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雪幕：一场跨越时光的爱恋与悬疑》野砚辞

5、第五章：自行车铃响

　　1999 年长春的春天来得不算利落，三月末的风还裹着残雪的冷意，刮在脸上像细沙打疼，但巷口老榆树上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南湖的冰面裂出蛛网似的纹路，正午太阳一晒，就能听见冰层下汩汩的融水声。林晓棠揣着书包站在自家楼下的公交站牌旁，手指反复摩挲着书包带 —— 这是她连续第五天提前半小时出门了。
　　前四天她都没等来那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
　　第一天她以为是自己来晚了，攥着书包带在站牌旁绕了三圈，直到早班车都开过去两辆，才看见陈屿背着书包从巷口跑过，校服领口沾着雪水，看见她时愣了愣，只来得及说句 “起晚了”，就顺着马路往学校的方向冲。第二天她特意提前二十分钟来，却等到了陈屿的同桌，说陈屿早上帮邻居王奶奶修水管，要晚点到。第三天是雨天，她撑着伞站在屋檐下，看见远处有辆黑色自行车骑过，心跳猛地窜到嗓子眼，追出去两步才发现不是陈屿 —— 那辆车的车把上没有缠着她熟悉的蓝白格子布条。
　　今天她特意把闹钟调早了半小时，天还没亮透就爬起来，坐在客厅里假装看书，其实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母亲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敲了敲碗沿：“早饭都凉了，盯着钟看能看出花来？” 晓棠慌忙低下头，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烫得舌头直发麻，也没敢吐出来。
　　就在她第无数次抬头看向巷口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飘了过来。
　　不是那种生涩的、快要生锈的 “叮铃” 声，是很清亮的、带着点跳跃感的 “叮铃 —— 叮铃 ——”，像春天刚化冻的小溪流撞在石头上。晓棠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书包带，指尖泛白，眼睛却不敢立刻往巷口看，只敢用余光一点点扫过去。
　　先是黑色的车轮碾过路面的积雪，溅起细小的雪粒，然后是车架，车把上果然缠着蓝白格子的布条 —— 那是她去年冬天落在陈屿家的围巾，后来被他剪了一段，说缠在车把上防滑。再往上，是陈屿穿着的蓝色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领口，他的头发比冬天时短了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骑到她面前时，脚轻轻一踮，自行车就停住了。
　　“等多久了？” 陈屿的声音比冬天时清亮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没完全褪去的鼻音，他从车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晓棠，“早上路过早点铺，看见有卖糖糕的，就给你买了一个。”
　　晓棠接过塑料袋，指尖碰到他的手，他的手比冬天时暖了些，却还是带着点凉意。塑料袋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裹着一层金黄的芝麻，香味顺着塑料袋的缝隙飘出来，勾得她肚子直叫。她小声说了句 “谢谢”，把糖糕塞进书包里，书包的侧兜还放着她昨天特意买的牛奶，本来是想等遇到陈屿时给他的，现在却攥在手里，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上来吧。” 陈屿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我带你去学校，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晓棠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反复摩挲着书包带，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其实早就想过，如果能和陈屿一起上学该多好，甚至在梦里都梦到过 —— 她坐在陈屿的自行车后座上，风从耳边吹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自行车铃一路响着，穿过长春的街道。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突然慌了，脚像灌了铅似的，挪都挪不动。
　　“怎么了？” 陈屿见她没动，从自行车上下来，疑惑地看着她，“不敢坐？”
　　“没、没有。” 晓棠慌忙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后座比她想象中要宽一些，铺着一层厚厚的棉垫，应该是陈屿特意放的。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悬在半空中，直到陈屿重新骑上自行车，车身轻轻晃了一下，她才下意识地抓住了陈屿校服的衣角。
　　自行车慢慢骑了起来，晓棠能感觉到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春天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陈屿的后背，他的校服外套很干净，后颈处有一根细细的头发，随着自行车的晃动轻轻飘着。车铃偶尔响一下，“叮铃” 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亮，路过早点铺时，能闻到油条和豆浆的香味，路过菜市场时，能听见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 这些她以前独自上学时从未留意过的声音，此刻却变得格外清晰。
　　“昨天的物理作业你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 陈屿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被风吹得有些飘。
　　晓棠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的物理作业最后一道题特别难，她熬到半夜都没做出来。“没、没做出来。” 她小声说，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你没做出来。” 陈屿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那道题其实不难，就是受力分析的时候容易错，等会儿到学校了，我给你讲。”
　　“嗯。” 晓棠点点头，手指轻轻攥紧了陈屿的衣角。她突然发现，陈屿骑车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以前她在后面追着看的时候，总觉得他骑得很快，像一阵风似的，可现在坐在他的后座上，才发现他骑得很稳，甚至会刻意避开路上的坑洼，遇到减速带时，还会提前提醒她 “坐稳了”。
　　路过学校附近的文具店时，陈屿突然停了下来。“你等我一下。”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快步走进文具店，很快就拿着一支笔走了出来，递给晓棠，“昨天看见你的笔芯用完了，就给你买了一支。”
　　晓棠接过笔，是她平时最喜欢用的黑色中性笔，笔身上印着小雏菊的图案。她昨天确实在课堂上用完了最后一支笔芯，当时还跟同桌抱怨了一句，没想到陈屿居然听见了。“谢谢你。” 她小声说，眼眶有点发热。
　　“谢什么，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陈屿挠了挠头，重新骑上自行车，“快走吧，再不走真的要迟到了。”
　　自行车继续往前骑，晓棠坐在后座上，看着陈屿的后背，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冬天的时候，陈屿帮她挡酒，帮她剥冻梨，想起春天的时候，他们在南湖边重逢，想起现在，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起去学校。这些细碎的、温暖的瞬间，像春天的阳光一样，一点点照进她的心里，让她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春天都要温暖。
　　快到学校门口时，陈屿慢慢放慢了速度。“前面就是学校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他说，“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带你回家。”
　　晓棠从自行车上下来，把书包里的牛奶拿出来，递给陈屿：“这个给你，早上喝牛奶对身体好。”
　　陈屿愣了一下，接过牛奶，手指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分开。“谢谢。” 陈屿的耳朵有点红，把牛奶塞进车筐里，“下午见。”
　　“下午见。” 晓棠点点头，看着陈屿骑上自行车，慢慢消失在学校门口的人群中。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支印着小雏菊的笔，书包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转身走进学校，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听见几个女生在议论。
　　“你们看见没？刚才陈屿带林晓棠来学校了！”
　　“真的假的？陈屿居然带她来学校？”
　　“我刚才也看见了，两人还一起说话呢，看起来关系挺好的。”
　　“林晓棠有什么好的啊，陈屿怎么会跟她走那么近？”
　　这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一样，扎在晓棠的心上。她停下脚步，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眼眶有点红。她知道，自从陈屿转来学校后，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也有很多人议论她和陈屿的关系。以前她总是装作没听见，可今天，这些话却格外刺耳。
　　就在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陈屿的同桌，手里拿着一本书，笑着说：“别理她们，她们就是嫉妒你。陈屿刚才还跟我说，要我多帮你辅导物理呢，走，我们一起去教室吧。”
　　晓棠愣了一下，看着陈屿同桌真诚的笑容，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消散了。她点点头，跟着陈屿的同桌一起往教室走去。她想，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只要她和陈屿是朋友，就够了。
　　走进教室时，陈屿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在低头看书。他的座位就在她的斜前方，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他的书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晓棠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那支印着小雏菊的笔，放在桌子上，又拿出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糖糕，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 —— 她想留到课间再吃，慢慢品味这份温暖。
　　上课铃响了，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开始讲课。晓棠坐在座位上，看着黑板，心里却时不时地想起早上坐在陈屿自行车后座上的场景，想起他递给她糖糕时的笑容，想起他骑车时特意放慢的速度。这些温暖的瞬间，像春天的种子一样，在她的心里慢慢发芽，让她觉得，这个春天，好像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