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斯内普视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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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并非黑湖湖底渗透石壁的阴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无声的寒意。西弗勒斯·斯内普行走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投下的、摇曳的绿色光影中，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踏在早已腐朽、却不得不再次经历的命运轨迹上。
重生。这个词汇本身就像一剂最恶毒的诅咒。梅林，或者某个更高等的存在，似乎觉得他前世的忏悔与赎罪还不够彻底，非要将他这肮脏的灵魂从最终的安息（抑或是永恒的折磨？他从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前者）中重新拽出，塞回这个弱小、不受欢迎的十一岁躯壳里。
十一岁。意味着无力，意味着他再次回到了那个被嘲笑、被排挤、被波特和布莱克那种蠢货肆意羞辱的起点。每一次听到波特那聒噪的声音，看到布莱克那傲慢的、仿佛一切都无所谓的眼神，他袖中的魔杖都在发烫，叫嚣着要释放出那些早已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的、足以让这两个狂妄小子在床上躺一个月的恶咒。
但他不能。
这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忍受。死亡是一了百了的终结，而活着，却要强迫自己吞咽下所有的愤怒、屈辱和刻骨的憎恨，戴上顺从与漠然的面具，扮演一个“有点天赋但性格孤僻的混血种”。
埃弗里和穆尔塞伯的“警告”像毒蛇的涎液，至今仍残留在他耳边。他们肮脏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带着纯血统特有的、令人作呕的优越感。“离那个泥巴种远点。”……他们怎么敢用那个词称呼莉莉？那一刻，杀戮的欲望如同厉火般在他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
但他依旧压制住了。他甚至垂下了眼睑，用近乎顺从的语气回答：“……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做。他必须彻底地、在所有人面前，与莉莉·伊万斯划清界限。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联系，都可能成为射向她的淬毒利箭。斯莱特林是毒蛇的巢穴，这里充斥着告密者和投机者，他们渴望用他人的不幸来换取主子的青睐。
这种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困难。他看着她——在魔咒课上精准地让羽毛漂浮，在变形课上将火柴变成银针，在走廊里用那种奇特的、带着淡淡鄙夷的冷静化解波特的蠢笨挑衅——她像一团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明亮，温暖，而他，只能更深地蜷缩进属于自己的、冰冷的阴影里。
这或许就是他重生的意义？不是为了改变，而是为了更清晰地品尝这份求而不得、近在咫尺却必须远离的痛苦？一种自我厌弃的、近乎自虐的想法时常啃噬着他。
然而，另一种更强大的本能驱散着这种消极——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去，远离前世的悲剧。这个信念是支撑他在这片绝望泥沼中前行的唯一支柱。
冠冕。那个该死的、无法摧毁的魂器，此刻正躺在他施加了重重咒语的龙皮袋里，像一个嘲讽。他们尝试了，用那点从哭泣的桃金娘盥洗室找到的、几乎失去活性的毒液残留，结果只是徒劳。失败并未让他感到意外，只是加深了他的焦躁。
蛇怪毒液。新鲜的毒液，或者……毒牙本身。这个念头如同幽绿的鬼火，在他脑中闪烁。密室。斯莱特林的密室。里面盘踞着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的怪物，一条千年蛇怪。他知道入口在哪里，他知道开启的方法（理论上），但他缺少最关键的东西——蛇佬腔。
他不是汤姆·里德尔，体内没有那片邪恶的灵魂碎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或许在魔药和黑魔法上不那么普通）巫师。强行突破？他评估过风险，结论是自杀，而且可能波及整个城堡。这个方案被暂时，或许是永久地搁置了。
常规的成长路径太慢了。霍格沃茨的课程，即使是N.E.W.T.水平的知识，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和魂器这样的黑魔法造物时，也显得苍白无力。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更直接、更强大的力量。即使那力量沾染着黑暗与不祥。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校外，投向了那些被霍格沃茨图书馆谨慎封锁，或者只在某些特定圈子里流传的禁忌知识。魔药，是他的切入点，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可以快速变现的资本。
一个周末的清晨，他以“需要购买特定魔药材料”为由，获得了前往霍格莫德的许可（斯拉格霍恩教授对他的“钻研精神”赞赏有加，爽快地跟费尔奇说了）。他没有在三把扫帚酒吧停留，也没有去蜂蜜公爵糖果店，而是喝下他仅仅弄到一点的复方汤剂，径直穿过村庄，走向那条更为隐蔽、连大多数高年级学生都被告诫要远离的小径--那里有一个壁炉，可以通往翻到巷。
霍格莫德的光明与喧嚣被抛在身后，翻倒巷的空气仿佛都更加粘稠、阴冷。歪歪扭扭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着诡异的东西：萎缩的人头、染血的扑克牌、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水晶球。穿着黑袍、面容模糊的行人投来审视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斯内普绷紧全身的神经，将大脑封闭术运转到极致，如同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铠甲。他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怯懦或好奇，那会让他立刻成为被撕碎的猎物。他记得前世与这些黑暗生物打交道的法则：展示价值，或者展示威胁。
他的目的地是一家名为“博金-博克”的店铺。他知道这里的店主，博金先生，是个狡猾的、只认利益的商人，只要价格合适，他什么都敢卖，也什么都敢收。
店门上的铃铛发出嘶哑的响声。店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黑魔法物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气味。博金先生从一堆蛛网后面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眼睛打量着他。
“出去。”博金的声音干涩，“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斯内普没有动。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水晶瓶，里面装着一种呈现出完美珍珠母光泽的银色液体。“活地狱汤剂改良版。”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标准熬制时间十二小时，我的版本只需八小时，效果提升约百分之十五，副作用导致的魔力滞涩感降低三成。”
博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慢吞吞地走过来，接过水晶瓶，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查看，甚至拔开瓶塞，极其小心地嗅了嗅。
“有点意思……”博金嘟囔着，重新打量起斯内普，目光里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算计，“你从哪儿弄来的配方，这位？”
“我改进的。”斯内普简短地回答，不愿多说。“你可以称我为普林斯。”
博金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后，他咧开一个缺少几颗牙齿的笑容：“好吧，好吧……看来我们有一位魔药天才。那么，普林斯先生，你想用这个……换什么？”
“知识。”斯内普直视着他的眼睛，“关于灵魂的魔法，关于……如何彻底毁灭某些极其坚韧的、被施加了强大保护咒语的物体。相关的书籍，手稿，或者线索。”
博金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变得警惕：“涉猎很偏门啊，这些东西……很危险，也很昂贵。”
“我的魔药配方，同样昂贵。”斯内普毫不退让，“或者，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相信‘血吻’酒吧的老板会对我的作品更感兴趣。”他报出了翻倒巷另一家臭名昭著的店铺名字。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昏暗的店铺内展开。最终，对利益的渴望压倒了博金的谨慎。他咕哝着转身，在堆积如山的杂物后翻找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拿着几卷颜色晦暗、边缘破损的羊皮纸和一本薄薄的、封面是某种黑色皮革的书走了回来。
“这些是你要的东西的……入门指引。”博金将东西放在柜台上，手指在上面敲了敲，“足够你研究一阵子了。作为交换，我要那个改良配方，以及……”他盯着斯内普，“你以后做出的任何有意思的‘改进’，我都要有优先购买权。”
斯内普快速翻阅了一下羊皮纸和那本书。内容确实涉及灵魂魔法和物质毁灭的理论，虽然粗浅，但方向是对的。更重要的是，其中一张羊皮纸上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中世纪以研究“不朽”和“容器”而声名狼藉的黑巫师，他的笔记残篇可能流落在北欧某个黑市。
“可以。”斯内普干脆地答应，将配方羊皮纸推到对方面前。他拿起那几卷羊皮纸和黑皮书，小心地收进内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而非散发着黑暗气息的禁忌之物。
离开博金-博克时，外面的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斯内普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贪婪而审视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拐过街角。他成功了，用他的才华换取了踏入黑暗领域的门票。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灵魂都被玷污了的疲惫感。
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这些禁忌的知识如同毒药，会慢慢侵蚀心智。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获得足以对抗伏地魔、保护莉莉的力量，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再次拥抱他曾经试图远离的黑暗。
回到霍格沃茨阴冷的地下寝室，他迫不及待地开始研读那些羊皮纸。晦涩的文字，扭曲的符号，危险的实验记录……这些知识如同甘霖，浇灌着他干涸的、对力量的渴望。他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甚至暂时忘记了周遭的恶意与莉莉那双担忧的绿眼睛。
直到寝室门被粗暴地推开，埃弗里和穆尔塞伯吵吵嚷嚷地走进来，他才猛地从书卷中惊醒，下意识地用一本普通的《魔法理论》盖住了正在研究的羊皮纸。
“哟，看书呢，斯内普？”埃弗里讥笑道，“看得懂吗？要不要我们教你认字？”
斯内普没有回应，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暗。不知为何，埃弗里和穆尔塞伯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嘟囔了几句，没再继续挑衅，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斯内普重新低下头，看着被遮盖的羊皮纸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力量。他需要更多。更快。他必须赶在黑暗彻底吞噬一切之前，变得足够强大。
而在城堡的另一端，格兰芬多塔楼里，莉莉·伊万斯正对着一本古老的、关于魔法伦理与本源的书卷蹙眉沉思。她偶尔会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不仅仅是为了那无法摧毁的冠冕，也为了那个再次义无反顾走向黑暗边缘的、孤独的身影。
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一个向外索取黑暗的力量，一个向内探寻光明的奥秘，却不知，一双睿智而忧虑的蓝色眼睛，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