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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鉴“风流” ...

  •   及笄礼上摔玉佩拒婚的事,终究没能瞒住。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仆役说漏了嘴,虽未明指是谁,但沈家大小姐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名声,还是在京城某个小圈子里悄然传开了。

      父亲气得称病告假了几日,但对自幼宠溺、如今更有主见的我,打不得骂无用,只得暂时冷着,婚事也不再提。

      这日,永嘉郡主府的赏荷诗会递来请柬。父亲本想拦下,许是觉得我终日闷在府中反而容易生事,终究还是允了。

      郡主府花园里,荷花盛开,亭台水榭间衣香鬓影。我刻意选了个临水的僻静角落坐下,只想图个清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多时,一阵刻意拔高的谈笑声逼近。只见几个锦衣公子簇拥着一人而来。被簇拥的那位,一身月白暗纹锦袍,手持一柄玉骨描金折扇,面如冠玉,眉眼含情,唇角天生上扬,自带三分风流笑意。正是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卫国公府的六公子赵瑾。

      他目光在园中逡巡,最终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先是惊艳,随即化作猎人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兴味,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我极不舒服。

      他摇扇上前,隔着一丛翠竹,朗声笑道:“这位可是沈家小姐?久闻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清雅如荷,不负盛名。”声音温润,语气却带着惯常撩拨的熟稔。

      若在以往,我或许会觉得此人谈吐不凡。可如今,我冷眼瞧着,只觉他眼神流转间总带着衡量与算计,那“风流蕴藉”也透着一股精心修饰过的油腻。

      只因诗会前几日,就在诗会前几日,我去城南的锦绣坊取新裁的夏衣。马车行至一条僻静巷口,忽闻一阵压抑的啜泣与男子不耐的低斥。我示意车夫停下,悄悄掀开车帘一角。

      只见不远处,赵瑾正与一个身着素衣、腹部已明显隆起的年轻女子拉扯。那女子面容憔悴,泪痕斑斑,紧紧攥着赵瑾的衣袖:“赵公子,你说过会娶我过门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赵瑾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只有满眼的嫌恶与不耐:“娶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配进我国公府的门?识相的就乖乖听话,我已为你寻好了住处,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自会给你个名分。”他语气轻佻,手上用力,试图甩开女子。

      那女子踉跄一下,脸上血色尽失:“你……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孤苦伶仃,会疼惜我一辈子……”

      “哼,疼惜?”赵瑾冷笑一声,俯身在她耳边,声音不大,却如毒蛇吐信,“你如今吃我的,住我的,我还为你‘借’了那么多印子钱,债主可都认的是你!若不想被卖进窑子还债,就给我老实点!”

      女子如遭雷击,浑身颤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她看着赵瑾拂袖而去的背影,绝望地瘫软在地,无声的泪水浸湿了青石板。

      我坐在车中,指尖冰凉,心口堵得发慌。那女子绝望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我心里。赵瑾,这个表面风流倜傥的才子,内里竟是如此卑劣不堪!

      “云舒,”我低声吩咐身旁最机灵的侍女,“你悄悄跟过去,等赵瑾走了,扶那姑娘起来,带她去最近的医馆看看伤势。把这些银子给她,”我褪下手腕上一对分量不轻的银镯子塞给云舒,“告诉她,‘天无绝人之路,带着银两尽快离开京城,去别处谋生,千万别再把希望寄托在这等无心之人身上。’”

      云舒领命,悄声下了马车。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云舒便回来了,面带难色地回禀:“小姐,奴婢去晚了。那姑娘被赵公子留下的两个婆子‘扶’上了一辆青布小轿,直接抬走了,看方向是往城西那边去了。奴婢跟了一段,见她们进了一处有壮汉看守的小院,根本近不了身。”

      我心下一沉。赵瑾竟是防范得如此严密!他将那女子彻底控制起来了。

      再看看此时此刻的赵谨,他就在我面前自顾自地高谈阔论,炫耀才华,尤其当他提到正在准备一篇关乎翰林院甄选的策论,志在必得时,那语气更让我心下冷笑。

      我强压住心底翻涌的厌恶,抬眼淡淡一瞥:“赵公子谬赞。”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孤女绝望瘫软的身影。

      “赵公子大才,定然高中。”我敷衍一句,起身欲走。

      他却误判了我的反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暧昧的语调道:“今日得遇小姐,方知何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蒙不弃,瑾愿时常与小姐品茗论诗,若能得小姐‘红袖添香’,亦是人生乐事。”

      “红袖添香?”我脚步猛地顿住,他把我当什么?装点他才子名声的婢妾之流?那孤女被他视为玩物、最终香消玉殒的惨状与我此刻被他轻慢的处境重叠在一起,怒火在我胸中炸开。

      但我不能失态。我压下怒意,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淡笑:“赵公子高志,小女子预祝公子策论大成,一举夺魁。”若我此刻厉声斥责,只怕明日“沈家小姐狂妄善妒、不识抬举”的流言就会传遍京城。

      我必须反击,但不能蛮干。他既视那策论如命,我便要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隔日,我听闻城南河渠捞起一具投河自尽的女尸,据说是个无亲无故的孕妇。虽无人敢明指与赵瑾有关,但流言蜚语早已在底层悄悄流传。

      那一刻,我心中再无半分犹豫。让这等品性败坏、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踏入仕途,将来手握权柄,还不知要祸害多少无辜!我攥紧了袖中的手,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必须阻止他,必须让他在翰林院甄选中名落孙山!

      我立刻唤来心腹丫鬟云舒。她兄长在外院当差,三教九流认识些人。我让她想办法,务必拿到赵瑾策论的底稿,但要做得干净。

      “小姐,卫国公府门禁森严,赵公子身边更是防备甚严,这……”云舒面露难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找那等不起眼、又贪财的小厮,许以重利,只抄录一份,原件不动。”我沉声吩咐,“记住,宁可不成,也绝不能暴露。”

      云舒领命而去。那两日,我心神不宁。直到第二日深夜,云舒才带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回来,脸色发白:“小姐,成了。是买通了他书房外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厮,趁他夜间去赴宴时偷偷抄录的,险些被巡夜管家发现。”

      我接过那摞纸,指尖微颤。灯光下,赵瑾的字迹飘逸,论点确实精辟,引经据典,看得出花了心血。可惜,人品配不上才华。

      接下来才是关键。如何将这份东西送到能压制赵瑾的人手中,还能将自己摘干净?

      我想起了赏荷诗会上,独自饮茶、面露烦忧的靖海侯世子。他与赵瑾素来文名相当,家世更胜一筹,此次翰林院甄选,亦是劲敌。

      “云舒,寻一个生面孔,将这份抄录稿,连同我写的这张纸条,务必送到靖海侯世子手中,要快,要隐秘。”我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点明赵瑾近日与某位翰林学士过从甚密,似有请托之嫌。字迹模仿市井口吻,毫无个人风格。

      事情进行得出奇顺利。或者说,是靖海侯世子那边动作很快。数日后,翰林院甄选结果公布,志在必得的赵瑾名落孙山,靖海侯世子却因一篇“自己”所作、观点新颖的策论备受赞赏,成功入选。

      赵瑾得知内情,又惊又怒,想寻我质问,却连沈府大门都进不去,更无任何证据指向我。他这才恍然惊觉,那个被他视为可“红袖添香”的女子,竟在谈笑间,轻描淡写地断送了他一次重要的前程。

      我坐在闺房中,听着云舒打听来的消息,说赵公子近日闭门不出,性情大变。我轻轻摩挲着妆匣里那枚冰凉的金锁。

      这京城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我沈知微,既要在这漩涡中保全自身,更要亲手挣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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