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雪幕：一场跨越时光的爱恋与悬疑》野砚辞

6、第六章：羽毛球与物理题

　　1999 年的长春初夏，暑气还没完全漫进老城区的巷弄，南湖公园的柳树已经垂下了嫩黄的枝条，风一吹，就把细碎的影子摇得满湖都是。周六清晨六点，陈屿的自行车铃准时在林家楼下响起，清脆的 “叮铃” 声穿透薄雾，落在刚推开窗的林晓棠耳边。她攥着窗沿往下看，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淡青色的血管，见她探头，便抬起手晃了晃车把上挂着的羽毛球拍，嘴角弯出一道浅痕。
　　晓棠慌忙缩回屋里，往帆布包里塞了本物理练习册，又抓了块奶奶前晚蒸的豆包，趿着拖鞋往楼下跑。“怎么不提前说？” 她喘着气跳上自行车后座，指尖不小心碰到陈屿的腰，又飞快缩回来，攥紧了包带。陈屿脚下的脚踏板转得更稳了些，“看你昨天做题皱着眉，正好今天不热，带你去练练球，换个脑子。”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南湖边青草的气息，晓棠把脸贴在他的衬衫后背，能闻到淡淡的肥皂味，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清爽，让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递过来的冻梨，也是这样让人心里发暖。
　　到南湖公园时，晨练的人还没散。打太极的老人在柳树下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卖豆浆的小摊冒着白气，几个穿校服的学生蹲在湖边喂锦鲤。陈屿找了片空场地，把球拍递给晓棠，“先试试？” 晓棠握着球拍，手指紧张地蜷起来 —— 她从小就不擅长运动，上次体育课打羽毛球，还把球打到了树上。果然，陈屿把球抛起来，轻轻往她这边打，她慌慌张张地挥拍，连球的影子都没碰到，球拍还差点脱手。“别急，” 陈屿走过来，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调整着她的姿势，“胳膊别太僵，看着球，等球落到胸口位置再挥拍。”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带着点热意，晓棠的耳朵瞬间红了，连他说的动作要领都没听清，只觉得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像有小石子在轻轻敲。
　　陈屿似乎没察觉她的局促，松开手退回去，重新发球。这次晓棠盯着球，按照他说的节奏挥拍，“啪” 的一声，球终于被打了回去，虽然力气太小，刚过网就落了地，但她还是兴奋地跳起来，“我打到了！” 陈屿笑着点头，眼底的光比湖边的朝阳还亮，“不错，再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晓棠渐渐找到了感觉，偶尔还能和陈屿来回打几个回合。有一次她用力过猛，球往陈屿脸上飞去，他下意识偏头躲开，球擦着他的耳边过去，落在了身后的草地上。晓棠吓得脸都白了，“对不起对不起！” 陈屿却弯腰捡起球，故意把球往她脚边扔，“罚你捡球。” 晓棠瞪他一眼，弯腰去捡，却看到他偷偷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帆布包里，嘴角还藏着笑。
　　太阳渐渐升高时，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晓棠咬着巧克力，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翻出物理练习册，指着一道受力分析题，“这道题我还是不会。” 陈屿接过练习册，从口袋里掏出支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你看，这个斜面的支持力，应该垂直于斜面，重力是竖直向下的，还有摩擦力……” 他的声音很轻，手指在纸上慢慢画着，笔尖划过纸面的 “沙沙” 声，和湖边的风声、鸟鸣混在一起，格外让人安心。晓棠凑过去看，他的字写得很工整，笔画间带着股认真劲儿，就像他做任何事一样。她忽然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个小小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心里忽然一动 —— 他总是这样，不管是教她叠纸飞机，还是讲物理题，都那么耐心，好像只要是为她做的事，就从来不会觉得麻烦。
　　“懂了吗？” 陈屿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晓棠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湖里的锦鲤，“懂、懂了。” 陈屿把练习册还给她，又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喝点水，别中暑了。” 晓棠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温水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让她叹了口气。湖边的风又吹过来，柳树枝条扫过她的肩膀，她侧头看着陈屿，他正望着远处的湖面，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一刻，晓棠忽然觉得，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 没有复杂的功课，没有邻居的流言，只有南湖的风，手里的练习册，还有身边的他。
　　快到中午时，两人准备回家。陈屿推着自行车，晓棠走在他身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豆包。“下次还来吗？” 晓棠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陈屿低头看她，见她盯着自己的鞋尖，耳朵还红着，忍不住笑了，“当然来，等你把物理题都学会了，我带你去划船。” 晓棠猛地抬起头，眼里亮闪闪的，“真的？”“真的。” 陈屿点头，脚下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靠在一起，在铺满阳光的小路上，慢慢向前延伸。
　　路过卖冰棍的小摊时，陈屿买了两支绿豆冰棍，递给晓棠一支。晓棠咬着冰棍，甜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看着陈屿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都要长，也都要甜。回去路上，陈屿竟然鬼使神差的对晓棠说起女孩子脑子转得慢，要更勤于思考这样的话来......这让晓棠感觉当头一棒，在这个暑气充斥的夏天愣是脖子里灌入了一股凉气，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个温柔的表哥只是自己想象的，并不是那么理想，他对人生、对女孩子都存有很大的偏见和不解......
　　于是，心里渐渐生了嫌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