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酒店：我只是个服务生啊》六边形废物

4、循环羞愧（3）

　　林野拽着酒鬼冲出守墙人用身体筑起的“肉盾”时，指尖的金色白气已薄得像晒透的蝉翼，风一吹就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成烟。通道里的黑毛被守墙人融化的灰渣染成了深浅不一的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在踩晒干的麦秆，每一步都能溅起细碎的灰末，粘在运动服的裤脚内侧，凉得贴在皮肤上，痒得人想挠，却腾不出手——酒鬼软得像没骨头，全靠他半扛半拽才走得动。
　　怀里的归墟故事簿烫得吓人，比上次被墙刺扎伤时还烫，书皮上深红色的时间字样跳得近乎疯狂：【现实时间剩余20分钟=故事世界剩余1天16小时】。字体边缘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是被里面的能量撑得要炸开，林野能清晰感觉到书页在怀里微微震动，频率和通道深处传来的“呜呜”声重合，那是核心雾团在呼吸，像头蛰伏的野兽。
　　“再撑会儿，到了就安全了。”林野用手肘顶了顶酒鬼的腰腹，对方哼唧了一声，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胡茬蹭得林野脖子发痒。他嘴里反复念着“小玫瑰”“对不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带着股钻心的疼——那是被愧疚熬出来的沙哑。林野没再多说，只是把人往肩膀上又托了托，腾出右手摸了摸肩胛骨的旧伤：之前被守墙人凿子砸中的地方，痂已经裂开了，渗出来的血把运动服染成了深褐，硬邦邦的，像块结了壳的泥巴，指尖碰上去，还能感觉到皮下隐隐的刺痛。
　　通道尽头的冷光越来越亮，不是自然光，是核心雾团本身散出来的灰白色光，裹着股发霉的甜腥味，闻得人鼻腔发堵，太阳穴突突地跳。再走二十步，原本半尺宽的窄缝突然拓宽，变成了能容纳两人并行的空间，地面也不再是粗糙的砖石，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黑毛——毛长得能没过脚踝，根根分明，像某种动物的绒毛，却带着金属的冷感，毛下渗着透明的液体，踩上去软得像泡发的海绵，能清晰感觉到液体顺着鞋底往上爬，试图钻进鞋缝。
　　空间正中央，悬浮着一团直径足有两米的灰黑色雾团——那就是核心雾团。
　　它不像之前遇到的雾丝那样松散，反而凝实得像刚从沥青池里捞出来的块，表面布满了无数个针尖大小的“嘴”，每个“嘴”都在缓慢开合，吐出细如发丝的雾丝。雾丝落地的瞬间，就化作了酒鬼的“愧疚记忆碎片”，碎片不是虚的，是能看清细节的“小电影”：有的碎片里，酒鬼和小玫瑰站在麦田里吵架，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红裙子，攥着银色玫瑰吊坠，红着眼眶喊“你就跟酒过一辈子吧！我再也不回来了！”；有的碎片里，酒鬼抱着空酒瓶坐在破木桌旁，地上散落着小玫瑰的照片，照片被酒渍泡得发皱，边角卷了起来；还有的碎片里，小玫瑰站在枯玫瑰树下，手里拿着张画，画里是父女俩在向日葵田里笑，她正踮着脚往远处走，吊坠从领口滑出来，闪着淡淡的光。
　　“操，这玩意儿还会放沉浸式电影。”林野皱了皱眉，从裤兜里摸出颗薄荷糖——是昨天前台女人给的，薄荷味浓得呛人，塞进嘴里，凉冽的味道瞬间压下了甜腥味，太阳穴的跳动才缓了点。他的玫瑰雾具自动亮了起来，指尖飘起一层淡金色的薄纱，轻轻罩在眼睛上——透过这层薄纱，核心雾团的内部看得一清二楚：雾团正中心，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黑毛小兽，正是守墙人肩膀上那只的本体。小兽闭着眼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像在蓄力，无数条黑色的“线”从它身上伸出来，一头扎进雾团表面的“嘴”里，另一头连着那些记忆碎片，像在疯狂吸食碎片里的愧疚情绪，每吸一口，小兽的身体就鼓胀一分。
　　“本体藏得还挺深，省得我找了。”林野嘀咕了句，双手插兜，慢慢往前挪。黑毛下的透明液体沾到他的鞋底，瞬间变成了灰黑色，像被墨染了的水，顺着鞋底的纹路往上爬，试图缠上他的脚踝。林野没躲，只是指尖的白气凝成一把细如针的刀，在脚边轻轻划了圈——液体碰到白气，“滋啦”一声就蒸发了，变成缕缕白烟，散在空气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离雾团还有五步远时，它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表面的“嘴”开合得更快了，频率快得像抽搐，吐出的雾丝也从细发变成了粗线，像晒衣绳似的，直扑林野的面门。同时，地面的黑毛突然竖了起来，像被风吹动的麦浪，往他的腿上缠，黑毛里的液体渗得更快，变成了黏糊糊的糖丝，粘在运动服的裤腿上，扯一下就能拉出长长的丝，烦得要命。
　　“又来这套，能不能换个花样？”林野侧身躲开迎面而来的雾丝，白气刀随手往缠腿的黑毛上砍过去——“滋啦”一声，黑毛被砍断，冒起缕缕白烟，粘在裤腿上的糖丝也跟着断了，变成灰渣，簌簌往下掉。他没停，趁着雾团没反应过来，加快脚步往前冲，想直接砍向中心的小兽本体——解决了本体，这破雾团自然就散了，省得再被雾丝缠半天。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雾团表面的记忆碎片突然“砰”地炸开，无数个碎片聚在一起，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凝成了一个完整的幻境——酒鬼的家。
　　幻境里的天是灰黄色的，像蒙了层厚厚的沙尘，连太阳都是模糊的。院子里的玫瑰树是枯的，树枝光秃秃的，只有最顶端的一根枝桠上挂着半片发黄的叶子，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像在哭。屋里的窗户开着，能看见酒鬼坐在木桌旁，手里攥着个酒瓶，正往嘴里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蓝白格子的桌布上，染出一个个深褐色的印子，像地图上的污点。桌布中央，摆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蛋糕上插着一根烧完的蜡烛，只剩下半截蜡油，旁边压着张对折的贺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生日快乐，要少喝酒”，字迹边缘被眼泪打湿，晕开了一小块。
　　“爸，别喝了，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买了蛋糕。”穿红裙子的小玫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银色玫瑰吊坠，吊坠的链子缠在手指上，勒出了红痕。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声音软软的，带着点祈求，“你尝尝好不好吃，我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
　　酒鬼没抬头，只是把酒瓶往桌上狠狠一墩，“哐当”一声，酒瓶口的酒液溅了出来，洒在蛋糕上，奶油瞬间被染成了褐色。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滚出去！我不用你管！你不是嫌我喝酒吗？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什么！”
　　小玫瑰的眼泪“吧嗒”掉在地上，攥着吊坠的手更紧了：“我没走，我只是去给你买蛋糕了，爸，你别这样……我怕……”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酒鬼突然站起来，挥手就要打小玫瑰，酒瓶从桌上掉下来，摔在地上，“砰”地碎了，酒液流了一地，溅在小玫瑰的红裙子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像血。
　　小玫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声音里全是委屈：“爸，我恨你！我再也不回来了！”
　　酒鬼愣在原地，看着小玫瑰跑远的方向，慢慢蹲下来，抱着头哭了起来，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嘶哑又绝望：“女儿……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吼你……不该摔你买的蛋糕……”
　　林野站在幻境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不是简单的幻觉，是用酒鬼最痛的愧疚织成的“网”，专门勾他的意识。他能清晰感觉到，怀里的酒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原本半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却空了，像被抽走了魂，嘴里的喃喃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小玫瑰！别跑！爸爸不喝了！爸爸错了！你回来！”
　　“醒过来！那是假的！是聚合体造的幻境！”林野用力晃了晃酒鬼，对方却像没听见，反而伸手往幻境里抓，指甲几乎要戳进幻境的“墙”里，“你看清楚！那是假的！小玫瑰不在里面！”
　　可酒鬼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像疯了一样，拼命想挣脱林野的手，往幻境里冲：“那是我的女儿！我要找她！我要跟她道歉！”
　　归墟故事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书皮烫得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书页上慢慢浮现出一行冷白色的小字，边缘泛着红光：【现实时间剩余15分钟=故事世界剩余1天1小时，核心雾团激活“愧疚炼狱”模式，目标：拖入酒鬼意识，完全吞噬其“循环愧疚”执念；警告：林野若进入幻境，将触发时间倒流（返回5分钟前，浪费现实时间）】。
　　“操，还能玩意识绑架。”林野骂了句，没别的办法，只能用指尖的白气凝成一根粗绳，把酒鬼牢牢捆在自己身上——绳子绕了三圈，系了个死结，省得他挣开。他的玫瑰雾具闪了闪，能看见幻境边缘的雾丝像细蛇一样，正往酒鬼的耳朵里钻，试图把他的意识彻底拉进幻境里，而酒鬼的瞳孔里，已经开始浮现出幻境的画面，像在被慢慢同化。
　　就在这时，幻境里的小玫瑰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不再是哭着跑远的样子，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野，眼睛里的瞳孔一点点扩大，最后变成了纯黑的，没有一点眼白，和黑毛小兽的眼睛一模一样。她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小玫瑰软乎乎的童音，而是无数个声音混在一起的杂音，像收音机没信号时的电流声：“外来者……别多管闲事……他的愧疚……是我的食物……你带不走他……你的雾……伤不到我的幻境……”
　　“滚。”林野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的白气刀毫不犹豫地往幻境砍过去——刀身穿过幻境的瞬间，却像砍在了空气里，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幻境只是晃了晃，小玫瑰的身影反而变得更清晰了，她伸出手，往林野的方向抓过来，指尖的雾丝变成了黑色的爪子，锋利得像刀片，带着股腥气。
　　“没用的……”小玫瑰的杂音里带着嘲讽，爪子越来越近，快要碰到林野的脸，“这是用他的愧疚织的幻境……你没有愧疚……你的白气伤不到我……你只能看着他的意识被我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