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事件簿》委鬼

45、第 45 章

　　唐笑薇抱着课本回到宿舍，同舍的两个室友都没有理会她，一个埋头打着游戏，一个耳机里听着音乐，唐笑薇对这样的无视早已习以为常，放下书本，拿起厚厚的一叠笔记，唇角微微扬起来些，转身出了门。
　　虽然眼睛的问题让唐笑薇深受困扰，但是，似乎并没有挡住被人追求的脚步。唐笑薇有男友，而且还是企业管理系的系草，两人确定关系一年来，感情稳定，这个名叫张毅的男孩是唐笑薇人生中最大的安慰，只有他似乎丝毫不嫌弃她的眼睛，赞美她的温柔和勤奋，张毅总是说笑薇，外表都是虚幻，我喜欢的是你的内在，别人看不到你内里的美好是别人没有福气！
　　这让唐笑薇对男友的感情无比牢固，两人除了专业课各自分开上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粘在一起，学习上唐笑薇甚至自学了企业管理的课程，不时的帮着张毅提升专业……

　　被教授误会的事，唐笑薇决定找男友小小的倾诉一下，虽然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早也习惯，但是……偶尔借题发挥的撒个娇提升一下感情没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唐笑薇迳自往企业管理系的教学楼走去。
　　张毅今天有英语课，唐笑薇特意为他带了自己从图书馆查资料写下来的笔记心得，想着能给男友一点帮助，毕竟张毅对外语一向不太敏感。

　　走到教学楼不远的小径，果然见张毅和几个同学一齐走过来，唐笑薇刚想迎上前，却听其中一人笑着说：“哎哎！张毅你昨天给折枝女神打赏了多少？六千？”
　　“去！哪有那么多。”张毅随意的笑着反驳，“不就是几朵花么，也不是很贵，两三千而已。”
　　“嘿！你对笑薇都没花过这么多钱吧！”一个同学笑道。
　　这话一出，一干好友都莫名的安静了下来，有个人往那多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倒是张毅似乎并不在意的笑笑：“笑薇？她是需要这么多钱伺候的人么？就她那样儿，给她那么多钱，她能变成白雪公主？我跟你们说，漂亮妞花钱宠，但是老婆，得找笑薇那样的，你们看啊，学习好，又贤惠，长得还难看，这种女人没人看得上，你只要说一句我看中的是你的内在，她能把你宠上天，明白不哥们儿？这才是大智慧！”

　　唐笑薇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他离得那么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看不清那张自己深爱的脸，不应该啊！明明……自己那么用心的爱着他，为什么得到的却只是这么……这么阴暗的算计？明明自己那么努力的学习，还是会被怀疑？难道自己的存在真的是个错误吗？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跑开，然而校园里到处都是人，似乎每个人都在审视她，嘲笑她，提防她……
　　唐笑薇慌乱的跑出了校园，走了几步抬头看见了学校旁边的网吧，她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开了台机器，在网页上搜索张毅等人口中的折枝女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页面跳转出现了一个百科。
　　折枝女神，又称“北折枝”，著名的二次元COSer，曾经COS过著名网络游戏中全民女神一角因此成名。
　　北折枝有个直播间，偶尔会直播她的化妆过程，妆师则是著名的半面妆师——三次元明星妆容设计师简玦，也因此给北折枝带来更多的人气，每每有直播时，两方粉丝会聚集一起给自己的大大刷礼物，网络上甚至还有一些腐女们兴起了所谓“北半球”的百合CP……
　　北折枝的固定粉丝中有一位出手特别大方的，这在打赏榜上一眼就能看到，唐笑薇一眼就认出了这个ID，正是张毅常用的校园ID，如此明目张胆的打赏网红女神，当然是因为张毅认定唐笑薇专心学业，根本不会与这些事物沾上关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唐笑薇看着直播间里北折枝并不在线，播放的是之前化妆视频的重播，镜头里素颜的北折枝有种雌雄莫辨的清雅，在半面妆师的妆扮下，幻化成各种影视明星，或搞怪的社会名人等等，弹幕上是各种表白。
　　唐笑薇发现北折枝从来不说话，对于妆容的讲解一直都是简玦在说，北折枝只是偶尔面带羞涩的笑笑，一幅安静美好的模样，从来不会求观众打赏或者关注，然而正是这仿佛清高的表现，反而令男人们为之疯狂……
　　看着看着，她低头抽泣起来，能怪谁呢？对方只是一个网络红人，甚至可能连张毅是谁都不知道，而张毅为了这样一个只能看，却根本不现实的人一掷千金……到底是谁的错？是自己不够优秀吗？可是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去讨好他，然而却抵不过屏幕上美人的轻轻一笑。
　　是啊，这是个看脸的世界，长得丑，该死啊！

　　唐笑薇就这样静静的将北折枝的妆容视频看了个遍，离开网吧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如果自己能有北折枝那样的容貌，是不是张毅就会回来？
　　这么想着的她，不知不觉再次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丁香医院，天已经黑了，门诊已经结束，唐笑薇暗暗思量，要不要明天再来看一下……
　　恰在这时，医院门前的公交车站旁，两个中年大妈扯着嗓门聊得火热：“哎呦，李家姆妈！侬今朝是来做啥啦？”
　　“哎呀，王阿姨呀！巧勒呀！我来给我家老头开药……”
　　“哦，侬来丁香医院开药啊？”
　　“是咯呀！这边开药伐排队，又好拉医保，方便！”
　　“是伐？个我下趟也来这边开药，我本身以为这边就是整形医院来！”
　　“伐是咯！整形么不过是伊拉一个项目，伊拉是综合医院呀！”
　　“哦哦，个好咯！哦哟，我帮侬讲，整容的这滴佇哦，啥个妖魔鬼怪都有！阿拉老勒，接受不了！”
　　“是咯呀！整得来，佇伐像佇，鬼伐像鬼，我帮侬讲，皆是点不正经的小鬼头！上趟阿拉小区里相一个女的，整得来！胸哦！嘎——大！”
　　“要死了，弄嘎大做啥啦！”
　　“卖咯呀！把捉起来了呀！不然我哪能晓得的啦！”
　　“唉哟！啧啧啧……”
　　“这种啊，要是我家小佇整容哦，我肯定叫伊去死死特算勒，帮屋里厢省事体！”

　　唐笑薇听着那边热火朝天的议论，抬头看了看天，无风无云，好天气，适合去死，希望死得不要太难看……啊，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吧，反正活着也不好看……
　　她这样想着，慢慢继续往前走，SH市中间横贯着一条江，城市中间还纵横着几脉河流，桥梁众多，唐笑薇记得离这里最近的河流并不是很远……

　　项珺这天下班比较晚，走出医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最近忙碌得不得了，似乎把之前的恐惧都给忙得消散了许多。回宿舍的路并不远，项珺背着包，慢慢往回走，思量着晚上吃点什么来裹腹，正想着，忽然看到前边有个眼熟的身影，借着路灯一看，竟是前几天被谢辕气跑了的小姑娘，回想一下，好像是叫唐笑薇的，是个S大的大学生，说起来S大在附近有个校区，大概就是那里的学生吧……不过大晚上的，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逛什么呢？
　　项珺看了一下，这姑娘走的这方向倒是与她回宿舍顺路，只不过那里已经离开闹市区了，一个女孩子晚上去那边做什么呢？过了桥，就差不多算郊区了呀！
　　项珺这么想着，也没贸然上前和人打招呼，只是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往前走着。
　　走到桥头，丁香医院的宿舍便在河边，项珺转弯进了宿舍，到门卫准备刷卡进门，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时，吓了一大跳，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桥，翻坐在桥旁的栏杆上……这怕不是想自杀？！

　　项珺看着坐在桥栏杆上的女孩，心提了起来，连忙扭身出了宿舍楼，直奔上桥。
　　唐笑薇坐在栏杆上，望着平静的河水……对于死亡的恐惧其实还是有的，然而比起内心的绝望，那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人生过往似乎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开始清算，她想起父母，想起不怎么快乐但还顺遂的童年，想起自己努力学习拿着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心，话里话外想要套出她作弊的证据……想到家长怀疑的目光，同学的猜忌，好不容易考进了大学，本以为一切都将过去……谁知回头看来，全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算了，还是死了吧！
　　唐笑薇抓着栏杆的手松了开来，身体慢慢向前倾……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个微凉但却有力的手抓住，唐笑薇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手用力的往里一拽，整个人往后翻倒，摔下了栏杆。

　　“啊！”屁股和后背摔在结实的水泥地上，疼得她忍不住叫起来，“你干嘛？”
　　项珺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孩，竖起眉头来冷声训道：“我干嘛？你想干嘛？死很好玩吗？有什么大事非得死不可？”
　　唐笑薇抬头看了她一眼，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不久前给自己看诊的丁香医院的医生，顿时觉得人生更加灰暗，又丢人了……
　　“我……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我怎么努力，拿到怎样的成绩，永远都只会换来质疑，或者是利用！我能怎么办？”她缩成一团，呜咽着说。
　　项珺看着她：“你是在为谁而活？你爸妈生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的吗？”
　　唐笑薇语塞了一瞬，但立刻反驳道：“像你这种长得好看，又事业有成的人生赢家根本不懂！那天你的同事不也说了吗？我这样的……整形都救不回来了……你知道被人当傻子是什么感受吗？！”
　　“我不知道。”项珺冷冷地说道。
　　或者是她回答得太干脆，也太决绝，唐笑薇一时愣住了，这个医生说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正常情况下，劝人的不都会一脸圣母的说自己能理解对方的苦楚吗？！
　　“你……”
　　“我才没空去理会别人的看法，那关我什么事？我努力了，拿到奖学金了，事业有成了，我的成就证明我的一切，其他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语言能伤害到你一分一毫吗？”项珺看着她说道。
　　“可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不是吗？”唐笑薇苦笑道，“长得好看，总能少许多波折。我……我男朋友，不，现在应该算是前男友了……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成绩好，长得还够难看……可以当他称职的保姆，而他在网上迷恋网红美女……我的导师，怀疑我学习不努力，成绩全靠作弊……我没有朋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改了，又能怎样？整过容还会被人怀疑行为不检点，不正经……”唐笑薇一口气将闷在胸口的话都吐了出来，最后甚至愤怒的瞪向项珺：“我能有什么办法？改变？改变得了什么？！”
　　“整形改变不了人生，人生得靠你自己去改变，但是，整形可以改变你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毕竟就像你说的，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有人瞧不起你，嘲笑你，最好的反击难道不是过得比这些人更精彩，看他们气得要死，却又拿你毫无办法的模样吗？”项珺指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如果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了，那些人只会说：看，她怕了，心虚了，羞愧得活不下去，只好去死了。”
　　“我没有！”唐笑薇叫道。
　　项珺看着她：“回去吧，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没有课，到医院来一趟，双眼睑手术时间不长。”
　　唐笑薇再次看了一眼河水，黑夜里河水静默得令她不寒而栗，突然间，她对于死亡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要死了呀！太可怕了！
　　唐笑薇看向项珺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纠结的呆立着，直到项珺轻轻推了她一把：“走吧，我送你回去。”
　　项珺掏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将唐笑薇送到了S大学校门口，下车后，看着还在发愣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脸：“来，姐姐再教你一招，人家的眼光，人家的议论，只要两句话就能解决，一句是：关你屁事；另一句是：关我屁事，记住了。”说完，她将女孩往校门内轻轻一推，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背后传来女孩轻轻的一声：“谢谢。”
　　项珺没回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S大离医院不远，但离宿舍还是有些距离的，项珺走到街边准备再打一辆车回宿舍，站在路口等车的当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招呼自己……
　　“一页！！”
　　会这么叫她的人，当然只有熟悉她网名的半面妆师简玦。
　　项珺回头，果然就见简玦抱着一个大大的袋子站在自己身后，正开心的朝自己招手，她连忙迎上去，顺手帮她托了一把快要掉了的纸袋，笑着问道：“玦玦！好巧啊！怎么在这里遇到你？”
　　简玦佯怒嗔道：“呀！你这个大忙人还好意思说我呢！当初说好做人家的脸模的，结果一考试就人间蒸发了四个月！害得人家只好另寻新欢！”
　　项珺看着简玦，如今这性格活泼俏皮的大美人儿哪里还有当初阴沉自卑的样子，心里甚是欣慰，对于好友的嗔怪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啦！我前段时间是真的太忙……”她与警方合作的事，并没有被公开，自然也没有告诉简玦，突然消失了许久，难怪朋友责怪。
　　简玦见她真的道起歉来，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说：“哎呀，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真的道歉啊！说起来一页你不是说要考医师什么执照吗？考上了吗？”
　　“考出来啦！我现在是主治医师了呢！”项珺笑道。
　　“恭喜啊！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对了，你怎么会来S大啊？”简玦再次问道。
　　“哦……我送一位病人过来的。”项珺随意的回答道。
　　“哦？是这学校的学生？”
　　“嗯，那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些又是什么？”项珺好奇的打量着简玦抱着的一大包东西，里面似乎杂七杂八的有许多，似乎是假发什么的。
　　简玦笑道：“这个呀！是COS用的服装和道具。”
　　“COS？角色扮演？你什么时候玩起这个来了？”项珺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工作上经常跟COSer打交道啊，除了明星妆容，也会跟各大游戏公司合作，出官方资助的COS人物造型设计，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著名的折枝女神的专属妆师哟！他啊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这不，这些都是他的行头。”简玦神秘的一笑，很得意的样子让项珺一头雾水。
　　“折枝女神又是什么人？”
　　“你考试都要考成山顶洞人了吗？！折枝女神，北折枝！你都不知道！”
　　“呃……还真不知道，回头我搜来瞧瞧。”项珺苦笑，似乎太久不上网，跟不上简玦的节奏了呀……
　　不过这完全不影响简玦爽朗的兴致：“没事没事，你有空看看就当消遣好了，我直播间里有我给他的造型视频，你呀，工作也别太累啦！劳逸结合知道不？”
　　“知道啦！”项珺笑道。
　　“你回家吗？顺路一起？”简玦仍记得项珺住在离自己家挺近的一个小区，便问道。
　　项珺一愣，连忙摇头：“哦，不了，医院给安排了宿舍，我不住那边了。”
　　“哦……那好吧，我先走啦~~拜~~”简玦摆摆手，招了一辆出租离开，项珺预约的车却还没到，站在路口目送简玦离开。
　　简玦不经意地提起之前的小区，令项珺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了王昱枫，恍然想起，四个月了，从她离开那处居所，到被警方保护再到住进医院宿舍，考出医师执照……这一百二十多天里，项珺不是没有期待过。
　　至今，项珺也不知道王昱枫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从一些零星得来的信息看，这个人或许并不是毒贩那边的人。邢警官虽语焉不详，但却坚持王昱枫的无害，更令她坚持了这个认知，她在等，等他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然而并没有，他就这样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令项珺感到难过，并且失望，她本以为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多少是有一些特殊的，可是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