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事件簿》委鬼

44、第 44 章

　　项珺这段日子是过得非常顺利的，自考合格之后，正好赶上年末的医师职业资格证书考核，或许是因为之前与警方合作破案博得了相关部门的好感，加之她近来勤恳复习的努力，年底时成绩公布，项珺以“宋玲”的名义获得了国内认可的行医资格证书，医院也非常乐意直接从本院医务人员中提拔骨干，于是项珺便直接被转岗调配为整形科的门诊主治医师。
　　不过，这么一来，谢辕的助理一职就又悬空了，人事在调配了几个护士都无法令谢辕满意之后，委婉地向项珺提出，让她暂时兼任一下主任助理的工作，等人事招到合适的人选再完全转岗。
　　项珺对此倒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一来谢辕这人相处起来并不难，两人工作搭档这大半年来一直合作愉快；二来即便是转岗做了主治医师，她项珺还是在整形科，还是谢主任的下属，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三来就更直接了，毕竟谢辕在之前帮过她许多次，这些人情项珺觉得自己有必要清偿。
　　所以，元旦前医院最后一次的人事调动通知里，项珺正式被划为整形科主治医师，这一调动通报全院，综合科室方面自然是事不关己的表示祝贺，整形科内部和护士组却有了些小小的波澜。
　　护士组当然主要是觉得面上有光，姚护士长深感欣慰地表示自己当初没看错人，提议节前组织大家为了庆祝“宋玲”的高升搞一次集体活动，护士组包括护工们当然是十分乐意的，姚护士长想借此鼓励大家勤奋努力的目的多少也起了些作用，于是放假前一天晚上，元旦当天轮班休息的同事订了个歌厅唱卡拉OK，吃自助……至于要上班的同事则得到了护士长分发的红包，这样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其实当天项珺是当班的，不过因为是门诊医师，倒也是能准时下班的，因此并没怎么影响聚会，并且作为这次聚会的主角，姚护士长还特意跟谢辕打招呼，让他别安排项珺加班，搞得谢辕忍不住对项珺开玩笑说：“怎么感觉你是从护士组嫁到整形科来了似的，我现在整天被你娘家人追着嘱咐，生怕我欺负你一样。”
　　项珺啐了他一口：“看你说的！姚姐是热心！”
　　谢辕打着哈哈说道：“是是是，你现在是全院明星，我估计接下来宣发科的人就要拿你当咱们医院的形象大使了！”
　　项珺连忙摇头：“可别！”
　　谢辕也想起项珺的身份问题，也就没继续拿这话题调侃，只说：“去玩玩也好，你也紧张忙活了好几个月了，该好好放松一下。”
　　项珺微微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从年初逃回国，到帮警方破案，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还真是紧张又刺激，想着便也笑了，点头说：“嗯，是该放松一下。”
　　因为参加聚会的都是第二天直接放假的同事，所以姚护士长直接订了个通宵包房，自助流水，大家随意的吃喝说唱，项珺不擅长唱歌，但作为主角还是被推上去要她唱两首，项珺对国内的流行歌曲交不熟悉，便点了两首欧美流行曲，看着她轻松地在全英文的歌单里搜索歌曲，姚护士长笑说：“看不出小宋英文还这么好！”
　　项珺一愣，笑着说：“我……也就只会这两首而已……”说完飞快关掉了英文界面。
　　对于英文歌，大家都不太熟悉，听了个热闹之后，倒也都捧场的鼓掌喝彩，随后便由各方麦霸大显神通，项珺则退到一旁去吃点心去了。
　　姚淑梅走过来，认真打量了她一眼之后，对项珺说：“当初院长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简单。”
　　“丁院长？”项珺一愣，丁院长跟谢辕是师生关系她是知道的，但是丁院长跟自己好像没什么交集吧，确切说，平时除了开全院大会之外，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院长本人，怎么听姚淑梅的口气，一直以来院长似乎都很关注自己的样子？
　　姚淑梅笑笑：“院长什么都知道，要不是她，你以为你能在咱们医院太太平平的呆了这么久？”
　　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项珺惊诧地说：“这……院长怎么会知道……”
　　姚淑梅早从丁院长那里知道项珺是警方藏在医院的证人，因此对于项珺并不专业的护士行为以及顶替主刀这类事都默默接受了，她是懂得保守秘密的，一直到这次项珺协助警方抓住了贩毒的企业，案件显然已经有了结果，项珺也如她所料从护士变成了正式的医生，姚淑梅觉得对于眼前的女孩来说风波已经过去，她应该让女孩知道是谁给了她最大的帮助和支持。
　　“你刚来我们医院的时候，就有警方来人跟院长打过招呼，要我们全力掩护你。”姚淑梅说着话，笑得慈祥。
　　项珺怔住，回想起来，也确实，自己的护士专业能力其实真的不怎么样，并且在接待客户的业务能力上更是糟糕透顶，这样的自己，不但过了试用期，还一直工作到了如今……以前她只觉得是谢辕罩着自己，但现在想来，谢辕也不过是个科室主任，并没有人事权限，所以真正掩护着她的人显然是比谢辕级别更高的……比如丁院长。
　　原来自己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不是秘密啊！项珺恍然。
　　“不过，知道你身份的人其实也只有院长，我还有谢主任而已。”姚淑梅说道。
　　项珺低头感激道：“院长和姚姐对我这么关照，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
　　姚淑梅挑了挑眉头佯怒：“哎！别对我来这种假客气，你考上医师执照难道还是我帮你的啊？自己上进才有机会。”她说着看向厅中间那几个抱着话筒唱得开心的年轻女孩，“不过啊……要是个个都像你这么上进，我也头疼。”
　　项珺哈哈一笑，当然知道姚淑梅是说笑，平日里看她严肃正经的模样，难得见她说这种话，倒也觉得新鲜，便说：“哎呀，姚姐，走了我这个专业劝退，您应该开心才对呀！”
　　姚淑梅横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额角：“你呀！当了医生了，病人也好，客户也好都是咱们咨询护士费老大力气拉进来的，你可别再随便劝退了啊！好歹体谅一下我们的辛苦。”
　　项珺乖巧地点头：“是是是！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病人和客户的要求！绝对不让你们的努力白费！”
　　姚淑梅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小姑娘，好好加油！给咱们护士组争口气！”
　　项珺再次点头，这次心情却再没有调笑的意味，老上司对自己的期望，自然也是一种激励，这燃起了她心头更积极的斗志，未来当然会更好！

　　聚会包房虽包了通宵，但项珺从来严格控制自己的作息，所以到了九点多，她便起身告辞了，几个同事还唱得投入，并不在意的挥挥手，关系好点的几个送她到歌厅门口，也接着继续玩乐去了。
　　项珺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回到宿舍大楼下，刚下出租车，就听到大楼一旁的阴暗角落里有人撕扯打斗的声音，项珺一惊，细听又没了动静，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胆子过去看个究竟，快步走到门卫，刷卡准备上楼。
　　门卫是认得项珺的，见她来连忙叫住她：“小宋啊！有你的快递！”
　　项珺一愣，自己最近并没有买东西呀……就见门卫大叔从门卫室里拖出一只大大的旅行箱：“呐，就这个，今天刚送来。”
　　项珺一见这只旅行箱，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种无比惊悚的恐惧感笼罩了她，这只旅行箱正是她从G国带回来的，属于她项珺的旅行箱，当初她与宋玲遭遇车祸，宋玲当场死亡，而她情急之下拿错了旅行箱，这才有了之后的这一切……这只旅行箱成为证明“项珺”已死的证据，理应被当成项珺的遗物被处理掉了！然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项珺不敢想。
　　“小宋？小宋！怎么了这是？这是你的吧？”门卫大叔有些奇怪的叫她。
　　“呃……这……这是……谁送来的？”项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道。
　　门卫大叔答道：“谁？就是快递公司的快递员呀，我又记不得是哪个，这上面是写的你的名字呀，怎么？不是你的呀？哎？咱们医院没有和你重名的啊……”大叔挠挠头，一脸奇怪的说道。
　　“不，这是我的，谢谢啊！我本来以为会再过几天到呢！没想到现在就到了。”项珺不想为难门卫，只得先应了，拉着旅行箱刷卡上楼。

　　大楼阴影里，王昱枫看着拖着旅行箱进门的项珺，叹了口气，项珺的行李他找了快递送还，那行李箱里有项珺在G国生活的所有证件，以及她过往行医生涯中获得过的各种奖项，这些对于现在终于得到医师资格的她来说，应该会有些帮助吧……王昱枫想着，再看了一眼被自己打趴下的两个小混混，项珺的身份显然已经暴露，那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她的身份恢复也是迟早的事，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好好跟她解释吧。
　　王昱枫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号码，不一会儿传来邢涛不耐烦的声音：“说。”
　　“丁香医院宿舍楼下，两个人，昏迷，一个肋骨大概断了两根，一个脑震荡，叫人过来接走，审一下。”
　　“我说你大半夜的跑那去干嘛？而且你要报警，打110啊！”
　　“效率。”
　　“你大爷！”
　　“废话少说，快点派人过来。”
　　“……”邢涛当然知道王昱枫给他打电话，通常都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合作，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跟王昱枫贫，不损对方两句不舒服的感觉，然而通常这样的嘴仗，他都没什么胜算，比如现在，邢队长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王昱枫已经挂断了电话，把他憋得差点原地爆炸。

　　楼道里，项珺紧张得连握钥匙的手都在颤抖，几次钥匙都戳不进锁扎，好不容易打开了门，项珺飞快的进屋，反身把门锁上还加了保险。
　　背靠着门，喘息了半天，项珺终于稍稍平静下来，看着手里的旅行箱，心里涌上一股别样的感情，这个旅行箱里装着她身为项珺的一切，她曾无比珍惜的前半生，现在却好像魔鬼的礼物一样摆在眼前。
　　这是那些人给自己的警告吗？项珺的脑海里飞快的转动着，这只旅行箱的出现是否意味着，那些人已经找到了自己，识破了自己的整容？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除了已经代谢掉的注射物，一些假体垫入的部位还保持着宋玲的面部轮廓，这让她现在的容貌介于“项珺”与“宋玲”之间，熟悉宋玲的人看到她，顶多也只会觉得她瘦了些，这可以解释为她最近拼命工作学习的结果，但如果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些伪装就起不了作用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项珺有些无措，她咬着嘴唇，直到觉得嘴唇痛得发麻才松开，定了定神之后，项珺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项珺，上吧！怕个蛋！”她给自己打气。
　　伸手打开了旅行箱。

　　有些意外，旅行箱里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当初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当初随手放在箱子里的一册来不及看的杂志都在它原本的位置，好像完全没有人翻动过……
　　项珺呆了呆，没有人翻动过这只箱子，说明什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箱子里那些关于她的私人信息并没有被发现？可是如果是这样，这箱子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手里的呢？是谁？
　　项珺一边犹疑一边缓缓翻开行李……
　　她喜欢的衣服，她的G国绿卡，她的G国医师协会证书，行医执照，父亲名下诊所的注册证件以及做为遗产转让的相关文件，自己从小到大的学历证明，论文比赛拿到的奖项证书……等等，这一切都属于她项珺！
　　然而……

　　项珺坐在床边，看着这些东西，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她刚刚以宋玲的名字得到中国的行医资格，属于项珺的这一切似乎离自己那么遥远，遥远得几乎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一样，突然觉得委屈，这数月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项珺疲惫地躺在床上，满心忧虑的望着天花板等待着东方浮白，而给她带来这巨大纠结的王先生则看着旅行箱中追踪器的绿点停留在丁香医院宿舍大楼的某个房间，轻轻舒了一口气：等把这次的事彻底解决了，再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嗯，请她吃烤串吧！如果一顿不能解气，那就请两顿！

　　元旦放假一天，项珺在极度忧虑、困惑和紧张中度过，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她觉得不太真实，到底这只旅行箱是谁送来的？出于什么目的？她猜不透，想不明白，结果更郁结。
　　就这样熬过了假期，开始上班，项珺以主治医师的身份走马上任。
　　由于她还兼着主任助理的工作，所以她的办公室还在谢辕旁边，只是新开了一道门，病人或客户现在可以直接进到她的办公室了。
　　节后的事情总是特别多，身兼助理的项珺不但要接诊，还要替谢辕整理节前的预约，做节后的工作安排，一旦忙起来，项珺便忘记了焦虑，工作一桩桩一件件的堆过来，哪里有心思去想其他！

　　到了午后，几乎两天没睡好没吃好的项珺终于顶不住了，在接诊完一名病人之后，直接倒头趴在桌上睡过去……
　　谢辕走进项珺的办公室，就看到项珺趴在桌上，皱皱眉，上前拍醒她：“哎哎！这还上着班呢！注意点形象，你现在是医生了！”
　　项珺被惊醒，连忙坐起来，心虚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我……没缓过来……”
　　她抬起头，眼底浓浓的黑晕和水肿的样子把谢辕吓了一跳，猜她大概是放假玩得太嗨，忍不住开口调侃：“我去，这眼睛是怎么回事？眯缝成这样？这怕是拉双眼皮都救不回来了吧……”
　　项珺还没说话，就听门口啪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随后就见一个女孩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病历，走进来，低声说了句：“抱歉，我……我不治了！”说完，转身就冲了出去……
　　项珺和谢辕面面相觑了半晌，谢辕才张了张嘴：“发生了什么？”
　　项珺拿起女孩放在自己桌上的病历看了一眼：“唐笑薇，先天性眼睑下垂……大哥，你怕是把这姑娘给说伤心了。”
　　“天地良心我说的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谢辕叫屈道。
　　项珺无奈的耸耸肩：“这孩子是来咨询双眼皮手术的，刚刚聊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敏感……好了，现在大概是误会了……”她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谢辕，“这次可不赖我。”
　　“我真的说的不是她。”
　　“我知道啊！可人家就是被你说跑的，我有什么办法，你还我一个门诊名额哦！”
　　谢辕哼叽着：“还你就还你，正好下午我有个吸脂塑形的手术，你来主刀，算你的。”说完又停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说，“不过你这状态，行不行啊？”
　　项珺看了一眼桌上的镜子，叹了口气说：“一会儿我去医务室拿点冰块来敷一下，再喝杯咖啡就没事了。”
　　谢辕不太放心的看她：“真没事了？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
　　项珺眨眨眼问：“很明显？”
　　“有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吧，姚姐刚刚还私下问我是不是训你了呢！我就说怎么回事，原来你这模样……”谢辕叹气。
　　项珺苦笑：“好吧，其实……确实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不过……我尽量不让这事影响到工作。”
　　“需要帮忙就跟我说。”谢辕见她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项珺点点头，看了一眼快要到午餐时间的钟，说：“趁有空，让我再眯一下……后面没有门诊了……我就眯一下下……”说完一头埋进胳膊里，睡了过去。
　　谢辕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脸，内心里再次荡起一丝涟绮，他凑近到她的脸边，近到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微微的幽香……他停住，用最后一分理智让自己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轻叹了声，转身从门后拿外套给她披上，医院的空调温度一向开得比较低，着凉就不好了。

　　另一边，S大综合院响起了下课铃，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教室，唐笑薇默默收拾了书本也准备离开。
　　“唐笑薇。”讲台上的老教授叫住她。
　　“刘教授。”唐笑薇停下脚步，应道。
　　“小唐啊，我注意到你上课一直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没休息好？”老教授委婉的问道，“虽然我是这学期刚接你们的课，但是，这门课的学分还是不那么好拿的，打起精神来啊！”
　　“是，我知道的，谢谢教授关心，我……我会打起精神来的！”唐笑薇努力露出一丝笑来，但眯缝着的眼皮，显得慵懒无比，丝毫显示不出她的诚意。
　　这令老教授觉得不甚开心，但到底端着教授的身份，没有发作，只是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她离开，看着这女孩的背影直叹气。

　　唐笑薇当然听到了教授的叹息，难过的心情更加沉重，天生的眯缝眼，从小就让她受到各种质疑，不管她多努力，老师总觉得她上课不够认真，严重时甚至怀疑她成绩的真实性，而身边的人也不愿同她深交，偶尔听人提起她，都说看她一脸不屑的模样，怕是不好相处……
　　这令她无比委屈，自己只是天生眯缝眼，怎么就难相处了呢？你们！你们明明根本没有与我相处过呀！然而，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