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歌》拉面加血不加蓝

12、勘探任务

　　颂嘉德的清晨，天空依旧是那片熟悉的、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的灰黄色画布。但今天，营地中央最大的训练场上，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所有年级的少年民兵，近千人，按照年级和队列，整齐地站立在尘土飞扬的场地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与不安的凝重。没有往日的喧哗和窃窃私语，只有风吹过旗杆发出的猎猎声响，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着的轻咳。连平日里最跳脱的卡尔，此刻也站得笔直，只是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按捺的兴奋光芒。

　　洛克站在五队的最前方，他能感觉到身后队员们投来的、各种含义复杂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和尘埃的空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知道，决定半个学期努力成果，甚至可能影响未来道路的期中考核，今天就要揭开帷幕了。

　　主席台上，营地的主要教官们肃立一旁。站在最前方的，正是总教官玛德琳女士。她依旧穿着笔挺的制服，灰白参半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静！”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训练场，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杂音。

　　“今天，召集全体训练兵，是为了宣布本学期的期中实践考核项目。”玛德琳教官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这次考核的地点，是位于我们颂嘉德聚居区西南方向，一直被观察中的——黑松林郡地区。”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黑松林郡，对于很多生活在相对安全区域的学生来说，那是一个既陌生又带着些许传说色彩的名字。

　　玛德琳教官身后，一副巨大的、有些年头的区域地图被两名助教展开。地图上，代表颂嘉德的绿色区域边缘，向外延伸出一片被标注为“待观察区”的、色调灰暗的区域，上面用粗体字写着“黑松林郡”。

　　“黑松林郡，朝向遥远的伊登聚居区方向。”玛德琳教官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旧时代，那里曾有一定规模的人口居住，但大灾变初期，接连遭遇了强烈地震和特大山洪，地质结构变得极不稳定，加上当时爆发的污染潮，使得该区域被长期废弃、隔离观察。”

　　她顿了顿，让信息被消化，然后继续说道：“然而，根据近一年来巡逻队和勘探者传回的数据分析，黑松林郡的地质活动已显著减弱，趋于稳定。环境中的污染浓度虽然依旧存在，但已降至可控范围内。聚居地高层正在考虑，是否要以此为基础，修筑一条通往伊登聚居区的新公路起始段。同时，初步勘探显示，该地区蕴藏着可供开发的矿产资源和品质不错的变异木材。”

　　台下众人的眼神亮了起来。修筑新公路，开发资源，这意味着机会，功勋，甚至是未来发展的新方向。

　　“但是，”玛德琳教官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严肃，“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黑松林郡废弃多年，地形复杂，可能存在我们尚未完全掌握的危险，包括但不限于残留的辐射畸变点、适应了恶劣环境的变异生物，甚至是某些……不欢迎外来者的东西。”

　　“而且，相信你们中也有人听说了，”她的目光扫过全场，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最近，聚居地西部地区爆发了规模不小的兽潮暴动，牵制了巡逻队和驻防军队的大量精力。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勘探和地图绘制的初步任务，需要你们这些未来的生力军参与的原因之一。冰河巡逻队和主力部队正在西部防线疲于奔命。”

　　洛克心中一动。爱丽丝近期的异常加班和极度疲惫，难道就是因为被抽调去应对西部的兽潮了吗？那片区域的动乱，竟然影响到了这里。

　　“因此，本次期中考核的项目，就是参与对黑松林郡部分区域的初步勘探与地图绘制！”玛德琳教官宣布了最终答案，“你们的任务，是在指定区域内，尽可能详细地记录地形、地貌、水源、植被覆盖情况，标注出可能的资源点和潜在危险区域。你们绘制的地图和数据，将成为聚居地决策的重要参考！”

　　训练场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真正的野外勘探！这可比在营地周围做义务劳动刺激多了！

　　“肃静！”玛德琳教官喝道，场面再次安静下来，“考核存在风险，并非强制要求所有人参加。我们将进行遴选！只有通过初步遴选，证明个人能力足够优秀，且自愿报名的训练兵，才有资格参与。”

　　她详细说明了规则：一年级新生因未系统学习地图绘制和复杂越野，不允许参加。二、三、四年级训练兵，需以小组形式报名，每组三人。最重要的是，每一支小队，都将由一位拥有丰富野外生存和作战经验的教官亲自带队，以确保安全和指导任务执行。

　　“组队遵循自由组合原则。但我提醒你们，”玛德琳教官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选择队友，不仅仅是看关系好坏，更要考虑能力的互补性，以及在野外环境中能否彼此信任，托付后背！遴选考试将在三天后进行，内容包括野外知识笔试、基础体能（负重越野、障碍穿越）以及简易地图识别与绘制。只有通过遴选的个人，才能获得组队资格，并最终由营地根据小队整体配置和教官资源进行统筹安排，决定最终参与考核的名单。”

　　消息宣布完毕，训练场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摩拳擦掌，兴奋地和身边的人讨论组队；有人面露忧色，显然被“风险”二字劝退；也有人陷入沉思，权衡着利弊。

　　洛克所在的五队也不例外。几乎是在解散的瞬间，好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队员就围了上来。

　　“洛克！跟我们一队吧！你能力强，又是队长，肯定能带我们通过！”
　　“队长，考虑一下我，我体力好，可以背物资！”
　　“我地图学得不错，绘图应该能帮上忙！”
　　“队长求带飞!听说你姐姐是巡逻人领袖，队长一定学过很多的野外知识…”

　　洛克被热情的同学包围着，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先别急，”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玛德琳教官说了，要先通过遴选考试。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各自准备好遴选。组队的事情，等通过了遴选，我们再来具体商量，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再决定，好吗？”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既没有拒绝任何人，也没有轻易承诺，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即将到来的个人能力考验上。围着的队员们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纷纷散去，各自开始讨论如何准备遴选。

　　洛克看到，队伍里也有几个人，比如平时就比较胆小的一个男生和另一个体质偏弱的女生，脸上写满了犹豫和畏惧，默默地站在人群外围，显然是不打算报名了。他理解这种选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直面未知的危险。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站在不远处、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兰彻斯特。金发少年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在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他那出众的外貌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负担，几个其他小队有些身体素质比较好，胆子比较大的女生，红着脸偷偷看他，却没人敢主动上前邀请——“迦南来的灰兔崽子”的名声和过于安静的性格，让人不知如何主动接触。

　　卡尔则和他的几个跟班凑在一起，兴奋地比划着，显然是在筹划组队。他看到洛克的目光，还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洛克没有理会卡尔，他走到兰彻斯特身边。

　　“兰彻，怎么样？报名吗？”

　　兰彻斯特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不易察觉的渴望。“我……我可以吗？队长。我的体质……”他欲言又止，显然担心自己的“灾厄体质”会在野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连累队友。

　　“先通过遴选再说。”洛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肯定，“你的速度和耐力是优势，野外知识我们都可以学。别忘了，还有教官带队。”

　　兰彻斯特看着洛克眼中不容置疑的信任，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嗯！我会努力通过遴选的！”

　　就在这时，玛德琳教官的声音再次通过广播响起，做了最后的补充说明，也解答了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记住，孩子们，这不仅仅是一次考核。这是你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为了聚居地的未来，将足迹踏出相对安全的围墙。你们绘制的地图，可能决定着一条新道路的走向，可能为后来者开辟新的资源点，也可能……会拯救未来某支陷入困境的巡逻队。责任与风险并存。我希望你们慎重选择，认真准备。解散！”

　　解散的口令下，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各自的方向，讨论声、规划声、担忧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洛克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又望向营地之外，那灰黄色天空下、隐约可见的远山轮廓。那里，就是黑松林郡的方向。

　　未知的区域，潜在的危险，但也是获取宝贵功勋点、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系统的“活下去”任务，爱丽丝疲惫的身影，兰彻斯特渴望被认可的眼神，还有梦中获得的“纯净祝福”……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次考核。

　　他握了握拳，心中已然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