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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主动出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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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鬼东西,这……额……”
卫揽月环胸走到“人”面前,绕着祂左看右看,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样子,反而一副难以点评的表情。
卫揽月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紧随其后的程颂和路非疑都愣住了。
程颂指尖夹着的符纸悬在半空,忘了弹出。
路非疑张着嘴,那句“卫美女小心”卡在喉咙里,差点噎住。
卫揽月当真绕着那个戴着哭笑脸面具、不断渗着暗红液体的佝偻身影走了一圈。
眉头微蹙,眼神挑剔,如同在评估一件劣质的仿古工艺品。
“皮质粗糙,缝合处线头外露,染料劣质,遇水掉色。”
她的声音在压抑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甚至还伸出伞尖,嫌弃地挑起那东西湿漉漉的袍角看了看。
“浸染液,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草根腐败的味道,模仿得不算高明。”
“形态僵硬,动作模式单一,只有拍门和渗水两种。”
“怨气凝聚度尚可,但缺乏灵动的恶意,更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她最后站定在祂面前,摇了摇头,总结道:“做工粗糙,演技浮夸。差评。”
那戴着面具的东西拍门的动作,在她点评的过程中,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止。
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门内阿杰和李思明惊恐的喊叫,以及远处那未停歇的背景音般的鼓声。
路非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结结巴巴地说:“卫、卫美女,你,你在干嘛?给它写差评吗?!”
程颂也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卫小姐是看出什么了?”
卫揽月用伞尖轻轻点了点那“东西”的胸口位置,那里袍子下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怨气是真的,但这载体太新了。”
“不像沉淀了五年怨念的样子,倒像是近期才被制作出来,强行灌注了怨气。”
她话音刚落,那静止不动的“面具人”猛地颤抖起来,发出“咯咯咯”的骨骼摩擦声。
它脚下渗出的暗红色液体骤然增多,如同泉涌,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
面具下的缝隙里,传出一种不再暴戾和痛苦的嘶吼。
“砰!!”
它不再拍门,而是用头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卫揽月。
“小心!”
程颂反应极快,手中符纸化作一道金光弹向“面具人”的额头。
路非疑也怪叫一声,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黑驴蹄子,天知道他为啥会准备这个,闭着眼睛就往前扔。
卫揽月在它撞来时,早已预判般向后滑开半步,手中黑伞“唰”地展开,巧妙地向下一旋。
伞沿如同锋利的刀刃,削向“面具人”拍门的那只手腕。
“嗤啦!”
一声皮革被割裂的轻响。
那只苍白浮肿的手齐腕而断,掉在地上,没有流血。
断口处露出干枯发黑的骨骼和纠缠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菌丝。
断手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化作一滩粘稠的暗红液体,融入地上的水渍中。
“面具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撞向卫揽月的动作因手腕断裂而失衡,一头栽倒在地。
祂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萎缩,袍子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失。
那张斑斓的面具“咔嚓”一声出现裂痕,从脸上脱落,滚到一边。
面具下,露出的并非人脸,而是一张由无数黑色根须纠缠而成的面孔。
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两点微弱的红光。
“这是……什么东西?!”
路非疑看得头皮发麻。
程颂:“被操纵的傀。通俗来讲,就是用某种邪法,将怨气灌注到特制的躯壳里。”
二楼走廊尽头那扇破窗外,远处的鼓声节奏再次一变,变得更加急促高亢,仿佛带着愠怒。
地上那正在萎缩的根须傀听到这鼓声,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死死盯住卫揽月。
祂残留的那只手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似乎还想完成某种指令。
卫揽月看着那鼓声传来的方向,眼神淡漠。
“看来,差评惹恼了背后的卖家。”
她抬起脚,黑色靴底毫不犹豫地,重重踩在那颗由根须构成的、扭曲的头颅上。
“噗嗤……”
一声闷响。
头颅如同被踩碎的腐烂果实,彻底爆开,化作一滩黑红色的粘稠物,不再动弹。
周围的暗红色水渍也如同失去支撑般,迅速蒸发、消失,只留下地面一片狼藉的污痕。
门内的撞门声和叫喊声停了下来,传来阿杰惊疑不定的声音:“外、外面没事了?”
程颂看着卫揽月收伞的背影,以及她脚下那滩失去活性的残骸,伸手捂住脸。
卫揽月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不仅聪明,而且不好惹。
路非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卫美女,你下次能不能用点温和的方式?”
卫揽月没理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用脚踢了踢门。
“没事了,出来。”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门栓被拉开的“咔哒”声。
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露出阿杰惊魂未定的脸和李思明满是泪痕的脸。
在楼梯口,不知何时,乐清芜和静心也站在那里。
乐清芜蒙着白布的脸望向卫揽月脚下的残骸,轻声道:“鼓声,暂时退去了。”
静心和尚单手立掌,低诵了一声佛号。
卫揽月弯腰捡起地上那张裂开的面具上。
“第一个傀解决了。”
“但制作它的人,或者说,操控这一切的鼓手,还在暗处。”
“而且,他显然不满意我们给出的差评。”
“接下来,该我们主动去找他聊聊了。”
# #
天光并未大亮。
高原的黎明来得迟缓,灰白色的光线艰难地穿透浓云,吝啬地洒在桑格小镇上。
阳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那些斑驳的石墙和狭窄的巷道映照得更加清晰,也更显破败阴森。
经过昨夜那场风波,除去待在楼下隔间未曾露面的扎西,剩余的七人聚集在石楼一层的厅堂里。
“必须主动出击。”
卫揽月的声音打破沉寂,她手中把玩着那张从根须傀脸上掉落的已经裂开的面具。
“等下去,只会成为下一个被敲响的鼓。”
乐清芜微微颔首:“鼓声指引,亦能吞噬。被动躲避,确实非良策。”
静心和尚拨动着念珠:“贫僧可去镇中寺庙遗址或转经廊查看,或能感知残留的愿力与怨念纠葛。”
阿杰和李思明惊魂未定,表示想先在石楼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调查,比如打听一下怪病的具体情况。
乐清芜提议与他们同行。
“既然如此,”程颂接口,目光从一脸“我跟着卫美女”表情的路非疑脸上移到卫揽月低垂着的脸,“我们三人便去会一会那位可能知晓内情的祭司。”
“他那里,或许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分工明确。
人要自己盯才放心。
卫揽月瞥了一眼程颂,对于这个目的不明的临时队友,放在眼皮底下比让他独自行动更稳妥。
至于路非疑,虽然聒噪,但至少并非全无用处,而且,某种程度上,他的不可预测性或许能搅动一些死水。
三人稍作准备,便踏出了石楼。
白天的桑格小镇,死气沉沉。
偶有镇民走动,也都裹着厚厚的袍子,低着头,行色匆匆,对这三个明显是外乡人的存在投来麻木或警惕的一瞥,无人上前搭话。
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并未因天色而减弱。
根据昨日格桑指路时模糊的提及和程颂对风水地势的观察,老祭司的住处应该在小镇地势最高,也是最靠近雪山山麓的方位。
那里几乎脱离了主镇区的范围,孤零零地立着几栋更显古老的建筑。
路非疑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哈着白气,嘴里不停:“我说,那老祭司会不会也是个戴着面具的?或者干脆就是幕后黑手?咱们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程颂观察着脚下逐渐变得陡峭的石阶和两旁墙壁上愈发密集狰狞的宗教图案,缓声道:“是黑手还是钥匙,见过才知道。”
“不过,此地煞气汇聚,却又隐隐被一股更古老的力量约束着,颇为奇特。”
卫揽月沉默地走在最前。
她注意到,一些屋角或石缝里,散落着一些已经风化、但依稀能看出是小型法器或祭祀用品的残骸。
走了约莫一刻钟,一座低矮、完全由黑色石块垒成的平房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背靠着陡峭的岩壁,房前有一小片用白色石子圈出的空地。
空地上竖着一根经幡柱,但上面的经幡早已破烂不堪,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房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低矮、紧闭的木门,门板上用鲜艳的颜料画着一个复杂的、眼睛形状的符文。
“就是这里了。”程颂停下脚步,“好重的药力。”
“这位祭司,恐怕常年与一些非常规的东西打交道。”
路非疑吸了吸鼻子,脸皱成一团:“这味道……有点像放坏了的藏药加上铁锈,不对不对,是血吗?”
卫揽月环视那片白色石子圈出的空地,以及那扇绘有眼睛符文的木门。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地方很危险,但同时也必然藏着关键信息。
“敲门。”
程颂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铃铛,轻轻摇动。
清脆的铃音在山坡上传开。
等了片刻,门内毫无动静。
路非疑嘀咕:“不会没人吧?还是说,已经……”
他话没说完,那扇低矮的木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道声音从门后的黑暗里幽幽传来:
“外乡人,你们身上的气味很杂。”
“有死人的怨念,有生人的惶,还有……”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分辨。
“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洁净。”
最后两个字,带着明显的厌恶。
门内的声音如同从地底深处刮出的寒风,直扑三人面门。
那“洁净”二字,尾音拖得极长,仿佛毒蛇吐信,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路非疑下后退了半步,嘀咕:“洁、洁净还不好?这老头口味真怪……”
卫揽月身上的洁净感,大概率源自那颗【纯净魂晶】。
这老祭司的感知竟如此敏锐。
程颂上前半步,挡在卫揽月和路非疑斜前方,姿态恭敬,微微躬身:“打扰长者清静。我们是为阿姐鼓与镇中怪病而来。”
“镇长说,您或许知晓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