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纸双迹》丰璇

3、纸巾

　　照进长宁四中的阳光同往日一样温暖，潘忘雨压着一套物理卷埋头写着，专注到身旁的同桌在贴着他桌子的桌角放了包抽纸都毫无察觉。
　　“潘同学。”
　　温柔清朗的少年音叫了声他的名字，男生才在题海中回神，淡淡回了个嗯。
　　“我在这里放了抽纸，你要的话拿就行了，不用跟我说。”

　　潘忘雨扫了眼桌角那包印着浅蓝云朵的抽纸，只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
　　话音落便又低头看向试卷，草稿纸上很快又添了几道潦草的受力分析图。

　　伊沐阳没再打扰，只是翻开自己的语文书，目光却忍不住往潘忘雨那边飘。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慢慢发现潘忘雨脸皮薄，上次见他揉了好几次鼻子，眼眶都泛红了。
　　想必是感冒了才总需要擦鼻涕，又不好意思开口借，自己今天便特意多带了包抽纸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课中休息时，潘忘雨果然停下笔，伸手去拿那包抽纸。指尖刚碰到包装，就听见伊沐阳开口，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意：
　　“这个抽纸不刺激，我上次感冒用着挺舒服的，你要是不够，我书包里还有。”

　　潘忘雨抽纸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向伊沐阳，男生的眉眼温，带着双眼皮长睫毛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潘忘雨和他沉默了两秒，轻声道：“不用了，够了。”说完便抽出一张纸，轻轻擦了擦鼻尖，又迅速转回身子。

　　伊沐阳看着他的样子，薄唇弯起弧度，抬手把抽纸往潘忘雨课桌推了几分。

　　食堂的喧闹声带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伊沐阳端着餐盘，目光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独自吃饭的潘忘雨，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将餐盘轻轻放在他对面：“潘同学，介意我坐这里吗？”

　　潘忘雨抬眸看了他一眼，嘴里还嚼着胡萝卜块，含糊地点了点头：“不介意。”

　　两人刚没说两句话，徐皓就端着餐盘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女生。

　　“哟，这不是我们年级第一和新转来的学霸吗？怎么单独吃饭呢，不介意加我们几个吧？”徐皓说着，不等两人回应就拉着女生坐下，还故意挤了挤眼睛，“我可听说了，上午有人特意给我们忘雨带了抽纸，还是不刺激的那种呢。”

　　旁边的女生立刻接话：“哇，伊沐阳你也太会照顾人了吧！”
　　“忘雨，你可别辜负人家的心意呀！”

　　起哄声让潘忘雨难堪，他瞪了徐皓一眼，又偷偷瞥了眼对面的伊沐阳，发现对方正低头笑着。
　　立刻反驳：“别瞎说，就是同学间的帮忙。”他又看向对面的伊沐阳“你也是，爱笑滚一边去。”

　　伊沐阳抬眸，看着有点气愤的潘忘雨，忽然觉得对方气恼的样子有点可爱。他没反驳，只是轻声道：“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一听到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潘忘雨心里就一股无名火，他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饭粒，胃口也没有了，囫囵往嘴里塞了几块炒肉就说着要回教室。

　　“潘哥，等等我好不好，我才刚来这个学校，人多眼杂，我怕找不到教室。”
　　伊沐阳弱弱的祈求道。
　　“滚。”潘忘雨这个字脱口而出，像没经过大脑思考，又像是真情实意。

　　另外三人对视几眼，默契的开口劝说。
　　徐皓：“潘哥，给大神个面子呗，你看人家多关心你，还专门给你带纸。”
　　“就是就是。”“这几天你俩的小动作，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呢，别推辞了。”……

　　伊沐阳放下碗筷，里面的食物已经吃完，他听着周围人的劝说，心里暗喜，见对面的男生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口道：
　　“潘，潘哥，真的不行吗？”这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央求对方不要打自己。
　　“你不会是想看我找不到教室狼狈的样子吧？想取笑我吗？我知道了……明年我不参加书法比赛了，不抢你风……”
　　“行了！”潘忘雨受不了了，他起身抓起伊沐阳的手腕就把人拉了起来，接着头也不回的把人往外拽，被拽的人就由着他，在跑出食堂大门时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便跑没影了。

　　……

　　中午的喧闹很快过去，两人回到教室，本想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或是做几道题，没想到前桌的张嘉超和左思颖却没打算安静。

　　“伊沐阳，借张纸用用，我擦下桌子。”张嘉超头也不回地伸手，不等伊沐阳回应，就直接从桌角的抽纸包里抽了好几张。
　　左思颖见状，也跟着伸手：“我也用点，刚吃饭沾到油了。”
　　伊沐阳皱了皱眉，却还是礼貌地说：“用吧，注意点别浪费。”

　　可接下来的几节课，张嘉超和左思颖像是找到了“免费纸巾供应处”，每次需要用纸都直接伸手去抽，甚至有时根本不需要，也会随手抽几张玩。

　　“你们能不能别总抽这包纸？”伊沐阳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张嘉超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大家都是同学，抽点纸怎么了？至于这么小气吗？”左思颖也跟着附和：“就是，一包纸而已，又不值什么钱，你还特意放在这儿，不就是给大家用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吵得潘忘雨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做题。
　　他看着桌角的抽纸包越来越薄，几乎要见底，再想到这是伊沐阳特意带来给自己用的，心里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

　　潘忘雨猛地放下笔，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这包纸是伊沐阳特意给我带的，不是给你们随便浪费的！要用纸自己去买，别总来蹭！”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张嘉超和左思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潘忘雨会突然发火。
　　伊沐阳也抬眸看向潘忘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笑意，暗自窃喜：原来，他也会为了我出头。

　　张嘉超脸色有些难看：“潘忘雨，你至于吗？不就是一包纸……”
　　“怎么不至于？”潘忘雨打断他，语气坚定，“这是别人的心意，你们随意浪费，还打扰别人学习，难道还有理了？”

　　左思颖见潘忘雨态度强硬，又看了眼旁边眼神带着几分冷意的伊沐阳，不敢再继续争辩，只能拉了拉张嘉超的衣角：“别跟他俩这种小心眼的人计较，我们自己去买纸。”

　　这句话再小可还是被声音敏感的伊沐阳听到，他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是生非，可正在气头上的潘忘雨哪管那么多，抓起一张他们玩皱的纸就塞进了左思颖的嘴里。
　　“你再说一句，谁小心眼？”

　　左思颖被突然塞进嘴里的一团纸惊得往后退，一下磕到了桌子，让喉咙里的异物感更明显，弯下腰干呕起来。
　　张嘉超也被潘忘雨这个举动吓得不敢说话，收起了伸手再去抽纸的动作，转而关心起来了刚吐出纸团的左思颖。

　　同学们看了一眼起争执的对象，教室又重新回归了喧闹。

　　潘忘雨攥着拳头，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凌厉地盯着左思颖，丝毫没有后悔刚才的举动。
　　他向来直率，最听不得别人污蔑自己，更何况这话还连带了伊沐阳。

　　伊沐阳连忙起身，伸手轻轻拉了拉潘忘雨的胳膊，声音放得温柔：“潘忘雨，别冲动，算了。”
　　他知道潘忘雨是为了维护自己，心里甜丝丝的，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潘忘雨的名声。

　　潘忘雨却甩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带着火气：“算了？她都那样说了，凭什么算了？”

　　左思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脸上又红又白，又气又委屈，对着张嘉超哭喊道：“张嘉超，你看他！他竟然往我嘴里塞纸！太过分了！”

　　张嘉超看着左思颖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眼气势汹汹的潘忘雨，心里又气又怕。
　　潘忘雨是年级第一，老师都护着他，自己要是真跟他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可看着左思颖委屈的样子，他又觉得没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说：“潘忘雨，你太过分了！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吗？至于动手动脚的？”

　　“我动手动脚怎么了？”潘忘雨挑眉，丝毫不让步，“是她先嘴欠的，这是给她的教训！你俩之前惹其他同学的事还没算账呢，以后再敢乱说话，我可不只是塞纸这么简单了！”

　　伊沐阳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挡在潘忘雨身前，对着张嘉超和左思颖露出一个礼貌却带着几分冷意的笑容：“两位，刚才的事确实是忘雨冲动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但你们随意浪费别人的东西，还出言不逊，也有错在先。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们不要再随便拿我们的东西，也不要再乱说话，免得伤了同学和气。”

　　他的话不软不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张嘉超和左思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伊沐阳虽然是新转来的，但学习好，长得也帅，在班里很受欢迎，而且他刚才的眼神让两人心里有点发毛，不敢再继续纠缠。

　　左思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歉就完了？我刚才差点呛死！”

　　“如果两位觉得还不够，我可以赔偿你们一包纸，或者请你们喝饮料。”伊沐阳依旧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两人要是识相，就赶紧走；要是不识相，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后悔。

　　张嘉超拉了拉左思颖的衣角，小声说：“算了，既然他都道歉了，我们就别计较了，赶紧去买纸吧。”说完，就拉着左思颖匆匆离开了教室。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潘忘雨的气才消了一些。他转头看向伊沐阳，语气有些别扭：“谁要你替我道歉了？我又没做错。”
　　伊沐阳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我知道你没做错，但是把事情闹大，对你不好。”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几分亲昵。

　　潘忘雨的身体僵了一下，脸颊瞬间泛红，连忙推开他的手：“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说完，就背对着伊沐阳做起了卷子。

　　伊沐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知道，经过这件事，潘忘雨对自己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他拿出语文书，目光又忍不住往潘忘雨那边飘，心里暗自盘算着：以后要多制造一些和他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