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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柳氏施小计,克扣用度逼难堪 ...

  •   晨光把汀兰小筑的青砖浸成浅金,风卷着昨夜未落尽的菊瓣,在回廊下滚出细碎的弧,像谁用指尖在地上轻轻划开的痕迹。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一声接一声,漫不经心地撞在寂静里,把庭院的晨光撞得支离破碎。

      姜珞妤刚洗漱完,正坐在廊下看林小满清点昨日送来的用度清单,指尖划过纸面,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清单上的米粮比往日少了三成,绸缎只余下两匹粗布,连炭火都只给了小半筐,字迹潦草,像是随手画上去的。

      “娘子,这……”

      小满的声音带着委屈,手里的账本捏得发紧,“昨日送来的还不是这样,怎么一夜就变了?”

      姜珞妤没说话,指尖在清单边缘摩挲,指腹触到粗糙的纸面,心里门儿清。

      这定是柳玉茹的手笔,见她在温府站稳了脚,又开始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无非是想逼她服软,让她知道谁才是温府的主母。

      “急什么。”

      她慢悠悠端起桌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汤漫过舌尖,压下心头的冷笑,“该来的总会来,这老虔婆的套路,比我直播间里那些黑粉的话术还单一,也就这点能耐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意味。

      一个穿着深灰色嬷嬷服的妇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手里空空如也,脸上带着几分轻蔑,像是踩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

      是柳玉茹身边的张嬷嬷,平日里仗着柳氏的势,在府里横行惯了,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张嬷嬷跨进院门,眼睛扫过庭院,最后落在姜珞妤身上,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

      “三娘子,主母有令,往后汀兰小筑的用度,按庶子份例减半。”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旁边站着的温宴安身上,眼神里的轻蔑更甚,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三郎本就是庶出,又心智不全,用不着那么多精细东西,省下来的,也好补贴正院用度。”

      温宴安像是没听懂,只是呆呆地站在姜珞妤身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手指却悄悄攥紧了,指节泛白,只是被宽大的衣袖遮住,没人看见。

      姜珞妤放下茶盏,茶杯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庭院的凝滞。

      她抬起头,直视着张嬷嬷,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平静得让人发怵:

      “嬷嬷这话,是主母亲口说的?”

      “自然是主母的意思。”

      张嬷嬷梗着脖子,语气更加强硬,“主母说了,府里开支紧张,先从偏院减起,三娘子若是识相,就乖乖领了,别让老奴为难。”

      “开支紧张?”

      姜珞妤轻轻笑了笑,起身走到张嬷嬷面前,身形不算高大,却莫名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场,“昨日老夫人寿宴,正院摆了几十桌宴席,山珍海味流水似的往上送,怎么没见主母说开支紧张?今日到了汀兰小筑,就开始哭穷,嬷嬷觉得,这话能说得通?”

      张嬷嬷被问得一噎,脸色瞬间涨红,却强撑着辩解:“那是老夫人的寿宴,自然要隆重些,岂能与偏院相提并论?三娘子莫要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姜珞妤眼神微微一冷,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温宴安,“嬷嬷看看,三郎这身子骨,本就孱弱,前些日子刚坠崖受伤,正是需要好生调养的时候。主母一句‘开支紧张’,就克扣用度,是想让三郎养不好伤,落个终身病根?”

      她顿了顿,声音抬高了几分,足够让院门外路过的下人听见:

      “还是说,在主母眼里,庶子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连一口饱饭、一盆炭火都不配得?”

      张嬷嬷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个看似温顺的下州丫头,嘴皮子竟这么厉害,还敢把“苛待庶子”的帽子扣过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果然有几个洒扫的下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地往这边看。

      “三娘子休要胡说!”

      张嬷嬷急声道,“主母只是按规矩办事,何来苛待之说?”

      “规矩?”

      姜珞妤冷笑一声,伸手拉过温宴安,让他站在自己身边,“府里的规矩,是嫡庶有别,却不是嫡母苛待庶子。三郎是温府的三公子,就算心智不全,也是温家的血脉,主母这般做法,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温府嫡母心狠,苛待庶子,连基本的调养用度都克扣,这就是温府的规矩?”

      温宴安像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往姜珞妤身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瞬间红了,水汽在眼底打转,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更坐实了“苛待”的说法。

      张嬷嬷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来之前,柳氏只让她按吩咐办事,没说这姜珞棠竟如此难缠,还懂得借势造势。

      “我……我这就回去禀报主母!”

      张嬷嬷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像是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那两个家丁也连忙跟上,灰溜溜地逃出了汀兰小筑。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姜珞妤才松了口气,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波刁难,往后只会更多,柳玉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他们走了。”

      她转过身,拍了拍温宴安的手,语气放柔了些。

      温宴安抬起头,对着她傻笑,眼底的水汽却没散,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害怕”中缓过来,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寻求安慰。

      姜珞妤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傻子”倒是会装,刚才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演得比她直播间里的演技派还像,若不是她知道他可能藏着心思,怕是也要被唬住。

      “走,回屋。”

      她拉着他,往正房走去,“既然柳氏想克扣,咱们就偏不让她如意,总有办法让她把用度乖乖送回来。”

      进屋坐下,小满端来热茶,愤愤不平地说道:“娘子,这柳氏也太过分了,明摆着就是欺负咱们!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姜珞妤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她想逼我服软,我偏要让她知道,我姜珞棠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你去,把府里负责采买的李管事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是,娘子。”

      小满应声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姜珞妤和温宴安。温宴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依旧空洞,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张嬷嬷提到“克扣用度”时,他的指尖已经悄悄攥紧了。

      柳玉茹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无非是想通过苛待他,来打压姜珞棠,让她在温府抬不起头。

      可他的人,岂容他人欺负?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姜珞妤的侧脸上。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落在她的发梢和眉骨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微微蹙着眉,眼睫垂着,像是在盘算什么要紧事,眼底亮得很,带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莫名就让人心里发紧。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藏在宽大的衣袖里,指节悄悄泛白。

      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这副模样看着眼熟,像极了某种沉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抓不住,却又挠得人心头发痒。

      他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眼神空洞地黏在她脸上,嘴角甚至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点心碎屑,只是呼吸微微乱了半拍,快得像被风拂过的烛火,转瞬又恢复了平稳,没人察觉。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空无一物,却像是还残留着当年那个歪歪扭扭的莲花香囊的触感。

      姜珞妤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他空洞的眼神:“你看什么?”

      温宴安咧开嘴,露出一个傻笑,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让她吃。

      姜珞妤无奈,只能张嘴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莫名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吃你的吧。”

      她拍了拍他的手,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柳氏克扣用度,无非是想让她主动去求,若是她去了,就落了下风,以后只会更难立足。

      她必须想个办法,既不用低头,又能让柳氏把用度补上。

      没过多久,小满就带着李管事来了。

      李管事是温府的老人,负责府里的采买事宜,为人圆滑,谁都不得罪,平日里对柳氏言听计从,却也不敢真的把事情做绝。

      “见过三娘子,见过三郎。”

      李管事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几分试探。

      “李管事不必多礼,坐。”

      姜珞妤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开门见山,“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为何今日汀兰小筑的用度,突然减半了?”

      李管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搓了搓手,说道:“三娘子,这……这是主母的吩咐,小人只是按令行事,不敢多问。”

      “按令行事?”

      姜珞妤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李管事在温府多年,想必也知道,三郎刚坠崖受伤,身子骨弱,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主母一句‘开支紧张’,就克扣用度,若是三郎因此养不好伤,落下病根,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

      李管事脸色一变,低下头,不敢接话。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柳氏是主母,他不敢违抗。

      “我知道你难做。”

      姜珞妤语气放缓了些,“但你也该清楚,三郎是温府的三公子,若是传出去,说温府嫡母苛待庶子,连调养用度都克扣,对温府的名声,怕是不好听吧?到时候,别说你,就连主母,也难逃干系。”

      她顿了顿,抛出诱饵:“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如实回禀主母,就说三郎身子孱弱,亟需调养,若是用度不足,恐难痊愈,届时老夫人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另外,我这里有几张药膳的方子,是我母亲生前留下的,对调养身体极有好处,你一并交给主母,就说我想亲自给三郎熬制药膳,需要些精细的食材。”

      李管事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是,是,小人明白,这就去禀报主母!”

      他心里清楚,这是姜珞妤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既不用违抗柳氏,又能把事情办妥当,若是真因为用度的事惹得老夫人怪罪,他可担待不起。

      送走李管事,姜珞妤才松了口气。这一步棋,她赌的就是柳氏在乎温府的名声,更怕老夫人怪罪。

      只要柳氏还在乎这些,就不敢真的把用度克扣到底。

      “搞定。”

      她拍了拍手,对着温宴安笑了笑,“等着吧,不出半日,咱们的用度就能送回来,说不定还能多些精细的食材。”

      温宴安看着她,咧开嘴傻笑,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地往她手里塞点心。

      姜珞妤接过点心,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这次只是小小的克扣,往后柳氏只会用更阴狠的手段,她必须尽快在温府培养自己的势力,收集柳氏的把柄,只有手里有筹码,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她想起了昨天收服的厨娘李氏,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入手,打探更多关于柳氏和温府的消息。

      还有府里的其他下人,只要用对方法,总能找到可以拉拢的人。

      正想得入神,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小满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手里提着米粮、绸缎和炭火,比往日的份例还要多些,还有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些精细的药材。

      “娘子,李管事回话了,主母说,是她误会了,三郎的用度照旧,这些是额外送来的药材,让您给三郎熬制药膳。”

      小满脸上带着喜色,把东西一一放下。

      姜珞妤勾了勾唇,果然不出她所料。柳氏终究还是怕老夫人怪罪,也怕坏了温府的名声,只能乖乖服软。

      “知道了。”

      她应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把东西收好,药材交给厨娘李氏,让她按我给的方子,给三郎熬制药膳。”

      “是,娘子。”

      家丁放下东西就退了出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姜珞妤走到桌边,看着那些额外送来的药材,心里冷笑。

      柳氏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想让她感恩戴德?真是想得太美。

      温宴安走到她身边,伸手拿起一根人参,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递到她面前,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问她这是什么。

      “这是人参,给你补身体的。”

      姜珞妤接过人参,放在桌上,“以后每天给你熬药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看谁还敢欺负你。”

      温宴安对着她傻笑,用力点头,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想吃东西了。

      “你啊,就知道吃。”

      姜珞妤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他往厨房走去,“走吧,看看李氏把药膳熬得怎么样了。”

      厨房的烟囱正冒着烟,里面传来阵阵药香和米香混合的味道。

      李氏正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搅拌着锅里的药膳,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行礼:“见过三娘子,见过三郎。”

      “免礼,药膳熬得怎么样了?”姜珞妤问道。

      “回娘子,快好了,按您给的方子,用小米、红枣、人参和枸杞熬的,温补身子,很适合三郎。”李氏恭敬地应道。

      姜珞妤点了点头,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小米熬得软烂,红枣和枸杞的甜味混合着人参的药香,闻起来就让人觉得温暖。

      “嗯,不错。”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盛一碗来,让三郎先尝尝。”

      李氏连忙盛了一碗,递到温宴安面前。温宴安接过碗,吹了吹,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嘴角沾了药汁,也浑然不觉,眼神亮闪闪的,像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姜珞妤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至少,她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应对这些刁难,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可她不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柳氏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服软就善罢甘休,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等着她。

      而坐在她身边,大口喝着药膳的温宴安,眼底的空洞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知道,柳氏的刁难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风浪等着他们。但他不怕,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护她周全,哪怕是以痴傻的模样,哪怕要藏起所有的锋芒和恨意。

      晨光渐渐升高,透过厨房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锅里的药膳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像是要把这深宅大院里的寒意,都一点点驱散。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暖意之下,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算计和隐忍,多少暗藏的锋芒和守护。往后的路,还很长,很险,他们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在这深宅牢笼里,撕开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回廊上的铜铃还在轻响,风卷着菊瓣,落在庭院的青砖上,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阳光越来越暖,却照不透这深宅大院里的人心叵测,照不尽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阴谋和算计。

      姜珞妤看着温宴安喝药膳的样子,心里默默盘算着。

      这一次,她赢了柳氏的刁难,但这只是开始。

      她必须尽快收集柳氏的把柄,找到她和左相勾结的证据,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在温府立足,甚至,为母亲报仇。

      而温宴安,喝完最后一口药膳,抬起头,对着姜珞妤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指尖却悄悄摩挲着袖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柳氏,这笔账,他记下了,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庭院里的风渐渐大了些,吹得窗棂作响,像是谁在暗处发出的警告。

      但姜珞妤和温宴安,一个表面平静,内心筹谋;一个伪装痴傻,暗藏锋芒,都没有丝毫畏惧。

      他们的战场,就在这深宅大院里,以宅斗为棋,以人心为子,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未来。而这一次的用度之争,不过是这盘大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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