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扰》三千阳

19、长安3

　　“朝堂之上，主动出击黑水若的事，我们会尽力争取，”谢斐如此回答道，“陛下心如明镜，英明沉断，一定知道孰轻孰重。”

　　谢斐所说，和前面姜良琦对姜月说过的话，差不多一个意思。

　　也算是君臣不负。

　　这些日子，天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冬衣终于彻底脱下，换上了清薄的夏衫。京城各家的帖子也如外头蓬勃盎然的绿叶一般，数也数不清地飞入姜家。

　　现今京城世家，有几家如白王崔徐之流，和兰城谢家一样，皆是开国功臣，底蕴深厚，门客学生众多。既已上了请帖，有交好之意，姜月是一定要去走走的。

　　就这么迎来送往过了几日，为庆祝兰城大捷，皇帝在宫中设宴，邀请群臣诸王进宫宴饮庆贺，姜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六月十五，姜月进宫赴宴。从祭祀到唱词，再到接见各邦外臣，等到开宴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宴会地点设在华丰宫，华灯初上，接连点亮宫闱，姜月由宫人领着走到座位上坐下。

　　从早到晚，姜月是又累又饿，好在桌上正有些点心酒水，姜月赶紧吃了些垫垫。幸好出门前听谢斐的建议吃了不少，不然这一天定是撑不下来。

　　姜月被安排在皇室子弟的座位这边，左手边就是皇帝的爱女微云公主。

　　微云扯了扯姜月的袖子，姜月回头，就见微云送了一杯果酒过来。

　　这个十四五的少女眼睛亮亮地，殷切地看着姜月：“喝，喝呗，这个可好喝了，我特意让御膳房端出来一些。”

　　“谢过公主。”

　　姜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余光扫过一脸娇憨笑意微云，姜月不禁有些感叹，这心狠手辣的高皇后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傻白甜的姑娘的。

　　“你……那个，我听说是你在兰城奋勇杀敌，打退了黑披子，是不是？”微云问道。

　　姜月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靠军民众志成城，兰城才能安然无恙。”

　　“嘻嘻，果然如大皇兄所说，你们这些人都特别谦虚呢，”微云捧脸看着姜月，“反正连父王都经常夸你，你好厉害啊！”

　　说话间，微云的眼中还有些难掩的羡慕。

　　从出生起，她这个公主就一直在皇宫里呆着，不能轻易踏出一步。她老早就想过策马奔腾在外了，可惜不能如愿。

　　姜月问她：“听起来，公主和大皇兄的关系很好？”

　　“是呀，皇兄他特别好，经常给我带好玩意，我忘了做功课，皇兄也给我打掩护。”

　　不问白不问，姜月循循善诱，不着痕迹地问她一些宫里的事情。

　　“这样啊……那看来皇后娘娘也很宠爱大皇子喽？”

　　微云摇摇头：“这你就错了，母后一点也不喜欢大皇兄，总是说其心必异什么的，叫我离他远点，还把大皇兄送我的东西扔掉。”

　　说到这个，微云明显很不开心，撇了撇嘴：“母后真小气。”

　　大皇子是先皇后所出，高后又生了六皇子，两方势同水火是难免的。不过两方相争的战火没有烧到微云这里，还是让姜月有些惊讶。

　　不过要换她来，她也不忍心这么可爱的姑娘陷入纷争。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微云在桌子下悄悄握住姜月的手：“对了，我，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要是让母后知道，又该罚我抄好多好多书了。”

　　姜月在下回捏了一下微云的手。

　　“这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会有别人知道。”

　　见姜月这么说，微云才松了口气。

　　斜对面的谢斐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样子，喝了一口茶水。

　　“谢兄，你怎么把水咽下去了。”

　　经身边人提醒，谢斐回神，才发现自己把漱口水喝了下去。

　　没事，反正也是干净的水，他就说宫里的茶怎么这么淡。

　　“没事，”谢斐转头笑道，“清水而已，清清嘴，刚才的甜食有些腻了。”

　　“哎呦，谢兄也有嫌这些腻味的一天啊，长见识了。”

　　谢斐心里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某人管得太严。

　　正式开宴后，众人觥筹交错，酒酣醉醒。丞相高兆带着几个近臣对皇帝大加称赞溢美之词，还有不少人在吟诗作诗。

　　坐在皇帝身边的高皇后拿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扫了下方一眼如众星拱月般被围拢起来的白衣青年。

　　刚好宫中正有一位云英待嫁的公主——她的爱女微云，这谢氏还是要好好拉拢一番的。

　　高后柔柔一笑，放下手中酒杯，卒然当众问道：“确实是到了年纪，谢爱卿，可有婚配？”

　　高后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静了一瞬。

　　皇帝心中霎时就有些不高兴，这人进京还没多少时日呢，就急着拉拢聚集。何况今日是为庆贺兰城大捷，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谢斐向上行了一礼，道：“实不相瞒，微臣已有婚约，已经和定下终身之事。”

　　他余光扫过斜对面的姜月，两人的视线正对上，对方很快别开眼去。

　　见状，皇帝也不甘示弱，你拉人我也拉人，问起了姜月的婚事。

　　“月儿呢？正赶在好时候，你们这些才俊的终生大事，甚是让朕挂怀啊。”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姜月急忙放下手中筷，朝正上的皇帝行礼：“我倒没什么，儿臣但凭陛下……”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谢斐突然行了大礼：“臣，多谢陛下成全。”

　　上面的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成全，成全什么？

　　过了一会，皇帝才反应过来，他刚不是说挂怀他们的终身大事么？谢斐刚刚又说已经有了婚约，原来婚约对象就是姜月啊，意思是多谢成全两人婚事。

　　皇帝又想起两人在兰城青梅竹马，又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原来早已情投意合了。

　　皇帝笑眯眯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这小子原来在这等着呢，姜月他爹是站他这边的，这门亲事他乐见其成。

　　但皇后一万个不愿意，这两人已成婚，可就大大壮大皇帝势力了。

　　见皇后面色不虞，高相一边的人很适时地说起今夏避暑的地点之事，皇后接话，说今年不想离京太远，不妨去西边一个行宫。皇帝让谢斐起身，两方各退一步，此事淡淡揭过。

　　宴会结束后，姜月出了宫门，谢斐正在外面等着。

　　姜月问了一句：“谢哥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谢斐这句话不咸不淡的，又莫名带着些委屈，姜月有些奇怪，但一路上直到送到姜府门口，谢斐也一句话都没说。

　　姜月更是奇怪了，要放到往常，她有什么没合他心意或没注意到的，谢斐一定好一顿闹腾作妖，这回怎么这么安静。

　　果然晚上的时候，谢斐给了姜月一个大大的惊喜。

　　扫到床帘外一道黑影的时候，姜月就知道肯定是谢斐，这么晚了急着来找，姜月以为他有急事，直接掀开了帘子。

　　灯火映照不到他那里，晦暗之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月问他：“怎么了，谢哥？都等不到白天，可是有什么急事？”

　　谢斐张了张嘴又闭上，走上前，一张俊脸显现出来。

　　“今日宴会上，月儿妹妹是什么意思？”

　　谢斐走至姜月床边，已经离她极近了：“我说已有婚约，陛下问你的时候，月儿本来打算说什么？”

　　姜月不回答，谢斐心中终于是有些气恼，这下俯身逼近了她：“就算不提我的名字，你也该说也已经有了婚约的，这下所有人都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没什么？”

　　谢斐的呼吸喷洒在姜月的颈肩。

　　“这怎么能算没什么呢，妹妹……”

　　姜月呵了一声，笑道：“那谢哥倒是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

　　谢斐抿了抿唇：“你我已经交换过信物，定下终身，这还不算？”

　　姜月这才想起兰城之战前送给谢斐了一个玉佩，谢斐也给了她回礼。在这个时候，男女互送礼物确实有定下终身的意思。

　　但姜月不是那个意思，就道：“谢哥误会了，那玉佩是给你保平安用的啊。”

　　离得近了，谢斐几乎把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姜月被看得有些心虚，美眸眼波流转，别开了目光。

　　这么看来，确实是她不对，她应该送些不会引起误会的东西，比如说剑啊刀啊之类的。唉，当时听秋水说这个很灵验的，她才去求了一个。

　　谢斐见这个时候了，他的好妹妹还在走神，一时气血上涌，伸手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

　　姜月如瀑的长发瞬间洒落，灯光暗影之下，眼神略有惊讶。

　　“原来在月儿心里，交换信物不算什么。那我该怎么做？”

　　“我看，还得是有些夫妻之实，妹妹才晓得些厉害。”

　　话说得倒挺有气势，如果忽略谢斐这张清俊的脸已经红透的事实的话。姜月看在自己上面的谢斐，努力了好几次，还是僵在原地没有亲下来。

　　真菜。

　　姜月扬了扬头，亲了上去。

　　谢斐瞬间瞪大眼睛，抱着姜月的手猛地一松。

　　姜月落回到床上，还不及反应，就听到一阵落荒而逃的脚步声。登时就撑起身，看着谢斐慌乱转过屏风的背影，笑了一声。

　　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