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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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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幻境轰然倒塌，他们才发现所在之处正是鹤家祠堂，眼下祠堂已被大火烧穿，窗外泛起晨曦微光。
兰钰脚尖扫开黑尾蝎的尸体，提醒温迎当心脚下，这时银鞭缠着他腰身拽近，温迎抬手抚过后颈：
“我这里有痣？”
兰钰僵成石像，煦光映衬出爆红的脸：“属、属下从未逾矩…！”
温迎不让他自称属下有段时间了，这会儿倒给吓出了谦称，她想起兰钰在幻境中那副没出息的样，说：“那毒雾扰人心智，容易引妄念，稍有不慎就深陷其中，你做的不错。”
“所以看到了什么？”
兰钰欲言又止，殊不知温迎已经准备好噬心咒，但凡听到答案与“您”字有关，她必下重手。
兰钰垂眸微阖，轻语道：“没什么，是属下命蛊幻化的心魔…”
温迎将信将疑，扯过他耳朵，“赏你的。”
蛊虫在兰钰耳后叮出朱砂痣，此乃情蛊之一的真言蛊，但凡对下蛊人心生妄念，必受锥心刺骨之痛。
兰钰揉着耳垂苦笑，至少比噬心蛊甜。
*
天明时，鹤家上下看见祠堂被烧成的废墟，缄默的气氛中，女家主使眼色让鹤翎把家仆带下去。
温迎捡起掉落的牌位，将背面翻转到女家主面前，上面用苗文刻着一段咒文。
“敢问家主，这是什么？”
鹤家三十七代后人，每副先祖的灵牌后都刻着不同的咒印，温迎不打算放过这条线索，“这莫非与傀儡术有关？”
女家主年事已高，如今需贴身丫鬟搀扶才能拄杖行走，她正欲开口，鹤乔先一步回答：“不，这是阴婚咒。”
果然！
温迎心下了然，正面逼问：“你们可还用这阴婚咒草菅人命？连亲孙媳都不放过，前两桩新娘命案与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雁儿的死与阴婚咒无关！”女家主心急之下，檀木仗砸得哐哐响，“圣女莫在此危言耸听，如今我儿鹤云和雁儿接连惨死，您怎能得出如此谬论？鹤家早已转业数十年，也从未利用蝎蛊做出丧天良之事！是什么阴婚值得搭上我家两条人命！”
丫鬟连忙给她顺气：“老夫人别急，圣女并无恶意，慢慢说。”
“柳雁书的死我们暂且不谈。”温迎表情极为淡漠，问出来的话却令人胆战心惊：“您可知道黑苗女巫桑吉？这阿萝又是何人？”
闻言，女家主的瞳孔凝出惊恐之色，干唇紧抿，不再多说一句，佝偻的脊背在微微颤抖。
鹤乔万分焦急，催促道：“如今爹和雁儿尸骨未寒，寨中谣言不断，您到底还在隐瞒什么？”
“那是你父辈的事！与你们无关。”女家主长叹一口气，连贴身侍女都遣了下去，兰钰也转身欲走，温迎挥袖拦下：“他不是旁人，可以留下。”
女家主娓娓道出一桩二十年往事，也是鹤家二十年练得一蛊的因果。
数十年前，女家主鹤青鸾曾是虞浣溪的侍蛊女，后成为其座下弟子，受大祭司亲传开始修习养蛊，也正因为精通蛊术继承寨主之位，鹤青鸾有过两子，长子鹤白，而次子便是鹤云。
鹤白与苗女阿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鹤白及冠那年，两人就定下婚契，阿萝自幼跟随阿婆桑吉学习巫蛊，而鹤白却是被阿萝亲手养的蛊虫咬伤，当日便毒发身亡。
阿萝芳心已许，在鹤家上门讨要说法时，甘愿以阴婚许终身，立誓此生不作婚配，不留子嗣，死亦鹤家妻。
为表虔诚，阿萝向鹤家献出傀儡术，正是她炼出的黑苗秘术，蝎尾蛊。
鹤青鸾修蛊十年，自知没有创蛊的天赋，如今却被年纪轻轻的黑苗传人献出一计，阿萝又是害死鹤白的始作俑者，鹤青鸾可谓妒意无边，徒生恨。
大婚当夜，鹤青鸾以入棺洞房为由，强行将她与鹤白尸体合棺，阿萝反抗中被打碎琵琶骨，长钉刺穿她的肩胛骨和脚掌，将阿萝固定在棺中，在她尚有意识之际，倾倒千百毒蝎噬咬，再封棺钉死。
毒蝎钻入口鼻，啃咬活人血肉。
鲜血溢棺，惨叫连天，拍棺声整晚不休，阿萝被连人带棺葬入蝎王窟，七日后，开棺时爬出的蝎王，就是蝎尾蛊。
听了蝎尾蛊的来龙去脉，祠堂鸦雀无声，鹤翎捂着嘴巴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还在瑟瑟发抖。鹤乔早就红了眼，看向鹤青鸾的目光凛冽：
“我竟还一直以为，蝎蛊是祖辈心血所造，你简直阴毒的逆天无道！怎么敢把蝎尾蛊冠上鹤家的名！”
鹤青鸾瞪着双眼，怒道：“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如果不是我，你们今天能因为姓鹤被人高看么！若不是有蝎蛊镇宅，我们用什么立业闻名？鹤乔，你真以为寻常人动动嘴皮子，苗山圣女就会亲自开坛祈福吗？你们是命好了，反过来骂祖宗！”
鹤翎哭道：“阿婆…您怎么能把杀人的事情说成为了我们？您不过是要我们分担罪孽！”刚说完，鹤翎就受了一耳光，鹤青鸾恼羞成怒：“我是杀了阿萝，那我儿鹤白就该白死吗？血债血偿有什么错！”
“好一个血债血偿。”鹤乔笑出泪来，“那爹和雁儿的死都是因果报应。”
鹤青鸾目眦尽裂：“你！”
“住口！”温迎不耐喝止道：“我对你们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蝎王窑在哪？”
“宅院坐西朝东，棺开东南，所指东南巽位。”兰钰侧身一让，正是他们所处的祠堂。
接着温迎就说了句让所有人冷汗直流的话：
“把这祠堂给我铲了。”
大街上，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朝里张望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鹤家祠堂，数名壮汉抡锤砸碎砖瓦，将这百年祠堂铲为废墟。
温迎眉间是凝重的愧意，她燃尽符纸后，朝祠堂方向双手合十：“多有得罪，望祖灵宽恕。”擅动先人安息之地，这因果又重了几分。
鹤乔问：“圣女，您如何断定蝎王窟就在祠堂下？”
“兰钰的卦算不会错，他感知辨位的能力比我更灵巧。”
正在废墟中探蛊息的兰钰手里灵盘一乱，最后一面墙倒塌时，他在尘土飞扬中摸索到一条砖缝，伤口未愈合的指尖轻轻抚过，蛊血瞬间渗入地缝中。
脚下开始传来轰鸣，声音来自地底深处。
“退后！”
兰钰声音落下时，地缝随着地面震颤裂开一道深渊巨口，不计其数的细密蝎子如潮水涌出，见这一幕，围观人群尖叫逃窜。
蝎群有所忌惮般绕开了温迎和鹤翎的裙摆，鹤翎把鹤乔拉到身后，“大哥，你靠着我别乱动！”
兰钰立于废墟之上，尘烟弥漫中，蝎群从他脚边四散而出，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温迎头一次感受到千年蛊与生俱来的威仪。
他拨出苗刀在掌心一划，扬手甩出——沾血的刀刃刺进石墙，鲜血顺流而下，滴落在事先散好的化尸粉上，粉末早将祠堂里外包围，遇上蛊血的刹那燃起三尺火墙，把蝎群隔绝在内。
兰钰半跪在地，朝深不见底的地宫吹响指哨，万千虫足踏壁的声音回荡进耳中，闻哨后比刚才要安定了些，他已经可以确定地下就是蝎王窟。
事不宜迟，温迎转向鹤乔：“你跟我走，下地宫。”
鹤乔满脸惊恐：“我吗？可是我对这些虫子…”
迟疑中，鹤翎自告奋勇：“圣女，带我吧！我是蝎蛊后人，更擅长控制蝎群。”
温迎一针见血：“你是鹤家下一任家主吗？”
鹤翎喉舌一僵：“我…不是。”
虽说蛊术传女不传男，但这家主之位，鹤青鸾早就明定了嫡孙鹤乔，到头来她不过是个族谱都上不了的庶女。
“谁是家主谁就担这个责任。”温迎浅浅扫过一眼鹤乔，先一步迈入废墟，兰钰将她扶上时帮她略提了下裙摆，以防蹭到他滴落的鲜血，“您这衣服会不会…”
温迎抽出他腰间苗刀，果断削去碍事裙角，答道：“会。”
兰钰：“……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迎按上他脉间穴位止血，腕间蛛丝抽出，缠绕住兰钰手心，伤口被丝丝凉意包裹，不多时便结了痂。
“下去后万事小心，保护鹤乔。”
蝎王窟形如巨蝎张螯，嶙峋石壁覆满青苔，蝎群在石壁上窸窣攒动，空气粘稠腥甜，隐约能嗅出其中的尸臭。
抬头望去，地宫中七十二具棺木悬葬于峭壁之上，正好对应苗疆七十二寨，里头装着配阴婚的少女尸体，是鹤家掌握傀儡术后，用阴婚少女炼蛊的血证。
而每具新娘佩戴的生锈银饰，实为锁魂器，存着阴婚女子的怨气。
地面散落着铜铃和碎裂的骨笛，风过时自成哀调，恍如亡者招魂。
兰钰用脚尖挑起骨笛碎片，道：“是那个黑苗巫师留下的，她想用傀儡术带走阿萝的尸体。”
当年阿萝惨死后，最后的黑苗女巫桑吉也随之销声匿迹，其实她就藏身在鹤家地宫里，逐一开棺寻找阿萝。
当桑吉打开洞顶最后一具悬棺时，她看到鹤白尸身还保存的完好无缺，而阿萝死状凄惨，只留下白骨森森，血肉无存，棺板指痕遍布，阿萝的手骨中还紧攥着订婚契，血迹早已干涸。
桑吉用阿萝的头发和尸骨炼成蛊核，重制蝎尾蛊，二十年来，桑吉在不见天日的地宫中苟活，只为有朝一日替阿萝沉冤昭雪，灭门鹤家，要其断子绝孙。
鹤乔三步一停歇，避开脚下的鬼面蕈，举袖掩鼻，面色极差：“…家中竟还有如此鬼气森森的地方，至阴至邪。”
兰钰在前开路，闻言笑了：“睡在这些棺材盖上的感觉如何啊？”
鹤乔不愿再谈：“……我能下到这里已是极限，放过我吧兰兄。”
“柳雁书的尸体必然在这，带她回家吧。”温迎这一出声，鹤乔陷入良久沉默，半晌才道：
“圣女请我下来，想必不仅仅是找雁儿这么简单吧？”
温迎也挑明了说：“最重要的一点，有你在才能引出桑吉，她的目地是要鹤家绝后。”
“其实……”鹤乔还未说完，兰钰突然捂住他嘴：“别说话！这鬼面蕈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