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汴京春》摹夏

68、阿娘，我想退婚

　　曾憕不解：“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姑母怎么非要离开简王府？”
　　曾二夫人：“这事不是你个小辈打听的。你就说，若是叫你娶晨曦居士，你可委屈。”
　　曾憕想了想：“委屈倒是不委屈，只是晨曦居士该是不会答应的。”
　　“你因何如此笃定？”
　　曾憕想起自己随种将军一起赶去营救吴三郎和陈曦两人，看到的那一幕，他深受震撼。他二人都愿意为对方去死，这不是情谊什么样才是有情谊。
　　曾憕扯开话题：“我听坊间传闻，三姑母是因为韩氏……”
　　曾二夫人：“别胡说，你怎么能妄议长辈的事。你既不反对，我去回了你祖母。”
　　“什么就不反对了。”
　　“你刚才说不委屈呀。”
　　曾憕：“我说不委屈就是答应了？”
　　曾二夫人也气得不轻：“你待如何？”
　　曾憕：“我也不待如何，只是晨曦居士不会看上我。此事成不了，只是祖母一厢情愿。”
　　“她怎么就看不上你，我儿子差哪了。”她是金枝玉叶，我家也是名臣之后。
　　就知道这个儿子看似精明，实则聪明得有限。
　　曾憕向后一靠：“我还以为吴家的婚事有变，祖母才生出这个念头。母亲放宽心，表妹肯定不用我娶。母亲还是继续给我寻靠山硬的岳家吧，我可全靠岳家扶我青云之志了。”
　　曾二夫人压着火气，终是忍不住，朝窗外瞟了一眼，仆从都不在院子里，朝儿子狠狠地踹一脚：“你母亲就是这般势利的面孔。”
　　曾憕没躲笑着开口：“母亲的势利眼比之大伯母差的还是有城墙那么远。表妹和吴家小子好得很，这婚事没有变故，祖母多余操心。”

　　吃完晚饭秋红玉带着陈曦往回走：“曾家老太太和你说什么？”
　　“说吴家门户低，想让我嫁回曾家。”
　　秋红玉：“当真？”
　　陈曦：“阿娘也想让我回曾家？”
　　“倒也不是。你师傅为你选的人家是能放心的。”吴家主母与婉婉要好，又不是吴玠、吴璘兄弟的生母，因着之前的事顺势定下婚约，不会记恨师太只会疼惜曦娘，只是怕若是有事，吴家不一定护得主曦娘。曾家却不同，曾家的后族。
　　陈曦想这几天就去吴家退婚，试探着问秋红玉：“阿娘，我能不能随你和阿爹回咸宁，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汴京。”
　　“怎么忽然这么说？”
　　“阿娘和阿爹不想留我在身边吗？”
　　秋红玉无言，若是没有这次的事，她权当不知道曦娘的身世，如此在江南，偏安一隅没什么不好。只是现在皇家宗室该不会放她离开汴京：“可是，你和吴家有婚约。”
　　陈曦：“此事，我正想与阿娘和阿爹商议。我想与吴家退婚。”
　　秋红玉不解，为什么：“吴三郎对你的情谊，不对吴三郎没有情谊？”
　　对吴璘，陈曦说不上来，这一路上是感激更多吧。虽然李辰也只十八岁，但是实际自己是22女大能喜欢17岁的男高吗，她下不去手。所以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当初师父为我和吴家定下婚约的时候，原本说的是吴家二哥吴玠。那时吴二哥已经在军中小有成就，若因为与我的婚约，他需要回到汴京，此举无异断送吴家二哥的前程。于是我与师傅说，我心仪吴璘。吴璘少年意气，师父觉得不稳重，又比我小，不同意。是我绝食将婚约换成了吴璘。”
　　秋红玉惊呆了，所以曦娘心仪的是吴二郎：“你怎么如此糊涂，如此你即便与吴家退婚，你与吴二郎也再无可能了。”
　　“我知道。所以当初与吴璘说定，若是成婚，我不会不叫他纳妾，只是要耽搁他的前程。待师傅百年圆寂，我会与他合离。”
　　秋红玉气急：“你胡说什么，那你怎么办。”退婚的女子，想再议亲有多难。
　　陈曦：“我没有成婚的打算。是以我不能也耽搁吴璘。吴璘说得没错，他们吴家到底欠了师父多大的恩情，要吴家儿郎如此，难道吴家就要这么被作贱。况且刘姨母夹在中间，定然也受了许多委屈，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为了安稳的生活，叫这么多人跟着难受。
　　李德祥等在大门口，见到自家马车回来，亲自将妻子女儿搀扶下车：“怎么去了这许多时候。”陈曦：“也没耽搁时间，吃完晡食我和阿娘就往回赶了。是阿爹惦记我呢。”
　　在曾家跟着曾老太太吃的素斋，虽然曾向婉是陈曦名义上的师父，陈曦却觉得就算为李辰，也该为这个生母守孝，是以自从知道身世，也在严格按照礼仪守孝27个月。
　　李德祥喜食甜食，陈曦拿出路上买的云母糕：“阿爹尝尝，我和阿娘路上尝了，很松软，和咸宁卖的有些不同。”
　　李德祥高兴地接过云母糕：“你嫂嫂做了山珍汤，晚间饿了用来下汤饼吃。”
　　陈曦高兴地朝内院走：“我去找嫂嫂玩。”
　　李德祥看出妻子有心事：“怎么了？”
　　秋红玉：“曦娘要去吴家退婚。”
　　“这又是为何？”
　　秋红玉将路上的事和丈夫说了。
　　李德祥：“吴家的事，我该是知道因为什么的。此事是我和陈雷、林俊协助办理的。”
　　秋红玉这才知道，吴扆早些年被蔡京父子弹劾，师太动用了曾家的关系，保住了吴扆的官职。
　　蔡京因此被官家斥责，贬谪。
　　因此吴家与曦娘订下婚约。
　　陈曦听李家夫妇说完：“所以阿爹、阿娘，我更不能强行嫁入吴家。吴家不情不愿，如此成就一对怨偶，这样过活又有什么意思。”
　　秋红玉看李德祥，虽是这样说，但是一个女娘，不嫁人将来没有依靠。
　　陈曦：“我能做李家的老姑婆吗，爹娘在时，爹娘养我，爹娘不在哥哥嫂嫂养我，将来还有侄儿。只是我什么也没有，只能靠哥哥嫂嫂还有侄儿了。”
　　秋红玉：“胡说什么。你的嫁妆你师父都给你留好了，还有我和你爹爹给你攒下的。你的嫁妆不比任何京城贵女少。”
　　陈曦搂住秋红玉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阿爹，阿娘。曦娘从三岁就跟着师父，我无数次梦到回到小时候，骑在阿爹脖子上和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一起在瓦子看戏。阿爹阿娘，我不想一个人了，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我想回家。”
　　秋红玉抱住陈曦：“好不嫁，我们退婚。”
　　李德祥也仰起头，他记忆里粉团子一样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女儿不想嫁那就不嫁：“明日，我和你阿娘去吴家。”

　　蔡瑾等了几日终于见到父亲。
　　蔡绦是蔡京二子，蔡绦共有二子三女，五郎、十八娘、十九娘是嫡出，九郎、十六娘为庶出。
　　这几日是国子监正值秋季考绩，忙碌了几日终于能得以喘息。
　　回到家见到九郎，眉头皱起：“你祖父不是交代你去江南办事？怎么回了汴京。”
　　蔡瑾立在一旁，垂着头：“父亲可知道，儿子去江南办的祖父什么差事？”
　　蔡绦人到中年有些发福，常年做学问更多的是书卷气：“你祖父交代的差事我如何得知。”
　　“五哥最近可有给父亲写信问安，父亲没有问五哥，祖父招待的贵客是哪位贵客。”
　　蔡绦疑惑：“贵客？休要胡说，你祖父在潭州……隐居，招待什么贵客。”
　　蔡瑾拿出盒子摆到书桌上，蔡绦不明所以伸手打开，竟是十锭金子！“这是……”
　　“五哥说，是祖父交代为贵客寻个礼物，送到潭州。这是母亲给我支出购买礼物的银钱。”
　　买礼物，什么礼物要百两金！”
　　蔡瑾：“父亲当真不知道。”
　　蔡绦失去耐心，冷了脸。
　　蔡瑾敛起情绪：“是江南名妓飘飘姑娘。”
　　蔡绦腾地起身：“什么！买名妓！”父亲要做什么，买名妓送谁。
　　蔡瑾：“那么父亲定然不知道咱们家在城外有一座庄子，里面还有四个美人吧。”
　　“你说什么？什么美人！”
　　“是五哥的产业，家中的□□事在管着，有一个开过书隅的婆子和一个老汉在打理。”
　　蔡绦不可置信：“五郎的产业？豢养美人，做什么？”
　　蔡瑾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五哥不舍得离开潭州，不舍得离开在贵人面前表现的机会，此事不会落到他头上，那么他和父亲定然也还是知道。
　　只是五哥远在潭州，怎么指使□□事，只能问问家中主母了。
　　祖父的贵客父亲定然猜出来是哪位。
　　大伯外放在任上，蔡家只有父亲留在汴京。
　　而祖父那里，认为父亲庸碌，不堪大用。
　　五哥从小得祖父宠爱，是以嫡母以为她和五哥越过父亲为祖父做事，一向温吞的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实则触碰了父亲的逆鳞，正因为父亲是庶出不受祖父重视。
　　蔡瑾见父亲几次喘息强压愤怒，佯装没看出，急切地说：“父亲三思。考核当前，若五哥给李崇璧送美人，此举无异于在打他的脸，恐怕适得其反。李崇璧他好男风。”
　　蔡绦震惊地看过去：“你说什么？送什么美人！”夫人明明说是给十六娘选定的夫婿人选。李崇璧好男风！好，好，好，孙氏。
　　蔡绦急匆匆走到书房门口，顿住：“是以你急切返回汴京，是因此事。”
　　蔡瑾恭顺地低头：“是。”
　　蔡绦：“让你买美人的是你五哥。”
　　蔡瑾心里冷笑，低声应答：“是。”
　　蔡绦：“将人都送走，庄子卖了。处理干净点。”
　　这个父亲，还是对他期待太高了。
　　原本就知道父亲不会真正怎么样，无非怒了一下而已。
　　只是他和妹妹作为蔡家子孙，没有享受过蔡家的荣光，却要给蔡家陪葬。
　　如今妹妹的婚事算解了，接下来安排去向才是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