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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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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清晏殿。
殿外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的院使徐巍然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皇帝暴怒的斥责声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
宫女太监们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曲林带着曲静姝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皇帝见到他们，不耐烦地摆手免了行礼，“曲太医，快想办法！贵妃腹中胎儿过大，情况危险！”
曲林走入内殿查看后，神色凝重地跪奏：“陛下，胎儿确实过大，产道难开。恕臣直言，眼下必须决断，是保贵妃娘娘，还是保皇子？”
若保贵妃，须将胎儿剪碎取出，皇子必不能活；若保皇子，则需剪开会阴取子，贵妃性命难保。
“两个都要保！”皇帝斩钉截铁地说，“若是母子有任何闪失，就让太医院全体陪葬！”
“陛下明鉴，胎儿过大实难两全，连徐院使都束手无策，臣的医术远不及院使，实在......”
“朕不管这些！”皇帝厉声打断，“太医院养着你们这些庸医，连个两全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曲静姝从容出列，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行礼。
“陛下，臣女或有一法，可保娘娘与皇子平安。”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开口的少女身上。
皇帝眯起眼睛，“你是何人？”
“臣女曲静姝，曲院判之女。臣女以性命担保，此法可行。”
“还不快去！”
“谢陛下！”曲静姝重重叩首，快速说道，“请陛下即刻清空内殿闲杂人等，只留两位经验丰富的嬷嬷助我！备好最烈的酒，大量热水，干净的白布，匕首、剪刀、缝衣针置于火上炙烤，再取些人参片为娘娘吊住元气！”
“快去准备！”皇帝立刻吩咐宫人。
时间紧迫，曲静姝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充满着血腥气味的寝殿。
曾经雍容华贵的萧贵妃，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她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她的鬓发，蚕丝密织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染透。
曲静姝的心狠狠一揪，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本能压过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她迅速用烈酒清洗双手，这个动作让留下的两位嬷嬷面露诧异。她顾不上解释，掀开锦被检查情况。
贵妃现在腹部发硬，下身出血不止，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将参片塞入贵妃舌下，然后用沸水煮过的白布擦拭贵妃的腹部。没有麻醉条件，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示意两位嬷嬷上前。
“按住娘娘，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乱动！”
在嬷嬷们惊惧的目光中，曲静姝拿起了那柄在火上烤得滚烫的匕首。
她的手很稳，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手稳是最基本的素养。尽管环境简陋，缺乏无菌条件，刀具也不及现代的手术刀锋利，消毒更是不彻底。
但她必须尝试，试试尚有一线生机，不试贵妃必死无疑。
冷静、专注、精准。
就像她从前在手术室里的每一次操作。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鲜血瞬间涌出。
剖腹取子并非简单的一刀划开，而是要一层层地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筋膜层，分离腹直肌，最后再切开腹膜层和子宫。
即使她动刀再轻，贵妃都要承受难以忍受的剧痛。
刀锋没入皮肤的刹那，贵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鲜血喷涌而出，曲静姝不得不加快动作，她一层层分离着组织，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刀刃却稳稳落在贵妃腹间。透过薄薄的子宫肌层，她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烛火摇曳中，刀刃精准地划开子宫壁，暗红的血水涌出，混着羊水特有的腥气。
曲静姝迅速将手探入切口，指尖触到滑腻的胎盘边缘。
胎盘已经完全剥离了。
“白布！”她厉声喝道。
一旁的嬷嬷递上热水浸泡过的白布，曲静姝熟练地清理着宫腔内的积血，手指在血水中摸索，终于触摸到胎儿小小的脚踝。
“准备接生。”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胎儿的腿，缓缓向外拉拽。
贵妃发出痛苦的嘶喊，十指深深陷进床褥。
胎儿青紫的小身子完全分娩出时，曲静姝的心沉到谷底。
没有哭声。
她飞快清理胎儿口鼻中的羊水，拇指在胸骨处有规律地按压。
“活过来......”她低声呢喃着，指尖还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渐渐地，胎儿小小的胸膛开始起伏，随后爆发出一声细弱的啼哭。
曲静姝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些许，她利落地结扎脐带，将婴儿交给候在一旁的嬷嬷。
“娘娘血崩了！”嬷嬷惊慌喊道。
曲静姝转头看向贵妃，大片的鲜血正从她子宫切口处汩汩涌出，在被褥中晕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曲静姝立刻将手再次探入宫腔，指尖在温热的子宫壁上快速摸索，寻找出血点。
“银针！桑皮线！快！”
她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子宫切口，每一针都精准地避开血管，桑皮线在血肉中穿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溅起的血珠，在她的面颊上滚落道道红痕。
“再坚持一下......”她对意识模糊的贵妃轻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就快好了......”
最后一针打完结，曲静姝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她看向贵妃，贵妃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已趋于平稳，最危险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
“贵妃身体虚弱，需要慢慢调理。”她疲惫地交代侍女，“这几日只能服用米汤和......”
“砰！”
话音未落，产阁的门被猛地踹开。
皇帝带着满身戾气闯了进来，目光扫过满室狼藉。
“朕的皇子呢？”
嬷嬷齐齐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曲静姝也跟着跪下，这时她才真切体会到何为帝王之威，那是一种让人骨髓生寒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血水从曲静姝的袖口滴落，在地砖上洇开。
“回禀陛下，”曲静姝回答道，“贵妃娘娘与皇子殿下母子平安。”
皇帝恍若未闻，从她面前掠过，径直走向嬷嬷怀中的襁褓。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明黄色锦被，在看到皇子健康那刻，威严的面容才终于舒展。
“朕的皇儿！”欣喜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萧贵妃虚弱地躺在血污未清的床榻上，湿透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边，可皇帝的目光始终黏在新出生的皇子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未施舍给这个刚为他拼过命的女子。
“母妃！”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步履匆匆，腰间的羊脂玉佩叮当作响。
来人正是六皇子萧清晏，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间已见俊朗风姿，不过是简单的衣衫，却被他穿出松竹般的挺拔。
曲静姝心想，这就是原书的男主了，果然如书中描述的一样，容貌出众，不愧是将来要登临帝位的人。
萧清晏跪在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贵妃冰凉的手指：“母妃可还安好？”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关切。
贵妃虚弱地点头，干裂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陷入昏迷之中。
“好！好！”皇帝这才注意到产床上的贵妃，龙颜大悦，“曲家医术精湛，当重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他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曲静姝，少女满手血污却目光沉静，难得赞许道：“另赐朕亲笔御书‘妙手回春’，曲家女医术不凡，特许破格入太医院习医。”
曲静姝叩首领赏，余光却瞥见萧清晏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少年皇子那双如墨的清澈眼眸里，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皇帝抱着新生的皇子扬长而去，数十位宫人紧随其后。
转眼间，血腥弥漫的宫殿内，只剩下昏迷的贵妃、六皇子，和曲静姝三人。
萧清晏起身转向曲静姝，郑重地躬身长揖。少年行礼时衣袂轻扬，姿态端正得体。
“姑娘救命之恩，清晏没齿难忘。”他语气诚恳，“若非姑娘今日出手相救，我母妃恐怕凶多吉少。”
曲静姝也回了一个礼，说道：“殿下言重了，医者本分，理当如此。”
“话虽如此，姑娘甘愿冒险救治母妃，这份恩情，清晏定当终生铭记。”
他言辞恳切，不像寻常皇室子弟那样客套疏离。曲静姝抬眼看去，恰好对上他清澈的眼眸。
少年眉目如画，虽年纪尚轻，却已显露出不凡的气度。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萧清晏，没有经历过命运摧折，还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与书中那个满心仇恨的无情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曲静姝心头泛起一丝欣慰，今日她不仅救下了两条性命，还在无意间阻止了一场命运的悲剧。
那个在原著中痛失至亲走向黑化的未来皇帝，或许不会出现了。
“娘娘失血过多，还需好生调理。”她移开视线，转向榻上昏睡的贵妃，“这几日需得小心照看，若出现发热症状，要及时请太医诊治。”
萧清晏颔首：“姑娘嘱咐，清晏记下了。”
殿外传来宫人渐近的脚步声，是去熬煮补药的宫人回来了。曲静姝行了个礼，“既已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姑娘留步。”萧清晏忽然唤住她，从腰间解下一枚通透的羊脂玉佩，“日后姑娘若有所需，可凭此物来寻。”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曲静姝一愣，还没开口，萧清晏已将玉佩轻放在她手中。
“清晏在此谢过。”他再次躬身行礼。
曲静姝握着那枚玉佩，没有推辞，转身退出寝殿。
走在宫道上，一个念头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我真的......穿越到书里了？”
她还能清晰地记起手术室的无影灯，记得最后一台剖腹产手术时监护仪的警报声。
而现在她却站在这里，用简单的一把刀刃，完成了第一场剖腹产手术。
从今往后，她只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开启一段无法预知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