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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长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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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宫的时候,依然是禁军开道相送。谢斐送姜月回家的路上,夕色渐起,飞鸿留影,这京城雄伟壮丽,到底和秀雅的兰城不同。
京城大路宽平,马车一点也不晃荡,姜月的心思顺着一马平川的路回到了家。
一下车,姜月抬头就看到夜灯挑了十几盏,有约莫十多口人正在门口等着,为首一位素白衣服的夫人眼带泪花,快步走了上来。
“月……月儿……”
凝视了姜月好一会,妇人姣好的面上留下一行清泪,几乎站立不住,姜月伸手扶住了她。
“我的月儿,”妇人抱住姜月,呜呜哭诉起来,“我的月儿受苦了。”
被妇人抱着,姜月的心中卒然生出一股酸涩和难过,激得她眼睛也隐隐要有泪意。幸而姜良琦在旁说了声:“好了,孩子回来,本是好事,一上来就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姜良琦自己也是一脸难掩的欣喜和感怀。
妇人如梦初醒,放开姜月,拿手绢拭了拭眼泪,但还是忍不住抽泣。
姜月低眉,喊了声:“娘。”
这位一定是姜月的生母罗因无疑了。
“唉,唉!”
罗因连连答应,再携了姜月的手细细打量。从七岁时就和自己的孩子生生分离,这会儿怎么看也看不够。
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姜月这会却又感到头痛欲裂,耳边轰鸣,眼前一幕幕闪过父母战死京城的场景。明明在宏伟的金銮殿上都处之泰然,这会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却一阵又一阵地发晕。
罗因细心,见姜月脚步虚浮,脸色也很是不虞,霎时有些焦急:“月儿,你怎么了?”
姜月未免罗因担心,强压下脑中镇痛,道:“无事,许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
姜良琦眉头蹙起:“倒忘了这茬,因皇命,你一路从兰城赶到京师,没做什么停顿又进了宫,一直到现在,应实实累了。”
罗因急忙扶上姜月的手臂:“可不敢累出什么好歹来,你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这下就好好歇息吧。有什么事,后头再说。”
姜月也不再勉强,颔首同意。
秋叶秋水是用惯了的人,自然也就留在姜府。今夜也是两人在身侧,很快侍候姜月睡下了。
真是累狠了,姜月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身子醒来了,灵魂似还神游天外了好一会,颇有种不知天地为何物何时的感觉。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了。
伺候姜月洗漱穿戴时,秋水道:“早上的时候罗夫人来过一次,见小姐在睡就没有让我们叫醒小姐。”
姜月点点头:“知道了,我这下就去见娘。”
收拾妥当,姜月便出门了。一路上看姜府的装潢气氛,一派清正祥和,就知道主人是怎么做派,确实是无愧于姜氏清廉美名。
姜良琦和罗因共住一院,姜良琦早早便上朝去了,走屋内,只罗因一人坐在桌边。
“月儿。”
见到姜月,罗因殷切起身,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姜月面露温柔的笑:“娘亲。”
“唉。”
罗因又忍不住眼角落泪,拿起手帕擦了擦。
姜月扶着罗因坐下,庄重行了大礼,又给罗因奉上茶。罗因抿了一口就把茶杯放到一边,拉着姜月坐到自己身边。
“我的好月儿,没受伤吧?”
兰城之战姜月身在前线,估计把罗因吓坏了。姜月宽慰道:“好了,娘,这下没事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罗因拍着姜月的手,神色之中仍旧藏着些惊魂未定:“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兰城之乱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罗因险些没晕倒,甚至冲动之下想要赶去兰城寻找女儿,幸得姜良琦提早回家才拦住了妻子。
那段日子罗因担心得食不下咽,卧寝难安,生生瘦了一大圈。得到兰城大捷,姜月安然的消息后,最终亲眼见到女人,罗因才放下心来。
姜月不再说起这些伤心事,转而聊一些兰原的风土人情和逸事趣闻,罗因听了进去,心中渐渐放松,脸上显露笑意来。
姜月这副好样貌完全遗传自罗因,据说罗因当年美貌动京城,求娶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所以,娘为什么会看上爹?”
听姜月问起这个,罗因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有些微微发红:“这,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宋姨说的呀。”
“好啊,这个宋青岚,我不在跟前,就由着她乱说了。”
“所以为什么会看上爹呢?我听说当年娘还有王公贵族求娶呢!”
姜家自然也算官宦世家,但和一些皇公贵戚比起来就有些不如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嗫嚅了好一会,罗因才回答:“就是……就是看上你爹了呗,别的人都不稀罕。再说了,也因为你爹是个好人。”
姜月莞尔一笑。
嗯,娘亲没看错,她这个爹确实是好人。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一生公正清廉,甚至作为敌人的黑水若在后面也给姜良琦追封了侯位。
白天姜月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罗因,晚上姜良琦忙完回来,便和姜月说一些朝中局势,就这么过了几天。
一日,出去置办东西的秋叶回来,眼睛亮亮地走到姜月面前,双手背后。
“小姐,有个惊喜,你猜猜是什么?”
姜月猜都不用猜:“定然是谢哥哥找我。”
“唉……”
秋叶把背在身后的信笺拿了出来:“小姐真没意思。”
信纸上只短短几个字:申时,后院门口。
看完姜月把信纸收起,哼笑了一声。
之前同住一个宅,见面走几步路就成,这下隔着门,倒是不方便见面了。
申时,姜月准时出现在姜府后门口。这边的后门对着的是一条窄巷,平常不怎么有人。姜月推开门,谢斐已经在等着了。
温煦的夕阳之下,谢斐一笑:“月儿真是准时。”
“还好,谢哥哥来得更早呢。”
姜月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只谢斐一个,便在门内招招手:“进来说话吧。”
谢斐顿了一下,道:“还是不了,无有邀约无有拜帖,我这样不合礼数。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茶楼,我已——”
“费这事干嘛,”姜月一扯谢斐的袖子,把人拉了进来,“这会倒讲究什么。”
谢斐低头看着姜月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顺着她的力道就被拉进去了,手在背后顺道关上了门。
姜月领着人直接就到自己院子去了,秋叶秋水已经将茶水点心备好,置于院内的木桌子上。谢斐见状问了一句:“这是你住的院子?”
姜月点点头,谢斐才刚坐下,就立即站了起来。
“这……这不妥,还是另找一处地方吧。”
姜月喝着茶,眼睛带笑扫了谢斐一眼:“这怕什么,院里都是熟人。此前在你家的时候,我的院子你还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谢斐解释道:“这不一样,你不也说了之前是在谢家么。现在你回了家,我就是客人,哪里……哪里有在你的院子待客的道理?”
姜月觉得就没什么,但拗不过谢斐坚持,只好找了一处小亭做待客处,还另遣了人去罗因那里说了一声。
姜月先问谢斐道:“那日从宫里出来离得急,还没问谢哥哥和宋姨现在何处住着,我也好送些东西过去。”
谢斐那手中折扇指了指姜府西面的后门方向:“就在你家隔壁。”
姜月心中喜悦,支着头道:“这还真是方便了,有什么事派人说一声,还是走两步路就能见面。”
谢府占地广阔,故而甚至是这边更近得多。
但到底是隔了两堵墙,姜月开玩笑道:“不如,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找个由头,再住到宋姨跟前去,或者谢哥哥找个理由,住到我这里来,也好让我报答报答。”
谢斐闻言放下茶杯,有些无奈:“这怎么行,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住你家,你到我家,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看着姜月的笑脸,谢斐心里叹了一气,还是有不一样的。
现在你回了家,若再回到谢家,那必定是……
脑内越想越没个正形,谢斐敲敲自己的脑袋,先定了心神,随后说:“差点忘了正事,今日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下后面。”
姜月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听谢斐说着。
“现今,朝堂之上,高相外戚一党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污浊一片。先皇后所出有一子,为嫡为长,高皇后也有一子,行六。为储君一事,朝中明争暗斗多年,陛下也感到为难,故而迟迟未立太子。”
姜月想了一会,问道:“先不提旁的,单就大皇子和六皇子而言,哪一位更厉害些?谢哥哥更偏向谁?”
谢斐回答:“我自然是支持大皇子。大皇子品格端正,爱民如子,无论是从天地宗法,还是从为人处世上说,皆无可指摘。实不相瞒,谢家基本是站在大皇子这边,姜大人一代清臣,支持宗法,也是支持大皇子。”
姜月却叹息:“如此天命所归,但就因为皇后反对,你们都不能如愿以偿了。”
谢斐好看的眉头皱起,承认道:“确实,皇后高相一派把持朝政多年,也不是一时一夕能够拔除的。兰城之战虽然大捷,但黑水若必定贼心不死。”
姜月明白谢斐的意思。
她爹和她说过,兰城大捷后,黑水若未能补充粮草,加上大景民情高涨,应当趁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反攻,主动出击。但高相一派,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一向主和。
“想必高相已经回绝了你们乘胜追击的提议了。”
谢斐神色沉重:“不仅如此,此时高相恐怕以为以后都高枕无忧,正打算将一些历练兵马的银子用来修筑佛塔。”
姜月心里哈了一声,亡国之兆啊。而且一年后,黑水若确实会大肆进攻京城。
“那,谢哥哥打算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