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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我很抱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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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瑾来到姨娘的院子,站在院外阚泽,妹妹和姨娘在做绣活。
蔡瑾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当时去咸宁钟台山求弘明写的荐状。
一路上多有犹豫,是否要与蔡家共存亡,如今看来,蔡家多为蝇营狗苟之辈,为这样的家族陪葬,何其可笑。
重中之重,还是妹妹的婚事,安顿好妹妹,姨娘去向就好办了。
有钟台寺住持的荐状,先找家小寺庙换了度牒,之后以游僧的身份在妹妹左近。
守着母亲和妹妹,过几年若是蔡家无事便可还俗。
秋红玉陪着陈曦拜访吴家。
吴夫人早早等在堂中,见到陈曦眼泪流下来,抱住陈曦哭得泣不成声。
待两人情绪平复,秋红玉解释:“早该来探望吴三郎的。先是简王府后又去曾家,耽搁了时日。”
吴夫人姓刘,是吴扆的续弦。嫁进来的时候吴家二郎吴玠七岁,吴璘只有两岁,刘氏进门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年纪还小。吴璘从小养在刘氏身边,与亲生无异。
刘氏:“该的,曾姐姐只有曦娘这一个徒儿,王府那边出力最大,该是先去道谢;曾家定也是想见曦娘。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可挑的。孩儿们订婚是曾姐姐做的主,你我亲家还是第一次见面。”
秋红玉不知如何开口,陈曦不忍心秋红玉为难:“刘姨母,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您说。”
秋红玉有些担忧,这些该是做父母的来说。
可是这个婚本来是曾向婉定下的,如果李家夫妇出面退婚,对于吴家来说是一种侮辱,就算吴家门第不高,也不是一介商贾可以戏耍的。
所以陈曦必须搬出曾向晚,她宽慰秋红玉:“阿娘刚才不还说,刘姨母这院子里花儿开得好。”
秋红玉满眼担心:“好。阿娘去园子里转转。陪你刘姨母好好叙话。”
秋红玉走后,陈曦跪到吴夫人面前,吴夫人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吴璘的伤都好了。
见陈曦很是愧疚,跪着不起。吴夫人心疼儿子,但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你们是未婚夫妻,他护着你是应该的。”
陈曦摇头:“不是。他本不必受伤,是我失去记忆没有认出他。”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快起来,地上凉。”
陈曦:“刘姨母我很抱歉,害吴璘受伤我也很抱歉。他本不该受这些的,他才十七岁,如果没有我他该是进入军中历练了。因为我,他要留在京城,此生庸碌。”
吴夫人听着听着,察觉出不对:“曦娘,你要说什么?”
陈曦抬起头:“订婚那年我与吴璘在花园起了争执,姨母还记得吗?”
吴夫人自然记得,她与曾姐姐在一旁说话,忽然听到吴璘的喊声,两人走近听到曦娘与三郎说将婚约从二郎换成三郎。
当时她心中亦是不悦,如三郎所说,我吴家儿郎算什么,非要任你挑选。
陈曦不知道当时吴夫人和曾向晚听到了多少,从吴夫人的疏离她猜测该是后半段,不过也无所谓:“我与师父相伴十五载。师父想为我寻一桩稳妥的婚事,是师父的慈爱之心。我听我阿爹说了当年的事,即便没有曾家出面,吴姨父也不会有事,官家自会明断,是以吴家并不欠师父什么恩情未报。”
吴夫人内心是极赞同的,但是她更了解曾姐姐,她要做的事从来只看该如何达成。
虽然曾姐姐大她几岁,也是从小相识,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要做什么从来都是如此,虽会为别人考量,但只要此事达成她想要的结果,便一意孤行。
她原本就想结亲,也是将自己考虑进去,想到继母不好强硬地做儿子的主,待夫君出事,施以大恩,以此达成。
陈曦说:“师父为我寻求庇护,吴家仁爱,姨母又是师父好友,定会好生待我,我知道这是我很好的归宿。”
三郎回来不再别扭,该是一路上与曦娘相处得很好。吴夫人听着,心也软下来:“说这些做什么,过去的事不再提了。”
陈曦摇头:“不,姨母。该提的。错了就是错了,还不算晚该改的。”
吴夫人皱眉,什么意思,什么该改?
陈曦说:“师父都是为了我,挟恩图报,换取婚约本就不对等。姨母当初曾家为姨父仗义执言是为公理,不存在对吴家有恩,是以这婚约本就不该作数。”
吴夫人听明白了:“你要退婚!”火气升腾而起,你当我吴家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陈曦忙说:“姨母息怒。”
吴夫人坐回椅子冷了脸。
陈曦:“因为此事是我与吴璘商议好的。”
“什么?!”怎么就商议好的。
陈曦:“当初师父嘱意吴二哥哥,但其实我当年并不能做主,师父为我安排好一切,从不问我的意见,我也没想过忤逆师父。虽然涉及婚姻,我也并没有反抗。可是吴二哥哥回来,我听吴璘说才知晓,吴二哥哥在军中已然升迁,带兵打仗十分勇猛。师父要求吴二哥调回汴京,驻守京外大营,于他来说不能建功立业,无异于剪断雄鹰翅膀。”
吴夫人有些动容,她生气就是在这里,吴家是武将世家,除了大郎体弱没有进入军中,吴家儿郎,十四岁开始都要进入军中历练,这是吴家立家的根本。
曾姐姐为了她的徒儿,就要断了吴家一个出色儿郎的前途。
算上大郎,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皆视为亲子一般,当时三郎还小,二郎是吴家这辈子侄中,资质最好,最优秀的孩子,她如何能不气。
陈曦见吴夫人听进去了:“是以当时我与吴璘商议,将人选换成他,当时他十二岁,至少成年还有几年,这几年我可以说服师父,不将吴璘圈在京城。”
吴夫人并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吗?
陈曦继续说:“当时我不知道姨母和师父听到了多少。我当时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此时说与姨母听,虽说大逆不道,却是我心中所想,时至今日,我仍旧是这么想的。”
吴夫人点头:“你说。”
陈曦:“我当时和吴璘说。若是我师父长寿我二人需成婚,我不耽搁他纳妾,待师父圆寂后我便与他合离;若我师父在我们成婚前圆寂,这个婚约便不作数。”眼泪顺着陈曦的脸颊流下来:“师父临终前和我说,至于婚约,按照我的心意安排来定。”
吴夫人站起身,回忆起当时曾姐姐白了的脸色。
吴夫人眼圈红了,一巴掌拍在陈曦肩头:“你个混账行子,你竟真的说了这话。你师父……当时……她定是听到了。”
陈曦也泣不成声,她也觉得这句话应该也为曾向婉一心求死添了一把柴,被亲生女儿讨厌,她该是也难受吧。
尽管陈曦觉得李辰从小到大受到的语言暴力和心理伤害比这有过之无不及。
但是仍旧心痛的无法自抑,她仿佛变成了李辰,抱住吴夫人的腿:“我知道,师父和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错了。”
哭累了,陈曦拿出吴家的信物。
苏音从宝妈妈那里赎出来的玉佩,上好的玉料,怎么会是琉璃浇筑的。
当初是宝妈妈和夏五救了她,那么当初逃走其实是宝妈妈有意为之。
收起思绪,陈曦把玉佩交给吴夫人:“耽搁了吴璘这许多年,我很抱歉。幸好为时不晚。”
吴夫人接过玉佩:“此事三郎知晓吗?”
陈曦:“路上我与他说过。所幸汴京知道吴璘订婚事的人并不多,该是不会影响他再议亲。只是吴璘救我性命这个恩情,我若是能报便从别处还这恩情吧。”
可是三郎似乎并没有退婚的打算,但是曦娘如此坚决。
吴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回程的马车上,陈曦把之前和吴璘说过的话转述给秋红玉,并告诉她:“当时的话被师父听到了。”
她伏在秋红玉的肩头:“她当时定然伤心极了。我被她推出庵门,她说叫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不要顾忌任何人。要做就全然的不要有顾忌,不要像她,她只是只纸老虎。”
秋红玉握紧陈曦的手:“是她不对。你从小到大,她说了多少伤人的话,她觉得在管教孩儿,却不知那些话都是刀子。你说得对,她听见了就听见了,若是你说了她都不知道,我还觉得遗憾。我的曦娘有什么错,她说得对都是她的错。”
陈曦在秋红玉怀中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秋红玉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并不觉得因为死者为大,就该抹杀那些做过的错事。
原来那年订完婚回到咸宁,婉婉对曦娘宽松不少,也允许她时常回家,也同意宝儿和元娘时常能去庵中探望。
原来是这样,她听到刺穿她的心的话了,才知道悔改,早知如此,她早该骂她的,骂醒她。
是不是到死,他才后悔,十几年那么对亲生女儿。
吴璘脸色还有些苍白,在房中看书,听小五说陈曦来了。
忙起身翻找衣服,又重新净面梳头,收拾妥当坐到桌边。
却怎么也没等来母亲叫他的人来。
直到日影偏西,想起当初两人在花园里说的话,路上陈曦又提过的事,吴璘的心往下沉。
小五不似刚才的嬉笑,收起笑容偷眼看他,吴璘:“什么事,说。”
小五:“夫人请郎君前去叙话。”
吴夫人拿出玉佩,幸好当时只是与曾姐姐口头约定,并没走礼,可是看着一脸紧张的儿子,试探着问:“曦娘说,路上便与你说好的。”
吴璘只觉得心被攥住:“说好的什么?”
吴夫人:“回到汴京就退婚。”
退婚!真的退婚,她对他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说好的,他以为那么多次他说得足够清楚明白。
她真的是毫不在意?
她做到了,不耽搁任何人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