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酸甜石榴汁

67、第 67 章

　　火锅聚餐后的周末过得平静而充实。谢言和宋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一起写作业、看书，偶尔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或者看一部老电影。成年后第一个周末的氛围有些微妙的不同，亲密的界限被打破后，那些不经意间的触碰和眼神交汇，都染上了更深的眷恋和温度。

　　周日晚上，宋翊注意到谢言脸色有些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左胸的位置，虽然动作很轻，但宋翊立刻紧张起来。

　　“言言？心脏不舒服？”他放下手里的书，凑到谢言身边。

　　谢言微微摇头，放下按在胸口的手：“有点闷，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

　　宋翊知道谢言有轻微的心脏问题，是早产带来的后遗症，平时控制得很好，但疲劳或压力大时偶尔会不适。抑郁症的事谢言提得极少，只有极少数亲近的人知晓，且一直在专业医生指导下进行非常温和的干预和调理。宋翊只知道谢言有时候会异常沉默，需要独处，或者对某些事提不起兴趣，每当这时，他就会安静地陪在旁边，不多问，只是用行动告诉谢言他在。

　　“去躺着，我帮你拿药和水。”宋翊不由分说地扶起谢言走向卧室。谢言的常备药放在床头柜的固定位置，宋翊很清楚。

　　服了药，靠在床头休息，谢言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宋翊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指尖有些凉。

　　“是不是这几天竞赛资料整理太累了？还是我昨晚……”宋翊有点自责，担心是自己不知节制影响了谢言休息。

　　谢言反手握住他，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不关你的事。可能是换季，天气变化有点影响。”他顿了顿，看着宋翊担忧的眼睛，“别担心，真的只是偶尔，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才怪，”宋翊小声嘟囔，“一学起来就忘记时间。”但他知道谢言说的是真的，谢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清楚且克制，这也是他能一直保持优异成绩和稳定状态的原因之一。

　　“下次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不许硬撑。”宋翊认真地说。

　　“好。”谢言答应得很干脆。

　　周一返校，苑钦三中高三部的氛围依旧紧绷。课间时，宋翊被林海涛几个拉到走廊尽头“审问”周末细节，笑闹一阵。

　　午休前，陈奕从七班那边溜达过来，手里拿着两盒包装精致的点心。

　　“学霸，翊哥！”他笑容灿烂地打招呼，“我妈周末做了些杏仁酥，非让我带给大家尝尝，说你们学习辛苦。喏，这份是你们的。”他将其中一个盒子递给宋翊，另一个给了旁边的林海涛他们，“这份你们分。”

　　林海涛欢呼一声：“谢谢奕哥！阿姨手艺最棒了！”

　　陈奕以前就经常带家里做的好吃的给大家，这个习惯看来没变。宋翊接过盒子，也笑了：“谢了，陈奕。代我们谢谢阿姨。”

　　“客气啥。”陈奕摆摆手，看向谢言，“学霸，脸色好像有点白？没休息好？”

　　谢言淡淡应道：“还好。”

　　宋翊心里一动，陈奕观察力还挺细。

　　“高三就是熬人，”陈奕感同身受似的叹了口气，“我们班老吴这两天也跟疯了似的发卷子。对了，下午放学后要不要一起打会儿球？放松一下，我们班约了场子，缺俩人，你们来正好。”

　　宋翊看向谢言，用眼神询问他的状态。谢言点了点头：“可以。”

　　“太好了！”陈奕高兴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球场见！”他风风火火地又跑回七班那边去了。

　　“陈奕这家伙，还是这么热心肠。”简嘉恒咬着杏仁酥含糊地说。

　　“是啊，回来真好。”张磊附和。

　　宋翊也这么觉得。陈奕的回归，确实让原本就热闹的朋友圈更加完整了。

　　下午放学后，篮球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三班的几个，七班以陈奕为首的四五个男生也到了。大家分成两队，打半场对抗。

　　谢言上场前，宋翊悄悄拉了拉他袖子，低声问：“真的没问题？”

　　“嗯，运动量不大，没事。”谢言活动了一下手腕，“你盯着我就是。”
　　宋翊这才放心。他知道适度的运动对谢言的心脏其实有好处，谢言自己也保持规律锻炼。

　　比赛开始，谢言并没有太激烈的跑动，更多是靠精准的传球、冷静的策应和稳定的中投得分。宋翊则是活力十足，突破上篮，积极防守。陈奕在对面队伍里，技术全面，拼抢积极，和谢言、宋翊的几次对位都很精彩，引来场边一阵阵喝彩。

　　“可以啊奕哥，宝刀未老！”林海涛喊道。

　　“那必须的！”陈奕抹了把汗，笑得爽朗。

　　一场球打下来，大家浑身是汗，畅快淋漓。谢言气息微喘，但脸色反而比之前红润了些。宋翊一直留意着他，见他状态尚可，才彻底放下心。

　　“爽！”陈奕走过来，递给谢言和宋翊一人一瓶水，“学霸还是学霸，打球都这么用脑子。翊哥爆发力又强了。”

　　“你也不赖。”宋翊和他碰了下水瓶。

　　几个人坐在场边休息，天南海北地聊着。陈奕说起他们班最近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融洽自然，仿佛中间分开的那段时间并不存在。

　　“对了，”陈奕忽然想起什么，对谢言说，“我们班物理老师搞了个提高小组，专门攻竞赛大题的，每周二周四放学后活动。你们班有类似的组织吗？没有的话，要不要过来一起？我们老师听说你参加，肯定举双手欢迎。”

　　谢言考虑了一下：“可以。时间冲突的话我再调整。”

　　“太好了！”陈奕很高兴，“人多思路广，互相激发嘛。”

　　宋翊看着陈奕真诚热情的样子，觉得之前自己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异样感真是多余。陈奕就是陈奕，还是那个讲义气、爱热闹、对朋友好的陈奕。
　　又坐了一会儿，大家各自散去。谢言和宋翊照例最后离开。

　　回家的路上，晚风习习，吹散了运动的燥热。

　　“今天开心吗？”谢言问。

　　“开心。”宋翊点头，然后侧头看他，“你呢？心脏没事吧？”

　　“没事，运动后感觉反而轻松些。”谢言停下脚步，看着宋翊，“谢谢。”

　　“谢我什么？”

　　“谢你总是留意着我。”谢言的声音很轻。他的抑郁症让他有时会陷入情绪的低谷，对自我价值产生怀疑，尽管表面上他永远冷静自持。但宋翊的存在，宋翊这种毫不掩饰的关心和在乎，像一束稳定温暖的光，照进他内心深处那些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角落。

　　宋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上前一步，抱住谢言，把头靠在他肩上：“傻瓜，我不留意你留意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谢言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宋翊身上有汗水、阳光和少年特有的清新气息，让他感到安心。

　　“你也是。”谢言低声说，“最重要。”

　　周三晚上自习课，谢言被物理老师叫走，似乎有紧急的竞赛事务。宋翊独自在教室做题，遇到一道数学难题卡住了，皱眉思索。

　　“翊哥，哪题不会？我看看？”坐在前排的颜昕昕回过头。她是数学课代表，水平很高。

　　宋翊把习题推过去：“这个，立体几何，辅助线不知道怎么添。”

　　颜昕昕看了一眼，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简单画了几笔：“这里，连接这两个点，构造一个平行截面，问题就转化成平面几何了。”

　　“哦！”宋翊恍然大悟，“谢了学神！”

　　“不客气。”颜昕昕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谢言他……这两天还好吗？我看他今天下午好像有点走神。”

　　宋翊心里一紧，面上维持平静：“还好吧？可能是竞赛题太难了？”他不想透露谢言的隐私，即使对方是颜昕昕。

　　颜昕昕点点头，没再追问：“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学习上，或者别的。”

　　“嗯，谢谢。”宋翊真心道谢。他知道颜昕昕是出于关心，她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很细心，也很尊重别人的边界。

　　过了一会儿，陈奕从七班那边溜过来，手里拿着本子：“翊哥，问个题！”他最近经常这样跑来问宋翊或者借笔记，态度自然又亲近。

　　问完题，陈奕没立刻走，压低声音说：“翊哥，我感觉学霸这两天好像情绪不高？虽然他还是那么厉害，但……感觉不太一样。没事吧？”

　　宋翊心里叹口气，谢言的掩饰功夫一流，但真正关心他的人还是能察觉到细微的不同。“可能累了吧，高三都这样。”他含糊道。

　　陈奕若有所思：“也是……对了，这周末我生日，家里说可以请朋友来简单吃个饭，玩一玩。你们一定要来啊！就咱们这帮人，加昕昕和梓奚。”

　　“你生日？行啊，肯定到。”宋翊答应下来。

　　“那我可算着人头了！”陈奕高兴地走了。

　　晚上回到家，谢言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整理资料，神色如常，但眼底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

　　宋翊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很累？”

　　谢言放松身体，靠进他怀里：“有点。一个模型反复验证总有不合理的地方。”

　　“明天再想，先休息。”宋翊吻了吻他的侧脸，“陈奕周末生日，请我们去他家吃饭。”

　　“嗯，知道了。”谢言应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宋翊。”

　　“嗯？”

　　“如果……我有时候状态不好，你会不会觉得麻烦？”谢言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宋翊心里一酸，收紧手臂：“说什么傻话。你状态好的时候是我男朋友，状态不好的时候也是我男朋友。麻烦什么？我巴不得你多依赖我一点。”

　　谢言没说话，只是抬手覆盖住宋翊环在他腰间的手，指尖微凉。

　　宋翊知道，谢言的抑郁症偶尔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自我否定，担心成为负担。他能做的，就是用最直白的方式一遍遍告诉他：你值得被爱，你很重要，我在这里。

　　“谢言，”宋翊转过他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你的心脏病，你的情绪问题，都是你的一部分。我爱的是完整的你，包括所有这些。所以，不要一个人扛着，任何时候，都可以靠着我。明白吗？”

　　谢言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温柔的波光。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宋翊的额头。

　　“明白了。”他说。

　　周末，陈奕家热闹非凡。他的父母非常热情，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林海涛、简嘉恒、张磊、谭梓奚、颜昕昕都到了，加上谢言和宋翊，小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陈奕作为寿星，被大家轮番“祝福”，笑闹不断。谢言虽然话不多，但神情放松，偶尔被林海涛的夸张表演逗得嘴角微扬。宋翊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胃口不错，也参与了几次玩笑，心里踏实不少。

　　饭后，大家玩桌游，吵吵嚷嚷。谢言玩了一会儿，起身去阳台透气。宋翊想跟过去，谢言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自己只是想安静一下。

　　宋翊点点头，没有坚持。他知道谢言需要偶尔的独处来恢复能量。

　　过了一会儿，陈奕拿着一罐饮料也走到阳台，递给谢言一罐温热的杏仁露：“学霸，喝这个，暖胃。”

　　“谢谢。”谢言接过。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楼下小区的点点灯火。晚风凉爽。

　　“学霸，”陈奕开口，语气少了平时的跳脱，多了些认真，“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的，学习好，脑子清楚，人又稳重。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咋咋呼呼的，跟你一比，特不成熟。”

　　谢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陈奕挠挠头，笑了：“我就是想说，能再跟你，跟翊哥，跟大家一块儿玩，我特别高兴。以前……算了，不提了。以后咱们去了大学，还得常聚啊！你们考京大，我努努力，看能不能也去京城，哪怕学校差一点，离得近就行！”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充满对友情的珍视和对未来的期待。

　　谢言沉默片刻，举起手中的杏仁露，和陈奕碰了一下：“会的。”

　　陈奕笑得更加灿烂。

　　宋翊透过玻璃门看着阳台上的两人，也笑了。他想，青春大概就是这样，有挚爱，有挚友，有汗水，有梦想，也有需要彼此扶持的脆弱时刻。但正因为有这些人在身边，所有的路，都显得不那么难走了。

　　聚会散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宋翊和谢言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

　　“今天开心吗？”宋翊问。

　　“开心。”谢言回答，顿了顿，“陈奕他，是个真心的朋友。”

　　“嗯，我知道。”宋翊握紧他的手，“我们都很幸运。”

　　星空在上，路灯在下，两个少年的身影被拉长，依偎着走向属于他们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疾病、压力、偶尔的低谷，都无法掩盖此刻紧握的双手传递的温暖与力量。

　　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群朋友，便足以披荆斩棘，共赴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