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扰》三千阳

20、长安4

　　自那日以后，姜月好几天都没见到谢斐。一日正午正在屋里擦拭皇帝御赐的山河宝剑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她爹的声音，声音高昂，连珠炮似的，连她的院子里都能听到。

　　这倒稀奇了，姜良琦平常克己复礼，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人，做什么能气成这样。

　　姜月放下剑出门去，来到父母这边。见姜月进来，女儿面前姜良琦收敛了一些，但还是火气不休。

　　姜月倒了一杯茶给父亲奉上：“这是怎么了，爹？”

　　姜良琦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又开始说：“这高相真是误国误民！本身今年春天来得迟，极有可能收成有减，这些肉食者不但不考虑减免一些税赋，还打算增加，并将兵部的一些钱挪走建个什么佛塔！”

　　“佛塔？”

　　“陛下身子一向不大好，”姜良琦坐下，深深叹了口气，“高相一派提议说要建个佛塔为陛下祈福。有病了看太医啊，建个什么劳什子塔，有个屁用！就是为了搜刮敛财找的借口罢了！”

　　姜月眼神一闪：“陛下身子不好？”

　　姜良琦点头：“这也是老毛病了，反反复复，高热体痛，总见不得好。”

　　到底是跟着神医韩匀学过几招，姜月观察皇帝气色，怀疑有些异常。现下她已经打通了宫里大太监何春的门路，递上了帖子。又给韩匀写了信，希望这位神医能出山帮她一把。

　　也就是这几日了，估计韩匀就能到。

　　等两日后韩匀到了京城，还不等进姜家和姜月见一面，姜月就赶紧安排人将韩匀送入宫中。等第二日韩匀从宫中出来，一见到姜月的面，韩匀就重重叹了一口气。

　　“真是，从兰城的时候接了你和那位谢公子的东西，我就觉得事还没完。果不其然，这下就要还债了。”

　　“敢问神医，诊治陛下的结果如何？”

　　韩匀沉默半晌，随后说：“我观陛下气色有不妥之处，再切脉看诊，果然有异。怕是……病从口入。”

　　姜月惊了一跳：“有人给陛下下毒？”

　　韩匀沉思一会，先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像慢毒，我昨日只来得及从外看了一看，还不能下定论。”

　　会是高后下的手吗？

　　此间事大，姜月立即找来谢斐商议对策。

　　下了朝，接到消息的谢斐就匆匆赶到姜府，见到姜月的时候尚有几分不自然。

　　得知皇帝可能会有不测，谢斐极度惊讶，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这样，我立即拜托太医院的几位前辈，共同举荐韩神医入宫，一定先稳住陛下现在的情况。”

　　姜良琦得知后，也立即去拜托几位内侍省的同僚打通门路。一来二去，韩匀总算是在太医院得了临时的一官半职，能进宫看顾。

　　离开姜府进宫的那一天，姜月和谢斐亲自将韩匀送上马车。此去估计会有不少凶险，姜月对韩匀道：“师父，保重。”

　　韩匀嘿笑一声：“唉，当时手软，收了你们的东西，也真是欠你们这两个小的。”

　　“陛下就拜托了。”

　　韩匀摆手，上了马车，一路向皇宫而去。

　　就在几人还在忧心宫中情况的时候，祸不单行，更大的麻烦来了，在主战派的支持下出兵的前线战事失利，在黑水若的铁蹄下又沦陷几座城镇。

　　但朝中明智者都看得出这黑水若南北连战，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坚持一下极有可能迎来对大景更加有利的局面。

　　但高相一派却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现在朝堂之上关于战和之事争论不休。

　　而谢氏也终于表明了立场，廷议之上，在各方争论不休只是，谢斐站了出来，据理力争，支持姜良琦等人坚持抗争的主张。不少清臣也紧随其后纷纷上书。

　　最终，皇帝采纳了谢斐的建议，在加强北面防线，坚壁清野，坚持抵抗黑水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时候，黑水若突然传使面见大景皇帝，表明愿意停战求和。

　　这一下让所有人懵了。黑水若从一开始就是不惜一切来势汹汹的势头，大景朝堂上掰扯了这么久，皇帝都最终下定决心这两年三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结果黑水若降了？

　　杏湖湖畔边，姜月坐在水榭里的木桌边，双手支头道：“有诈，绝对有诈。”

　　靠在柱上遥望湖色风景的谢斐问了一句：“何以见得呢？”

　　“那我当然拿不出什么证据，但退一步来说，黑水若就不能先诈降然后叛变，杀我们个措手不及吗？”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谢斐走过来，坐在了姜月身边，“不过，黑水若这次诚意还是十足的，他们的王上将自己的爱女乌月公主送来大景，求陛下立其为妃子，愿永世交好。”

　　闻言，姜月瞪大了眼睛。

　　乌月公主！

　　这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亲自来大景了么。

　　这是要做什么，亲自来杀谢斐么？有些太儿戏了吧。

　　谢斐坐在桌边，还在考虑黑水若此次求和的真假，反正他是不怎么信黑水若是诚心求和的，势必在后面谋划着什么。

　　那么，把一位公主送入皇宫中，是为了什么呢？

　　结合皇帝最近疑似被人下毒之事，姜月心中浮现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可能：该不会，这乌月公主和皇宫里的某位达成了什么协议，打算对皇帝下手，然后交换一些什么吧。

　　而现在后宫之中，能做到这些的，除了高后又能有谁？

　　谢斐也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些，和姜月对视一眼。

　　如果是这样，危变在即，那陛下就真的危险了。

　　姜月立即站起身来，决定未雨绸缪。

　　“谢哥，你我一起召集一些信得过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到时候也还有些准备。”

　　谢斐点头，和姜月一起并肩而行：“正有此意。”

　　当晚，谢家以乔迁之喜的名义，召集不少京中世家和在外的不少亲朋好友宴饮欢谑。

　　但因为皇帝中毒之事只是怀疑，尚没有确切消息，再加上就算消息确切也不能随意走漏，谢斐只是说明了一些黑水若极有可能藏匿野心，打算趁景朝松懈之时偷袭的事。

　　谢斐的好友秦子煦问道：“敢问黑水若叛变之事，有几分可能？毕竟我大景连年征战，现在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不管有几分把握，只要黑水若决定袭击，那就是十分。也正是在这个关头，我等才不得不防。”

　　有人问道：“可，黑水若已经把公主送来了，那可是黑于王的亲生女儿，这还不足以说明黑水若真心求和吗？”

　　周围不少人都附和，显然心里也更相信黑水若是真降。

　　谢斐心中暗叹一气。这些不少人都是青年才俊，都相信黑水若是真的投降了大景，更诓论其他人了。

　　谢斐也不再纠结，只是向在场所有人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在下言尽于此，还希望各位以国事为重，多加留意，勿要中了黑水若的缓兵之计。若日后有人怪罪我等集会，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秦子煦拍了拍谢斐的肩膀，第一个表了态：“在兰城时你就料敌于先，推测出京北的黑水若是疑兵，其一定会进击兰城。这次，我也相信你。”

　　一边一位白家的公子也表示支持谢斐：“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我也支持谢公子。”

　　见状，更多的人也纷纷表示支持谢斐，为防万一，若黑水若真的再犯京师，便共同联合举事。

　　另一边，姜月在宫门外等待着。

　　不一会，一个大太监何春匆匆前来，将姜月领进了宫。到了一处隐秘的居所，里面韩匀正在等着。

　　“结果如何？”姜月急问道。

　　韩匀重重叹气：“已经确定了，陛下确实是中了慢性之毒。”

　　意料之中了，姜月沉默一会，再问到：“现在陛下的情况如何？”

　　“不乐观，毒性已经侵入肌理，就快要进到脏腑了。我已经悄悄安排了一些中和之药进去，现在只能慢慢温养，但我也说不准毒性什么时候回集中爆发。”

　　姜月转头，何春回道：“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毒……确实是来自凤宫。”

　　姜月抬头，看向天边明月，叹息道：“我听闻陛下年轻之时，颇多磨难，多亏龙凤相伴，才几次化险为夷。人常说至亲至疏夫妻，如今看来，真是不假。”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六皇子上位，这高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何春恭敬问道：“姜小姐，我知您一心为了陛下，未有二心。若有什么吩咐，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月来回踱步两圈，最后定下决心：“宫中如膳食用药之类，要多多拜托您操心，务必要严加探查，但也一定注意勿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事，自有我等来安排。”

　　说完，姜月又看向韩匀：“现在，就你们离陛下最近，若有什么异样，你们也能第一时间察觉补救，一定多多留心。”

　　一一答应姜月的嘱托，临走之时，何春想起了什么，对姜月道：“对了，还有一事，不过也是闲话罢了。前几日乌月公主已进京，是老奴负责接待事宜。远远看了一眼，那公主和姜小姐，竟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