Alpha 在一起，易感期怎么办？信息素失控怎么办？这不仅仅是感情问题，更关系到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
　　杜父点了点头，沉声道：“阿铮说得对。而且，镌儿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感情上一片空白，我担心他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或者，身体有什么我们没察觉到的问题？”
　　提起这个，杜母的眼圈微微泛红。杜家五个 Alpha，当年杜镌出生前，全家都期盼着能有一个柔软可爱的 Omega 孩子。小小的杜镌粉雕玉琢，比 Omega 还要精致漂亮，连那家收费天文数字的性别预测机构都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孩子未来分化的可能性极大偏向 Omega。全家上下简直把他捧在了手心里，呵护备至。
　　谁能想到，杜镌的分化期迟迟不来，最终却还是觉醒成了顶级的 S 级 Alpha！当时杜父看着检测报告，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感叹了一句：“还是我的基因太强了。”
　　这份从小到大的呵护和那份“预测错误”带来的微妙落差，让家人对杜镌总多了一份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混合着宠溺与担忧的复杂情感。
　　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那份深藏的担忧便被无限放大。
　　“不行，”杜母擦了擦眼角，“我得问问镌儿，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心理上……”
　　“问什么问？”杜铮直接打断了母亲的话，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直接带他去做个全面检查，身体和心理的都做。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及早干预。”
　　另一边，正在享受下班时光的杜镌，完全不知道那他的好二哥给他弄出了怎样的“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