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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无声的伤疤 ...

  •   曲霜楠在南口码头桥边发现了宋泠。
      她让司机师傅在五十米开外停车,自己悄悄走近,以免惊动那个倚在栏杆边的身影。
      冬夜的河风凛冽如刀,宋泠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的脸颊冻得通红,眼泪早已凝结在睫毛上,神情麻木且空洞。
      曲霜楠不敢大声喊她,只一步步靠近。
      “别冲动,有什么事咱们下来说。”她放轻声音,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安抚着桥边的人。
      “还有什么意义……你现在不爱我了,你爱他……”宋泠哽咽着,身体又往外探了几分。
      曲霜楠急忙上前拽住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人从栏杆上扶下来。
      宋泠的脚刚沾上地面,就整个人跌进她怀里放声大哭。曲霜楠搂住她冰冷的身体,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低头瞥见散落一地的易拉罐,不由蹙紧眉头。
      “别哭了,我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家。”曲霜楠掏出手机,低头翻找通讯录,她只想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能负责的人。
      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人。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令曲霜楠以及刚刚赶到的江寒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踮起脚,狠狠咬上了曲霜楠的唇,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脖子,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那是一个毫无技巧的吻,只有酒精的苦涩和疯狂的啃咬。
      “我不回去……霜楠,我只要你。”宋泠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哭腔和醉意,“就陪我一晚,像从前那样,好不好?就一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曲霜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僵硬。她用力推开宋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宋泠的眼神和话语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偏执,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江寒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拽开宋泠,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倒地。
      他紧紧攥住曲霜楠的手腕。那双眼睛,此刻正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你就这么离不开她,是吗?”江寒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沙哑,字字如刀,“大半夜跑来这儿跟她搂搂抱抱……曲霜楠,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吗?”
      曲霜楠张了张口,所有解释都堵在喉间。她望着地上哭泣的宋泠,又看向眼前这个快要被逼疯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江寒也再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粗暴地将她塞进车里,一脚油门驶离了这个让他几近崩溃的地方。
      车内空气压抑得像是要凝固住。江寒一路飙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
      曲霜楠静静靠在车窗上,侧脸朝他,一言不发。手腕上的痛感尚未消散,但远不及心里的疲惫来得汹涌。
      她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阿尘哥,宋泠在南口码头桥边,你去接她一下吧。她情绪不太稳定……我担心她出事。”
      电话挂断后,她依旧没有解释,也没有争吵,只是沉默着。可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江寒心慌。
      他把车开回公寓的地下车库,熄了火,却迟迟没有推开车门。密闭的空间里一片昏暗,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江寒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绷得发白。他几次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他败下阵来。
      他转过身,伸手想去触碰曲霜楠的脸,却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这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江寒最敏感的神经。
      他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下,随即猛地收回,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的声音颤抖,混杂着怒火和一丝乞求,“哪怕是骗骗我也好,告诉我你心里没有她。”
      曲霜楠终于转过头,迎上他含泪的眼睛,“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呢?”
      车库顶灯惨白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的面容格外冷静,甚至有些冷酷。
      她看着他,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他的心上。
      “江寒,我累了。”
      这句话仿佛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所有未出口的质问和怒火,都显得格外可笑。
      他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眼中熄灭的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牢牢攫住。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怕曲霜楠也像他们一样,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江寒猛地解开安全带,车库里的寂静,被他开车门的粗暴声音打破。他绕到副驾,一把将曲霜楠从车里拽了出来。他紧握她的小臂,几乎是拖着她,踉跄走进电梯。
      一路无声,只有他全身紧绷的危险气息在沉默中弥漫。
      指纹识别成功的微光刚亮起,他便猛地一脚踹开门板。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也彻底隔绝了所有退路。
      她被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来不及出声,一个带着愤怒与绝望的吻就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他撬开她的唇齿,惩戒般纠缠着,却尝不到丝毫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苦涩。
      他粗鲁地撕扯着她单薄的外套和毛衣,布料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冷空气瞬间包裹住她裸露的肌肤,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试图推开他,唇间溢出模糊的呜咽,但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让她所有的反抗都变成徒劳。
      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痛楚的情绪。最终,所有的失控化为一声压抑的低喘,他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卧室。
      “你到底爱谁?!”欺身而下,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双目猩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撕裂而出,“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的位置?回答我!”
      他没有给她任何回答的时间,或者说,他根本不愿知道这个答案。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曲霜楠倒吸一口凉气,她蜷缩起身体,眼泪夺眶而出。
      不知持续了多久,这一切才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和他尚未平复的喘息。
      他伸手想擦掉她的泪,却被她应激般躲开了,眼中写满防备,仿佛害怕他再次失控,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举动。
      江寒整个人愣了许久,像是被那道目光烫伤了一般,抽回了手。
      没有安抚,没有拥抱,甚至没有停留。他猛地起身,抓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胡乱套上,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巨大的撞击声令曲霜楠浑身一颤。
      她缩在床上,身体和心都痛到麻木。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床单。
      她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她才缓缓起身,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动作机械而缓慢。然后,拉着箱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装满了他们回忆的房间。
      决绝地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转眼已过半年。
      冬雪融化,春意爬上枝头,世界又重新被温暖点亮。
      但曲霜楠的世界,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夜。
      她从江寒的公寓搬出来后,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单间,又在书店寻了份兼职,她希望自己忙起来,忙到没空去想。
      家人和朋友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也只是沉默着,将一切按在心底。
      在某个脆弱的夜晚,她试过联系江寒,无数次的电话拨出,都只得到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他的社交媒体停止了更新,常去的酒吧和琴行也再没有他的踪影。他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彻底蒸发,就如同他当初闯入时一样突兀。
      日复一日的绝望之下,曲霜楠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江寒的发小,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佟朝。
      午后的咖啡馆被阳光浸透,空气里浮动着温暖的光斑。
      佟朝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穿着潮牌卫衣,头发挑染了几缕扎眼的银色。但当他看到曲霜楠的那一刻,脸上惯常的痞笑却瞬间凝固,收敛了起来。
      眼前的女孩消瘦了一大圈,曾经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
      “分手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佟朝在她对面坐下,服务生端来了他点的冰美式。他搅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果是想问江寒,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曲霜楠捧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拿铁,指尖冰冷,“他…还好吗?”她抬起头,声音干涩,“你知道他在哪儿的,对不对?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安全。”
      佟朝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烦江寒的不告而别,也烦眼前这个让江寒变得如此疯狂的女人。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语气里掺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耐。
      “他能有什么不安全?”佟朝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她,“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那家伙,哭得跟个傻子一样,说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一句话像钝器击中胸口,让曲霜楠的心生疼着抽了一下。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一片阴影,掩盖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佟朝解释那晚发生的一切,那些她无法向旁人解释的痛苦纠葛,此刻都沉重地压在舌尖。
      “我联系不上他…”她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浓重的鼻音,“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我只是……有点担心。”
      看到她这副样子,佟朝胸中的火气莫名消了一半。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烦躁地把玩着打火机。
      “我也联系不上他。”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他要是存心想躲起来,谁也找不到。那小子从小就这样,受了伤就自己找个洞藏起来,跟个狼崽子似的。等他自己想通了,自然就出来了。”
      “你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其实挺可怜的。”佟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回忆的怅然,“他们家是有钱,不过他爸妈,典型的商业联姻,没感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然后各自组了新家庭,谁也不想要他这个‘过去的证明’,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大房子里,除了保姆和司机,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
      佟朝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那些江寒身上难以理解的不安与多疑,似乎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那时候唯一的出口,就是练琴。”佟朝继续道,眼神飘向远处,“一个孩子,在空房子里,日复一日地弹琴……他摔断过胳膊,发着高烧,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是保姆买菜回来,看他一天没出房门,才发现他已经快烧晕过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轻易让自己受伤生病,因为他知道,没人心疼他。”
      “他花了那么多年,才终于遇到一个能让他愿意敞开心扉的人。他怕你会像他父母一样,随时丢下他走掉,也怕自己会失控伤到你。”
      佟朝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所以…曲霜楠,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多给他点安全感。你要是…只是玩玩,那就不要再找他了,长痛不如短痛,也让他好受一点。”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站起身,将那根始终未点燃的烟扔进烟灰缸,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曲霜楠独自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感觉自己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正无声地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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