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歌》拉面加血不加蓝

7、回家

　　“看个屁！”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洛克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和对那粉紫色文字最直接的鄙夷。停下？在这种鬼地方，面对那两个明显非善类的打伞怪客？他洛克还没活腻歪！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他非但没停，反而脚下发力，几乎是被兰彻斯特拖着，踉跄却决绝地冲向了仓库另一头的破败窗口。背后那“嗒……嗒……”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幸运的是，它们并没有追上来。

　　两人手脚并用地从仓库后窗爬出，滚落在一条堆满建筑废料、更加肮脏狭窄的小巷里。洛克瘫坐在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晚风一吹，激起一阵寒颤。

　　【被动任务“小巷逃生”完成。】
　　【奖励结算：生存值+10。】
　　【状态更新：获得“肌肉过劳”Debuff，身体酸痛乏力，预计持续时间：72小时。】

　　视线边缘闪过系统的提示，洛克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生存值+10？听上去不错，可这“肌肉过劳”的debuff简直要命。他试着站起来，小腿一阵剧烈的痉挛抽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坐回去。

　　“队……队长，你没事吧？”兰彻斯特焦急地蹲下身，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担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了。”

　　洛克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其实一点都不行），扶着旁边一块冰冷的、长满苔藓的水泥块，艰难地撑起身子。“带路……快点。”他现在只想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瘫着。

　　兰彻斯特连忙搀住他的一条胳膊，支撑着他一部分重量，两人以一种近乎挪动的速度，离开了这条小巷。又拐过几个弯，穿过一片杂草丛生、遍布碎石的废弃空地，最终停在了一处靠近锈蚀河道堤坝的、低矮建筑前。

　　那更像是一个半埋入地下的防空洞入口，歪斜的铁门锈迹斑斑，虚掩着，露出向下的、布满污渍和水渍的水泥台阶。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淡淡霉味和泥土气息的风从下面吹上来。

　　然而，与这破败入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门旁一小片难得的、能晒到夕阳余晖的空地上，整齐摆放着的几个用废旧木箱、塑料桶改造的培土箱。里面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一些耐阴的变异叶菜、根茎植物，甚至还有几株散发着微弱清气的、用作香料的矮小植株。这片小小的绿色，在这片荒芜之地顽强地宣告着生命的存在。

　　“就是这里了。”兰彻斯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率先走下台阶。

　　洛克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下去。地下室不大，天花板低矮，让人有些压抑。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挂在承重柱上的、光线昏黄的旧油灯，灯焰偶尔跳动一下，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里除了霉味，还隐约残留着一丝草药的清苦气息。

　　角落铺着一张简陋但干净的床垫，床单洗得发白。几个摞起来的木箱充当着桌子和储物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寥寥几件生活用品和几本旧书。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小心保存的、色彩已有些暗淡的风景画——画上是旧时代才有的、蔚蓝无垠、阳光灿烂的大海

　　整个空间虽然清苦，却被主人尽力维持整洁和秩序。

　　洛克几乎是蹭到床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坐了下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兰彻斯特快步走到一个木箱前，打开一个文件夹，仔细翻找了一下，抽出一份边缘有些卷曲、纸张泛黄的文件。

　　“队长，给……收养证明的复印件。”他将文件递过来，眼神躲闪，充满了歉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洛克接过文件，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小心地折好，塞进自己制服的内侧口袋，紧紧按了按。东西到手，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关你的事，”洛克喘匀了气，声音依旧沙哑，“是迦南那边的问题。”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兰彻斯特，终于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刚才那些……蛇，还有打伞的，是怎么回事？你经常遇到这种事？”

　　兰彻斯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低下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沉默了几秒，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算经常，但……有过几次。”他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在迦南的时候更多……搬来颂嘉德后，我以为会好点……”

　　他犹豫着，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道：“之前……在迦南的时候，实在没办法，我偷偷去找过一个据说很灵验的、自己供奉着小神龛的牧师求助。他……他说我可能一出生就带着某种诅咒。”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粗糙的布料，摸了摸自己左肩胛骨的位置，“他还说，可能跟我肩膀上的印记有关。”

　　诅咒。这个词让洛克的心猛地一沉。力速双A，灾厄体质……论坛上的调侃再次浮现，却不再带有任何玩笑意味，只剩下冰冷的、残酷的真实感。

　　看着兰彻斯特那副泫然欲泣、又拼命忍住的模样，洛克心里那点因为被牵连而产生的烦躁也消散了。说到底，这也不是他自愿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好歹还有个在地面上的小房间和姐姐，兰彻斯特却只有生病在院的爷爷和这个阴暗的地下室。

　　“算了，先不说这个。”洛克转移了话题，他现在更关心实际问题。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想到要再次独自穿过那些危机四伏的小巷，带着“肌肉过劳”的debuff，他实在心里发毛。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外壳磨损严重的便携式传呼机——这是爱丽丝给他备着应急用的，在这片信号不稳定的区域，算是比较可靠的联络方式。

　　他按下几个预设的代码，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任务完成，但遭遇不明生物（蛇群）和可疑人物（打伞者）追踪，目前位置安全，但体力耗尽，请求接应。并附上了大致的地址。

　　没过多久，传呼机屏幕闪烁，收到了爱丽丝言简意赅的回复：“待着。就到。”

　　洛克松了口气。有爱丽丝来接，安全感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等待的时间里，气氛有些沉闷。兰彻斯特似乎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表达歉意，起身走到角落里一个小巧的、显然是自制的简易金属炉灶旁，熟练地生起了火。

　　“队长，你饿了吧？我……我做点吃的，很快。”他不等洛克拒绝，便从木箱里拿出几个土豆、一把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变异绿叶菜，以及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干。

　　洛克确实饿了，白天的消耗巨大，此刻胃里空空如也。他看着兰彻斯特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少年动作麻利，洗菜、切块、将肉干撕成细丝，一切都井井有条。他将所有材料放入一个小炖锅里，加了水和少许盐，还有从他那些培土箱里摘来的几片香草叶子，盖上盖子，慢慢炖煮起来。

　　没过多久，一股混合着肉香、土豆淀粉感和清新香草气息的温暖味道，便弥漫了整个地下室，驱散了不少阴冷和霉味。

　　炖菜好了，兰彻斯特用两个干净的旧铁碗盛好，递给洛克一碗。汤汁清淡，土豆炖得软烂，肉丝增添了风味，简单的调味却出乎意料地可口。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洛克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大口吃了起来。

　　“味道很好。”洛克吃完最后一口，由衷地说。这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兰彻斯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带着点羞涩的笑意：“嗯，我自己经常做。爷爷身体不好，以前都是我做饭。”提到爷爷，他眼神又黯淡了一下。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了熟悉的、略带疲惫的女声。

　　“洛克？”

　　是爱丽丝。她穿着日常的便服，外面套了件轻便的皮质外套，斜刘海有些凌乱，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着地下室内部，最终落在洛克和兰彻斯特身上。

　　“爱丽丝。”洛克应了一声，试图站起来，结果腿部一阵酸痛，又龇牙咧嘴地坐了回去。

　　爱丽丝几步走下台阶，目光先是在洛克明显虚脱的状态和兰彻斯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注意到了房间里飘散的炖菜香气和洛克面前空了的碗。她没多问，只是对兰彻斯特点了点头：“你是兰彻斯特？我是爱丽丝，洛克的姐姐。谢谢你照应洛克。”

　　兰彻斯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连忙摆手：“不、不用谢。是我该道歉，连累了队长……”

　　爱丽丝没接话，走到洛克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小腿，洛克顿时疼得倒吸冷气。

　　“肌肉严重拉伤，”爱丽丝下了判断，语气平静，“能走吗？”

　　“能……吧。”洛克苦笑，在爱丽丝的搀扶下，再次艰难地站起身。

　　“文件呢？”

　　洛克拍了拍内侧口袋：“拿到了。”

　　“那就好。”爱丽丝看向兰彻斯特，“这里不太安全，你一个人……”

　　“我、我没关系的！”兰彻斯特急忙说，“我习惯了。而且，那些……东西，一般是冲着我来的。”

　　爱丽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

　　兰彻斯特点点头，默默地将他们送到地下室入口。

　　外面，停着爱丽丝那辆经过多次改装、看起来饱经风霜但依旧可靠的小摩托。爱丽丝让洛克坐在后面，叮嘱他抱紧。

　　摩托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载着两人驶离了这片破败的区域。洛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地下室入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单薄的的金发身影，以及他身旁那片在暗淡暮色依然坚持着绿意的培土箱。

　　诅咒吗……

　　摩托颠簸着，身体的酸痛无处不在，但口袋里的文件安然无恙，身后是能让他安心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