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9章·下 海图与风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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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去南岸集市，戴溪做了更充分的准备。
她走进上次去过的老商人铺子，礼貌地打过招呼，放下一个写得工工整整的清单：
一等珠：直径七分以上，圆正无瑕，光泽鲜亮，价：二十银币；二等珠：直径五至七分，略有斑痕，光泽稍次，价：十银币；三等珠：直径不足五分，或偏形、色暗，价：五银币。
老商人懒懒坐在椅子上，眯眼一扫，哼道：“写得倒是好看，可市集从来没这规矩。”
戴溪不动声色，从布袋里倒出十数颗珍珠，按品级分成三堆，平静地道：“这一等的珠子，比我上次带来的更大更圆，光泽柔和鲜亮，要这个价钱并不过分。”
她又拈出一颗次品珠，当众划开外层蚌灰，露出黯淡的内里：“这是三等。外表和一等差异不大，若有人拿来冒充好货，很难辨别。我的分级，能让你少赔本，多赚钱。”
老商人眯眼把玩珠子，眼神里带着一丝贪婪。“你上次的珠子运气好，”他故作嫌弃地看了看，“这次嘛，怕是没人要。我出一半价，算是照顾你。”
戴溪收敛了笑意，语气沉稳：“上次承蒙您的信任，给了我机会。如今我这里有了按等级划分的上等货，自然第一个送到您面前。品质如何，您是行家。只要价格公道，我们就能建立长久稳定的合作关系，以后我的高等级珍珠，都优先供给您。做生意，信誉最重要。”
老商人却仍不松口。戴溪心里雪亮，他知道以后的货源不少，所以想先下手为强，把价钱压下去。他不买，自然有别家的珠商买，山不转水转，她再另找一家便是。
她收好珍珠，打算离开。老商人阴声一笑，枯藤般的手掌伸到她面前，直直地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你怕是还不懂规矩。南岸集市里哪颗珍珠，不先过星殿的手？你要是肯分两成‘贡金’给他们，我这就收。要不然——”
他话音未落，抬手一招。巷口的星殿侍从快步而来，手执的铜铃骤然响起，清脆的铃声穿透了集市的喧哗：“未经星殿祝福的珍珠，皆为不洁！”
拥挤的人群立刻围拢过来。老商人得意地望着她，语气笃定：“半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骚动，议论四起。一个小贩摇头叹气：“姑娘，你这理说得对，可谁敢跟星殿唱反调？他们一开口要贡金，谁敢不从？”
戴溪扭头就走。她走遍了南岸集市，可无论她如何解释珍珠的分级和品质，所有珠商都像躲避瘟疫一样，不是摇头，就是避之不及。
走到最后一条巷子时，布袋依旧沉甸甸地。里面的珍珠本该是财富，此刻却像一袋重若千斤的巨石，拖着她往下坠。她想到阿雅在家中辛苦剖蚌、磨破手指的样子，以及克达那可爱的笑脸。心口被巨大的压力揪紧——一旦卖不出去，她和阿雅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她错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细微的裂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冷静的思维中。她不该坚持那种异乡的、不合时宜的分级规矩吗？或许她应该像那些珠商一样，接受这个世界的混沌和低价，至少能让大家保住眼前的生计。她的“规矩”在这个古老的地方，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文？
为了扩张，她已投入所有资金购置船只，几乎囊中空空。更要命的是，再过一月税期将至，哪怕颗粒无收也无法避免税金。若眼前这笔交易失败，她和阿雅都会被抓去坐牢，谁来照顾克达？唯一的活路都将断绝。
她怔怔地走出市集，街道的喧嚣声在耳边渐渐模糊，像被厚重的沙幔笼罩。摊贩的吆喝、牲口的嘶叫与铜铃的余音交织，却离她越来越远。她的脚步沉重而迟缓，像陷在流沙中，每一步都耗尽气力。胸口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地掏空了一块。
她缓缓抬眼，泪眼模糊的视野中，远处一块牌匾在夕阳的余晖下，忽然凝定，让她猛地怔住——金石商号。这不是当日黎昂提到过的那家商号吗？
戴溪的指尖下意识掠过腰间的匕首。那是黎昂当日留下的凭据，刀鞘冰凉而坚硬，像一块镇石。
她咬紧牙关，用匕首的冰冷强迫自己冷静。这柄匕首，是她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既然已是绝境，不如孤注一掷。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商号的大门。
掌柜正与伙计清点账目，一见她腰间的那柄匕首，神色骤变。他立刻放下账本，躬身迎她进入内室。厚重的门帘垂落，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哗和日光。
过了片刻，掌柜折返回来，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明日别再去老铺，换一条街，去青凤行。规矩不变，价也别降。”
他顿了顿，目光闪烁，语速更快地补上一句：“还有——有人在看着你。不要慌张，但务必小心。”
戴溪的眼神瞬间凝聚。有人在看着她？是谁？是敌，还是友？这个世界，终于对她的困境作出了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9章·下 海图与风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