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歌》拉面加血不加蓝

20、翌日晴空

　　洛克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冻醒的。

　　仿佛整个夜晚都浸泡在冰水里，寒气不仅侵蚀着他的肌肤，更似乎钻进了骨髓，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透着灰蒙的蓝、秋季干燥但依旧带着些许热度的曙光，透过稀疏了许多的树冠洒落下来。

　　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凿子在同时敲击着他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种钝痛。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依然在那片不祥的空地上，背后就是那棵扭曲黝黑的枯树，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地面上，只有他们昨日扎营和战斗留下的些许凌乱痕迹，营火已经熄灭，剩下灰白的碳灰和几块化为焦炭的树枝。那些围攻他们，眼瞳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恐怖怪物，连同昨夜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惊悚的景象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集体噩梦。

　　但嘴巴里残留的、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与腥甜交织的味道，还有身上挥之不去的寒意，以及那真实无比的头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经历的非虚。

　　他环顾四周，心猛地一沉。其他三位队友也和他一样，倒在地上，似乎都失去了意识。

　　爱丽丝侧卧在不远处，她的手指依然紧紧地攥着那把战术手枪，指节因为寒冷泛着青白，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似乎也保持着最后的战斗姿态。兰彻斯特歪倒在他背负的那个最大的物资背包上，金色的头发沾了些土灰和露水，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而珂赛特，就蜷缩在洛克的右手边，她的脸色异常红润，甚至红得有些不正常。

　　洛克心中一紧，伸手探向珂赛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她在发高烧！

　　“醒醒！大家都醒醒！”洛克强忍着头痛和身体的僵硬，挣扎着爬起来，声音沙哑地呼喊着。他必须立刻生火，烧点热水，叫醒大家，尤其是珂赛特，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他哆哆嗦嗦地收集着周围干燥的树枝和地衣，幸运的是，浓雾似乎散去了大半，秋日的阳光虽然已经褪去了曾经的炙热，但也能带来了一丝暖意，让他能找到相对干燥的引火物。费了一番功夫，篝火终于再次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清晨的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随着火焰的温暖和洛克的呼喊，爱丽丝最先惊醒过来。她几乎是在刚刚醒来的瞬间就进入了警戒状态，猛地坐起，弹跳起来举枪四顾，眼神锐利地扫过空地和周围的树林，确认没有即时威胁后，她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但眉头依旧紧锁，显然也并不好受。

　　兰彻斯特也被叫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背包上撑起身体，茫然地看着四周，随即也感到了不适，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天，我的头怎么这么疼…活像被人从太阳穴狠打一拳……我们昨天怎么了？”

　　这时，洛克已经用金属水杯烧热了一些水，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依旧昏迷的珂赛特，试图喂她一点温水，但她牙关紧咬，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

　　“我想我也不明白。但眼下还是先处理好现在的事吧，珂赛特发高烧了。”洛克沉声道，看向爱丽丝，“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怪物呢？总不能平白无故自己消失吧。”

　　爱丽丝揉着额角，脸色苍白，她努力回忆着，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凝重：“如果我的记忆是可靠的，我们在昨晚九点钟烧火休息之后不久，就发现我们被包围了，被很多眼睛散发着绿光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就是默默地逼近，并且盯着我们。兰彻斯特试图用他的光明魔法净化，但我制止了他……因为昨晚那种规模的污染，作为刚刚启蒙的魔法亲和者，他的力量根本不够看，强行施展只会被优先攻击。”她顿了顿，似乎在捕捉脑海中模糊的碎片，“然后就在我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好像听到珂赛特说了句什么——”

　　“她说……”兰彻斯特忽然接口，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仿佛在复述一个遥远的梦呓，“‘’妈妈说有时候，亡灵袭击活物不是为了杀戮’大概是这个?”

　　这句话如同一个冰冷的咒语，让空气瞬间凝固。不是为了杀戮？那是为了什么？

　　记忆到此为止，如同被人生生掐断的电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脱险的，为何会集体昏迷，所有人都一无所知。那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只留下头痛、寒意、口中怪味以及珂赛特莫名的高烧作为残响。

　　爱丽丝迅速从医疗包里找出抗生素和强效的消炎退烧药，拇指在下颌处按压，松开珂赛特紧闭的牙关，小心地给她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珂赛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绿色眼眸失去了往日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显得涣散而虚弱。

　　“水……”她微弱地开口道。

　　洛克赶紧将温水递到她唇边，小口小口地喂她喝下。

　　“感觉怎么样？”洛克关切地问。

　　珂赛特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头很晕，浑身没力气。呕…好恶心。我大概吃不下早饭了。”她试图坐直身体，但显然非常吃力，“不过，身体好像还能动。”

　　见她醒来且意识清醒，大家稍微松了口气。但昨晚的谜团和珂赛特的病情，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简单地吃了些压缩干粮当早餐，珂赛特果然一口也咽不下，勉强吃了一口就蹲下来在一旁呕吐，最后只是勉强喝了点热水，四人收拾好行装，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更加沉重，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每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阵紧张。

　　然而，奇怪的是，这片昨天还充满诡异和杀机的山地树林，今天却呈现出一种过分的祥和的平静。

　　浓雾基本散去，阳光清晰地照亮了林间的景象。他们沿着山脊继续向上，周围的植被依旧是那些耐寒的矮栎、岩蔷薇和地衣。空气清新，甚至带着一丝秋日的干爽。但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生物，没有腐蚀蜥蜴，更没有遇见昨晚那种恐怖的丧尸鹿，和幽绿眼瞳的生物。连之前隐约能听到的、不知名的鸟类啼鸣也彻底消失了。整片森林，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只剩下植物在沉默地疯狂生长。

　　这种异常的安静，比昨天的危机四伏更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或者……是某种更庞大、更无法理解的存在，在昨夜的事件后，暂时收回了它的触须。

　　途中，他们并非一无所获。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他们发现了一片木质极其坚硬的铁杉林，这种木材是上好的建筑材料和高品质燃料。洛克和兰彻斯特采集了一些样本，并在地图上做了详细标记。

　　在一处裸露的岩壁上，他们甚至发现了一种闪烁着微弱蓝紫色荧光的晶石矿脉。珂赛特虽然虚弱，但还是强撑着进行了绘图和记录：“记录：发现疑似‘幽能结晶’矿脉，辐射值低，能量反应稳定。在文献记载上这种结晶是制作魔导器的优良材料，具有潜在的能量储存或转化价值，需进一步勘探。”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资源发现。

　　临近中午，他们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山涧溪流。爱丽丝检测确认水质安全后，兰彻斯特展现了他从迦南带来的生存技巧，用削尖的树枝敏捷地插到了几条肥美的、鳞片闪烁着银光的冷水鱼。洛克则在溪边发现了几丛颜色朴素、伞盖厚实、散发着清香的蘑菇，凭借爱丽丝的辨认，这是一种可食用的牛肝菌。

　　经过昨天的事情，大家都变得非常警惕，但这片区域的平静似乎是真的。中午，他们就在溪流边生火休息。

　　令人稍感安慰的是，珂赛特的烧似乎退了一些，脸上的潮红褪去，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精神看起来安定了一些，不再像早晨那样涣散。然而，当兰彻斯特兴致勃勃地将烤好的、外焦里嫩的鱼和用黄油炒得香气扑鼻的牛肝菌递给她时，她却猛地捂住了嘴，脸上露出极度厌恶和恶心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觉得非常恶心……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虚弱地摆摆手，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不适，“现在还是看到食物就想吐。”

　　洛克看着珂赛特的反应，又揉了揉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后脑，再看了看旁边同样不时揉着太阳穴的爱丽丝和兰彻斯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

　　“我想……我们可能都受到了昨天晚上那件事的影响，只是表现方式不同。”洛克分析道，声音带着疲惫，“我们三个是剧烈的头痛，这可能是精神受到强烈冲击或者某种污染残留的后遗症。而珂赛特……”他看向脸色苍白的少女，“你的症状是恶心和高烧，可能……你的身体对那种东西的反应更敏感，或者……承受了更多？”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珂赛特本身就身体未愈，又拥有强大的魔法亲和力，或许对那种精神污染和亡灵气息的感受更为深刻，导致身体产生了更强烈的排异反应。

　　兰彻斯特做的烤鱼和炒蘑菇味道相当不错，鱼皮焦香，鱼肉鲜嫩，蘑菇吸收了黄油的香气，滑嫩可口。洛克和爱丽丝默默地吃着，试图补充体力，但美味的食物在此刻也仿佛失去了些许味道，被笼罩在昨晚的谜团和今日这过分平静的诡异氛围之下。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在溪流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溪水潺潺，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正常。然而，小队四人心中都清楚，这片黑松林郡的宁静，很可能只是一种脆弱的假象。昨夜遗忘的经历，如同一座警钟一样，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提醒他们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