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后攻略指南》沐沐唧唧

4、第四章：暗涌、失控

　　江寒的承诺像是咒语一般，让曲霜楠无比心安。回国一年来，他们的关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稳定下来。他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将她好好保护起来，给了她一个安稳而温暖的家。
　　他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们，让她融入他的圈子。那些曾经可能在背后看她笑话的人，如今都客气地称呼她为“嫂子”。
　　他也经常陪她回家，面对她父母探究的目光，他从容得体，言谈举止间尽显成熟男人的担当，很快就赢得了她全家人的好感。
　　两人的生活仿佛按下了快进键，迅速跳过了磨合期，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般的平淡温馨。
　　市中心的公寓成了他们共同的家，她的东西越来越多，从牙刷毛巾到专业书籍乐谱，再到漫画玩偶手办，渐渐占据了各个角落。江寒对此从无怨言，反而乐在其中，甚至专门为她清空了一个房间，改造成她的专属游乐间。
　　他会记得她的生理期，提前准备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她也会在他长时间练琴后，为他留一盏夜灯，准备好一杯温牛奶。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让他们都几乎忘记了那段不堪的过去，以为幸福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直到那场同学聚会的到来。那是留学时关系不错的朋友组织的，曲霜楠本来有些犹豫，但江寒却鼓励她去。
　　“去吧，别总是闷在家里，”他正在厨房为她切着水果，声音隔着料理台传来，带着笑意，“不是还有我呢？我和你一起去，跟朋友们聚聚，开心开心。”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一暖，答应了下来。
　　在市中心一家新开的清吧里，留学时的一群朋友难得凑齐。酒精、音乐，还有一张张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面孔，轻易就将人拉回到圣彼得堡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
　　曲霜楠喝了几杯特调的鸡尾酒，微醺之下，话也多了起来。坐在她身边的，是刚刚回国的学妹张婉瑶。
　　张婉瑶长相甜美，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重逢的气氛使人怀旧，曲霜楠竟觉得眼前的她像极了宋泠。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安全的边界。
　　“学姐，其实我觉得你和宋学姐挺可惜的。”
　　张婉瑶凑在她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碰杯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甚至笑得前仰后合时，身体自然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而且，江学长他之前…不好意思学姐，我就是怕你吃亏。”张婉瑶犹豫着继续说道。
　　曲霜楠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还是开口，“没关系，那是他的以前，我都不在乎，他现在对我很好……”
　　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江寒的眼里。
　　他原本还在和几个兄弟谈笑风生，但举杯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消失，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灯光，一瞬不瞬地锁在曲霜楠身上，眼神低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就在张婉瑶又一次笑着将一杯酒推到曲霜楠面前，手指搭上她的手背时，江寒终于动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张婉瑶，只是盯着曲霜楠，然后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她被他从卡座里猛地拽起，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了酒吧尽头的洗手间。“砰”的一声，隔间的门被他用力甩上并反锁，将一切嘈杂都隔绝在外。
　　“改不了，还是想玩女人是吧？
　　他把她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他的胸膛和门之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冰冷的怒意和浓烈的占有欲，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曲霜楠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即使是当初面对宋泠时，他也是带着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而此刻，他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混杂着愤怒、失望，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他像极了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
　　“曲霜楠，你看着我。”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眼底是翻涌的墨色，“跟她聊得那么开心？手都快摸到一起去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该去开房了？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被你丢下的备胎吗？”
　　“你到底还想不想过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曲霜楠的脸上，混合着威士忌的烈性气息和独属于他的，让她此刻感到畏惧的窒息感。
　　“如果你还想玩，不想好好过了，趁早告诉我，我他妈不奉陪了！”
　　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凛冽的怒气和浓重的酒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被他最后那句近乎咆哮的话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心也跟着一寸寸冷了下去。酒精带来的微醺感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曲霜楠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手腕却被他捏得更紧，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她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怒火和那份她曾经无比迷恋，此刻却只觉得窒息的占有欲。
　　一股委屈和怒气从心底猛地窜上来。不过是和学妹多聊了几句，在他的眼里就变成了活生生的背叛。他的不安全感正试图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侵蚀殆尽。
　　她用力推开他，声音同样冰冷：“江寒，你发什么疯？那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朋友？”
　　他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朋友会用那种眼神看你？朋友会把手搭在你身上不放？”
　　“曲霜楠，你别把我当傻子！你对女人是什么样的，我比谁都清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狭小的隔间里回荡，格外刺耳。
　　“你和我比，又能好到哪去？”犹豫再三，曲霜楠还是把那些伤人的话咽了回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
　　曲霜楠知道，她和宋泠的过去，一直是江寒心底的一根刺，也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区。
　　可她没有想到，他会亲手将这根刺拔出来，带着血肉，毫不留情地展现在她面前。
　　江寒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起五道指印。他眼中的狂怒在这一巴掌下似乎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和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再说话。这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令人心悸。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曲霜楠扶着墙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住颤抖的身体，跟着走了出去。
　　当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卡座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朋友们不是傻子，两人离开了那么久，回来时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眼眶通红，江寒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指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低气压，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刚刚发生了极其激烈的争吵。
　　热络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张婉瑶更是坐立不安，脸色煞白，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人。原本的欢声笑语变得尴尬无比，音乐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共同的朋友佟朝，试图打圆场。他干笑着举杯：“来来来，继续喝，刚才玩到哪儿了？”
　　“不喝了，我们先走了。”
　　江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拿起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甚至没有再看曲霜楠一眼，径直朝酒吧门口走去。
　　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口的瞬间，卡座里的气氛彻底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充满担忧和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
　　张婉瑶手足无措，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酒杯。
　　曲霜楠感觉自己像一个拙劣的演员，在一出搞砸了的戏剧中被钉在了舞台中央。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端起桌上半杯早已冰透的酒，对着众人举了举。
　　“没事，咱们玩，别理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颤抖，“他就是喝多了，发酒疯呢，老毛病了。来，我们继续。”
　　曲霜楠仰头将那杯冷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像是要将五脏六腑灼烧殆尽。
　　朋友们面面相觑，虽然都附和着举起杯，但谁都看得出她的强撑。气氛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热烈，大家心照不宣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音乐声成了掩盖尴尬的唯一工具。
　　曲霜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门口的方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他离开时那落寞而愤怒的背影，还有洗手间里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她坐立难安，手中的酒杯被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仅仅过了几分钟，那份故作的镇定便土崩瓦解。她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在朋友们诧异的目光中，丢下一句“我还是去看看吧”，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推开酒吧厚重的门，夜晚的凉风夹杂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曲霜楠环顾四周，在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走远，只是一个人等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蹲在地上，肩膀在难以察觉地微微耸动。
　　她走近，才听见压抑的呜咽声。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强势霸道又温柔的江寒，此刻正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愤怒和委屈，瞬间泄了个干净。
　　曲霜楠走过去，在他身边默默地蹲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
　　他察觉到她的到来，哭声戛然而止，却依旧埋着头，不让她看见他的脸。
　　两人就在这片嘈杂都市的安静角落里，沉默地蹲了很久很久。直到腿都有些发麻，他才终于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了一句。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