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歌》拉面加血不加蓝

13、古怪的报名者

　　结束了一天的营地训练，疲惫却带着一种因目标明确而产生的充实感，洛克推开家门。院子里，菜地的植物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泥土和绿叶气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前院爱丽丝房间的窗户里透出了灯光——她今天竟然休息。

　　将背包放在门廊，洛克走进客厅。爱丽丝果然在，她正窝在那个用粮食麻袋改造成的巨大豆豆袋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半边脸埋在柔软的布料中，只露出那双略显疲惫却清亮的蓝眼睛，以及标志性的、遮住左眼的斜刘海。她手里没有拿着惯常的漫画书，而是罕见地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花草茶的清香。

　　“今天没任务？”洛克有些惊喜地问道，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轮休。”爱丽丝的声音从毯子下面传来，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听说你们营地要搞大动作了？”她显然也听说了期中考核的消息。

　　洛克在她旁边的旧沙发上坐下，点了点头：“嗯，黑松林郡勘探，我报名了。”

　　爱丽丝从毯子里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的审视。“决定了？”

　　“决定了。功勋点很重要，而且……这是个机会。”洛克回答得很干脆。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小心点。黑松林那边……因为地质变化，地形比地图上看起来更复杂。”她没有多说，但语气里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她放下马克杯，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印着某个邮购公司logo的牛皮纸袋，递给洛克：“喏，给你的。”

　　洛克接过来，纸袋还带着点余温。他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被家里的烤箱二次加工过，烘烤的栗子，壳已经裂开了口子，露出里面金黄诱人的果肉，散发着焦糖和坚果混合的温暖香气。

　　“烘栗子？”洛克有些意外。这可不是爱丽丝平时会买的零食，她更倾向于实惠能填饱肚子的烟熏肉或者能量棒。

　　“嗯，邮购的。尝尝。”爱丽丝重新缩回毯子里，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顺手买了个小玩意儿。

　　洛克剥开一颗，栗子肉粉糯香甜，味道确实不错。但他心里却泛起一丝嘀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段时间，一向节俭、恨不得一个铜角掰成两半花的爱丽丝，似乎迷上了邮购。他陆续在家里看到过几次类似的包裹，有时是某种号称来自旧时代配方的水果硬糖，有时是一小盒包装精致的花草茶，甚至还有过一次是……一顶看起来完全不实用的、带着夸张羽毛装饰的绯红复古淑女帽？（那顶帽子后来被爱丽丝塞进了仓库最深处，再也没见过天日。）

　　这太不寻常了。难道是因为西部兽潮的压力太大，她需要用这种方式缓解焦虑？洛克看着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又要睡过去的爱丽丝，把疑问暂时压回了肚子里。也许姐姐只是……突然想尝试点不一样的生活吧。

　　第二天，营地的气氛明显更加紧张而有序。报名已经截止，遴选考试的具体安排也火速出炉。五队的责任教官，总是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李维教官，将一叠打印好的考场和考次信息表交给了洛克，让他分发给队里所有报名的同学。

　　“辛苦了，洛克。”李维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大家看清楚自己的考场和时间，别走错了。”

　　“是，教官。”

　　洛克拿着名单，开始在训练间隙和休息时分发。大部分名字都在预料之中——卡尔和他的小团体摩拳擦掌地接过纸条就开始围成一圈讨论起来，几个平时成绩优异的队员更是眼神坚定，兰彻斯特也安静而迅速地接过了自己的信息条，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然而，当洛克的目光扫过名单最末尾时，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名字跳入了他的眼帘：

　　珂赛特·拉斐尔

　　洛克愣住了。他拿着最后一张纸条，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关于这个女生的信息。印象极其模糊，这个人的面目和外表几乎像蒙着一层朦胧的雾岚。洛克似乎只在刚入学、大家还互不认识的那几天里，见过过一个非常淡薄的身影——一个总是低着头，坐在教室角落，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的女生。外貌……说实话，他完全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征，普通到毫无存在感。

　　他隐约记得，好像是在第一学期开学没多久的一次基础体能训练课上，大家正在列队，这个叫珂赛特的女生突然毫无征兆地昏倒了，当时引起了一阵小骚动，教官将她送去附近的社区医院了。之后，她就再也没在营地里出现过。大家都默认她已经因为身体健康原因休学很久了。

　　一个几乎处于休学状态、身体素质据说很差的女生，怎么会报名参加明显需要强健体魄和野外生存能力的勘探考核？

　　洛克带着疑惑，继续分发信息条。果然，轮到珂赛特·拉斐尔时，他叫了好几遍，找遍了教室和训练场，都没看到这个女生的身影。询问了几个可能知道的队员，大家也都是一脸茫然，表示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无奈之下，洛克只好去找负责管理学生基本信息档案的马克教官。马克教官原本是侦察兵，在前线的一次任务中腿部受伤退役到了训练营地，是个平和的中年人，听到洛克的疑问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名单沉思了片刻。

　　“珂赛特·拉斐尔……报名了?”马克教官确认道，语气惊讶，“好吧好吧，她的考场信息我来处理。正好我今天下午要去亚仕兰市中心医院，送今年新一批训练兵的体检归档资料，顺路去问问具体情况，考次信息给我就行。”

　　“去医院？她……一直住在医院里吗？”洛克把纸条交给马克教官，忍不住追问。

　　马克教官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叹着气：“这个嘛…这位训练兵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过，考试的事情我会负责，一定通知到位，你负责好其他同学就行。洛克你也报名了吧，回去好好复习吧。”

　　带着满腹的疑云，洛克离开了马克教官的办公室。放学后，他和兰彻斯特一起走在去往丽梦酒店打工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说，一个几乎从没来上过课，据说身体很差，长期休学甚至可能住院的女生，为什么会报名参加黑松林郡的考核？”洛克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这太不合常理了。”

　　兰彻斯特安静地听着，他俊秀的脸上也露出思索的神情。作为转校生，他对五队过去的成员一无所知。

　　“我不认识这位拉斐尔同学，”兰彻斯特轻声说，“但是……关于入学测试，我参加的时候，印象很深刻。”他回忆着，碧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对过往的审视，“测试非常严格，除了基础体能，还有对污染辐射的基础耐受性检测，以及……非常粗略的、针对潜在魔法或特殊天赋因子的筛查。虽然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但流程是很规范的。”

　　“而且，”兰彻斯特小声补充了一句，带着他特有的、在迦南磨炼出的敏锐，“如果她真的身体不好，需要长期住院，几乎也没有和同队队友产生交集和友情，那她是怎么知道考核消息并成功报名的？营地公告通常只在内部张贴。”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表象。是啊，一个几乎与营地隔绝的人，信息为何如此灵通？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这位拉斐尔同学，她虽然身体素质不行，但在别的方面，有……非常特殊的价值？以至于营地保留了她的学籍，甚至可能……这次报名，并非她个人的意愿，而是……某种安排？”

　　兰彻斯特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洛克混乱的思绪。

　　特殊的价值？并非个人意愿的安排？

　　他想起了这个世界的规则。颂嘉德少年民兵营地，虽然面向所有适龄少年，但入学确实有着不算宽松的门槛。这不仅仅是为了培养战士，更是为了筛选和储备人才。就像他在街区认识的玩伴鲍勃，后来因为腿部残疾无法成为民兵，但他在机械方面有过人的天赋，现在在聚居地的工匠坊做学徒，同样很优秀。而那些拥有治愈魔法或其他特殊学识天赋的孩子，则会由教会的相关机构或者聚居地的科研部门直接吸纳培养。

　　几乎没有人能仅凭“普通”和“体弱”就长期占据一个民兵训练营地的名额，除非……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甚至需要被“保护”或“隐藏”起来的特殊性。

　　马克教官那句“情况比较特殊”和“个人隐私”，此刻听起来也格外意味深长。他甚至要亲自去医院送考试信息，这本身就不寻常。

　　“特殊的价值……”洛克喃喃自语，他想到了自己身上那莫名其妙的“系统”，想到了兰彻斯特那招惹灾厄的体质和肩膀上的胎记，想到了梦中那个给予他“纯净祝福”的未知存在……这个世界，远比他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和诡异。

　　一个长期住院、几乎被遗忘的女生，突然报名参加危险的考核。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天赋终于到了需要动用的时候？还是某种迫不得已的“安排”或“实验”？

　　谜团如同颂嘉德上空永恒的阴云，层层叠叠，似乎永远也拨不开。

　　“先别想太多了，队长。”兰彻斯特看着洛克紧锁的眉头，安慰道，“无论如何，我们先通过遴选考试再说。只有获得了资格，才有可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洛克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波澜。兰彻斯特说得对，现在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通过遴选。

　　黑松林郡的迷雾尚未揭开，营地内部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前路充满了未知，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和身边值得信赖的同伴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