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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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孢子随他们经过时带起的气流散作荧粉，兰钰即刻闭气，回头看温迎依然伫立不动，她目光清澈，轻轻对他摇头。
也是，这毒粉对温迎发挥不了作用。
好在兰钰这次学会了定神，才没让这致幻毒粉趁虚而入，而鹤乔早先吸入过量，这会儿已经出现不对劲。
更棘手的是，桑吉的骨笛声就在这时骤然响起！
离他们最近的悬棺棺盖被猛力掀飞，砸上石壁四分五裂，桑吉多年来就栖身在这悬棺之中，等亲手杀了鹤乔她就能重见天日。
巴掌大的毒蝎在笛声指引下，自岩壁向下蔓延而来，螯足掠过岩面的相击声刺耳欲裂，其中更有异变的巨蝎，发出的哀嚎声似冤魂呜咽。
“雕虫小技。”温迎甩出蛛丝铃，药蛛丝灵活穿线，交错附于石壁裂缝处，召来的血蛛潮顺银线涌出。
天时地利，这原始地宫正是个蛊虫巢穴，不止滋养一种毒虫。
血蛛织出天罗地网，黑尾蝎缠上剧毒的丝线，立即被腐蚀化灰。
桑吉脸上的笑容撕裂，眼中杀意初现，“圣女，连您也想阻我。”
她吹响阿萝腿骨制成的鬼笛，悬棺纷纷炸裂，簌簌沙石像瀑布般坠下，足足七十二具新娘人偶从棺中爬出，染毒的指甲疯长，笑声尖啸。
鹤乔出现严重幻觉，眼前蝎影倏忽，岩壁渗水映出人影幢幢，细看竟然是自己被毒蝎分食之景！
他踉跄后退，抬头见窟顶睁开血瞳千目，蝎尾像冰凉的锁链缠上脖颈，窒息间，耳畔响彻苗巫呪诵，字字如蝎针刺魂。
鹤乔倒地痛苦不堪，试图生抠出自己的眼球。
“兰钰！你暗囊里有化毒丹！”温迎喊完，忽觉后脑一沉，听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迎。”
“阿迎……”
她毫不犹豫地回头，再看到那人时，十年不能忘却的沉痛灌入肺腑，使她瞬间血液倒流。
身后的人是泠雾圣女，温迎的生母。
“阿迎，能看见你长大的样子，真好。”泠雾温和的笑容未变，却目如寒霜：
“结果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薄情寡义，天生没有资质却心比天高！我坐上这个位置没靠任何人，却因为你，把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冷情淡薄的女儿，到死都还要为你卖命！你怎配接替我成为圣女！”
温迎闭眼想忽略，蛛丝却在指尖勒出了血。
坏了，她也被骨笛声影响了。
悬棺高坠而下，在地底砸出深坑，整座地宫开始下陷，地面震颤中，赫然浮起一块两丈高的巨型石碑，碑面用朱砂红镌刻着阴婚咒文。
是鹤家阴婚咒碑。
兰钰吹响虫哨镇住躁动的蝎群，看见温迎眸色空洞，额间沁出冷汗，毒蝎正顺着蛛丝往她的方向爬去。
他躲避傀儡的毒爪跃到鹤乔身边，抖出解毒丹塞进他嘴里，刀尖在他眉心一划，见血的瞬间鹤乔起尸般惊坐起，恢复了神智。
“温迎！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吗？”泠雾的声音把她拉向更深的幻境，温迎强定心神，说道：
“是我亲手杀的你。”
泠雾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她低头，只见蛛丝不知何时已经刺穿她的身体。
蛛丝在温迎手中绞紧，“可惜我再一无是处，品性再不堪，我还是打败你了。”
泠雾的幻影开始出现裂痕，温迎道：“你的位置，注定是我的。”
万里苗山，七十二寨，唯独我有这个资格。
“温迎，你心里可有过我这个母亲！”濒临粉碎前，泠雾拔声尖叫。
“温迎！”
“温迎！！”
温迎霍然回神，入眼是兰钰的脸，他抓着自己的肩膀轻摇，像是松了口气：“您怎么样？没事吧？”
触到实感，温迎一颗心才安定下来，第一时间去找鹤乔的身影，“我没事……鹤乔呢？”
“没死。”兰钰关切问道：“刚刚是幻觉吗？您看到什么了？”
温迎微微后仰避开他凑近的脸，再收紧点兰钰就差能把自己揽怀里了，温迎一脸“你也配问”的表情，巴掌呼上他脑门把人掀开，甩出蛛丝刺穿扑咬向兰钰的黑蝎。
“再多言误事，以后你就睡骨铃阵里。”
温迎退开一步，蛛丝金线收拢在指间，勾指收紧的瞬间金光炸裂，将新娘人偶绞碎成齑粉。
“兰钰！本命蛊在阿萝棺中！”
“遵命。”兰钰早已待命，他旋身轻踩上蛛丝，环顾七十二具悬棺，想找到阿萝的棺木，只能是葬着鹤白的那副。
他削下鹤乔一缕发丝，混入引路蛇鳞，在掌心引燃。
蛊粉扬出时，闪着绿磷火的星子往洞顶的悬棺飘去，兰钰蹬着岩壁攀附而上，用苗刀撬开檀木棺盖，阿萝早已尸骨无存，除了一串颈铃和鹤白的尸体什么都没发现。
兰钰取走颈铃系在腰间，但他还是把温迎的话奉为圭臬，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入棺中摸寻，他把鹤白尸体抛到角落，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待兰钰平稳落地后，温迎这才收线，将药蛛丝缠回腕间，她看到兰钰腰间颈铃，嘱咐道：“护好，这是阿萝的定魂铃。”
兰钰道：“但本命蛊不在。”
温迎抽出银鞭对抗人偶，把慌不择路的鹤乔卷到身边保护，不屑冷哼：“无妨，没有那东西我还对付不了吗。”
人偶还在骨笛声中重组四肢，源源不断地包围上来。两人背靠而立，兰钰翻手抖出蛊粉，藏在袖口的挫骨扬灰落在掌心：
“坎位三步，毒瘴生！”
兰钰吹蛊成雾，毒雾渗进尸群之中，人偶嘶吼着化为白骨，连带着腐蚀了桑吉的一只手臂。
然而，在桑吉断臂的血肉处，以鲜血生出红雾，雾中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血线，线头附着蝎尾针。
血线向鹤乔直逼来，他活像只被五花大绑的烤全羊，被线缠住的手不受控制地捞起骨笛碎片，捅向自己咽喉！
鹤乔惊恐求救：“救我！圣女！兰兄！救我啊！”
温迎扬鞭替他们挡下蝎尾针，碎片刺破鹤乔咽喉前，兰钰徒手握住骨刺拦下他，药蛛丝包裹的伤口再次破裂，这一回鲜血直接泼溅出来。
温迎转身走到鹤乔面前，一巴掌把他拍到石壁上。
一掌盖上时，鹤乔身上的血线齐数崩断。
温迎：“废物。”
就不信两个人保护还能让你死成。
半人不鬼的桑吉杀红了眼，骨笛逐渐漫出黑血，蝎群和人偶齐上，温迎扬鞭扫开一圈人偶，扯下缠在发间的藤木发带，抬眼时，眸中也染上了猩红的杀意。
“老人家有点道行，三番两次让我折费心力。”温迎挥出发带中所缠的七只琉璃蝎，蝎背泛着微金色。
“今天让你见识真正的蝎尾蛊。”
温迎突然握上兰钰垂在身侧的手，沾走他手心里的鲜血，继而低吟呪诀，以满手鲜血贴上石壁，蛊血竟顺着石隙逆流而上，琉璃蝎寻着血气一路爬至鹤白棺中。
须臾，棺中伸出一只苍白嶙峋的手，接着便是鹤白青灰色的脸，他瞳仁缩成针尖，十指生出铁钩状长甲，尸斑蜿蜒如咒文爬满全身。
鹤白拥有阴缘咒庇护的不烂之身，也是这里唯一还能控制的傀儡。
他们眼睁睁看着鹤白从棺中起尸，落地震碎三丈内毒蝎群，一爪刺穿新娘人偶的喉咙，断裂的头颅滚到鹤乔脚边，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鹤乔怔怔抬头与鹤白对望，死也没想过，叔侄见面是以这般阴阳两相望的场景。
琉璃蝎催生的非寻常傀儡，而是毒物为躯，巫咒为魂的巫僵。
兰钰饶有意味地看着，熟读万蛊经可知，巫僵需食人精魄养其尸蛊，苗疆严令禁止过这种蛊术的传承，他开始好奇温迎到底偷炼了多少禁蛊。
鹤白大开杀戒，眨眼间满地残肢碎骨，而温迎的咒令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下她要的是桑吉的命。
桑吉吹笛的嘴角溢出鲜血，骨笛裂纹逐渐加深，却不退却半分，眼睁睁看着鹤白一掌刺进她心口。
笛身彻底碎裂，指甲在桑吉血肉间翻搅，把她的本命蛊狠狠剥离出身体！
桑吉扑通跪倒在地，狰狞的血洞中，似乎还能看见微弱跳动的心脏。
她想开口，却猛呕出一大口鲜血，直到血快流尽了，她才发出低哑的呻吟：“圣女，就连您也……不分是非吗……”
温迎淡然望向她，声音似远山般朦胧：
“若以人心判是非，岂不以纲常缚天道？”
桑吉匍匐着朝鹤白艰难爬去，血泪交织，“阿萝...”
“把阿萝还给我….”
原来鹤白手中抓着的，正是以阿萝尸骨炼成的本命蛊，桑吉为了复刻蝎蛊，不惜与之融为一体。
鹤乔喉咙一涩，哀声恳求温迎：“圣女，放过她吧。”
温迎在取到本命蛊时就收了手，否则鹤白早已掐灭蛊核。
阿萝的尸蛊磷光渐息，再一次躺在最靠近鹤白的地方，没了温度。
蛊核熄灭的最后，桑吉的蝎尾针也毫不犹豫地刺向鹤乔，兰钰旋身护住他时，后背被三根蝎尾针贯穿，他闷哼一声，反手推出鹤乔：“发什么愣，该你上了！”
这一手兰钰下了蛊，鹤乔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他诧异地拾起兰钰掉落的苗刀，割破手掌将血拍在咒碑上。
鹤乔疼得直冒金星，却还是用尽力气稳住心神结束这一切。
他眼前浮现死不见尸的柳雁书的脸，鹤乔哽咽道：
“我、我以鹤家血脉起誓——永禁阴婚！永禁阴婚！！”
血字触燃琉璃火，百年阴婚咒碑寸寸崩裂。
脚下地动山摇，整座地宫开始坍塌，温迎一把捞起鹤乔，转头喊：“兰钰，带桑吉走！”
兰钰背起桑吉紧随其后上了石阶，鹤乔跑在最前，脚下踩到傀儡尸的头颅差点摔下峭壁，他赶忙把尸体扔下石阶，以防后来的人绊倒。
鹤乔将傀儡推出石阶时，喜帕飘落，底下竟是柳雁书的脸。
他赶紧抓住尸体的胳膊不松手，来不及显露失而复得的雀跃，排命想把柳雁书抱上来，喃喃道：“雁儿！没事了，我带你走！”
鹤乔脚底打滑，险些被傀儡尸带下悬崖，头顶落下的巨石被温迎挡开，“鹤乔，走！她离不开这里了。”
碎石如雨砸下，柳雁书的尸身逐渐下滑，她还穿着那天的婚服，鹤乔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盖头下她的容颜。
鹤乔松了手，亲眼看着柳雁书坠落进深渊里，连同鹤白和阿萝一起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