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灿烂》陈年老柚子

21、万妖谱

　　霁云舟到解语楼后犹豫了一阵，要不要让鹊叁去找乐灿。若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负责，找乐灿是自然的，毕竟也是花了钱的，但这次还有崔昊和顾娴，虽然这两人没见过打王斐的人，但就怕出意外，反倒是多了事。
　　想了想便没让鹊叁去叫人，让鹊叁躲进自己的荷包中，便进了解语楼。
　　“客官，我们今儿被包场了……”一个脸色惨白的护院将人拦住，“客官改日再来吧。”解语楼的事跟妖有关，官府便封了消息，对外只让说这地被包场了，把这事扔给了百善阁。
　　“我是百善阁的捉妖师。”霁云舟拿出百善阁腰牌递上。
　　护院检查了一番，小声嘀咕，“这百善阁不是只有三个捉妖师吗……刚不是来了三个……”
　　“霁师兄。”柔媚的女声从屋里传来，是顾娴。
　　“哎呀，您请！”解语楼的护院都是人精，一声霁师兄，立刻就明白了这位比顾姑娘来得都早，那绝对是百善阁的资深捉妖师，立刻将腰牌还回，弯腰将人迎进来。
　　顾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小团扇，一走一摇慢悠悠带他上楼，“都在楼上呢。”
　　霁云舟跟着往上走，鹊叁似乎感应到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也不闹腾了，安静缩在荷包里打起盹来。
　　“呕……呕……”
　　快到雅室门口，就听到传来几声呕吐。
　　萧景明终究是撑不住了……
　　“萧师弟，你没事吧。”顾娴面露焦急担忧，步子倒是没有上前，反倒是绕开了几步，“哎呀，莫要伤了身子。你第一次见这场面，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呕……谢谢……谢谢师姐关心。”萧景明感动，感动得哇哇吐。
　　霁云舟步入雅室，见崔昊已经在各处贴上了符咒，随即又扫视四周和那两具女尸，心下一紧。哪怕是柳七月已经写明了详情，但真的见到时，多少也有些惊心……
　　他走到两具女尸旁边查看一番，又探寻了一下妖气，发现竟察觉不到什么妖气。
　　“你的万妖谱可有记载？”崔昊见他来了，问道，“挖心剥皮却不会留下妖气的大妖除了红罗……还有谁？”崔昊没有见过红罗，也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对有经验的霁云舟客气了起来。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崔昊家的长辈多少是知道些江家当时灭门前死的那些人都是丢了心的……那时江家灭门案在捉妖师界掀起轩然大波，崔家也关起门复盘了一轮又一轮，最后的结论就是妖族复仇，至于能灭了江家的妖……又是这手段……除了红罗还能有谁！
　　不过霁云舟对于红罗两个字的反应倒是让崔昊失望了……听到自家凶手的最大嫌疑人竟然没有愤怒没有惊诧更没有仇恨。
　　废了！废了！江家果真是废了！
　　“若真是红罗，崔师兄该如何？”
　　“我……”崔昊一噎，他能干什么……他只能跑路了！
　　“两位师兄，我看小师弟快吐晕过去了，我先将他带回百善阁，你们先忙着。”顾娴适时插嘴，她可不是，万一真是红□□的，她这小命就没有了！都听说这红罗就喜欢挖女人的心！这个死变态！
　　“你！”崔昊见她要溜，心下骂了几句，顾娴有陆长老罩着自然是不会挨骂的，可能来之前就交代她莫要多参与了，于是摆了摆手，“你走吧，路上小心些。”
　　霁云舟没理会这几人，他双手结印，置于胸前，指尖萦绕着一缕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古老韵律的淡青色灵光。在他眉心祖窍处，一点微不可见的金芒正缓缓亮起，如同沉眠的星辰被唤醒。
　　在他浩瀚的识海深处，景象截然不同。
　　那里并非一片混沌，而是悬浮着一部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卷。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金光的符文和虚影构成，仿佛承载着天地间所有妖邪精怪的起源、本相与隐秘，这便是万妖谱！
　　“嗡……”
　　识海中响起低沉而宏大的嗡鸣。万妖谱在他的意念驱动下，开始了急速的“翻阅”。无数形态各异、气息诡谲的妖物虚影如同流光般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有山岳般庞大的巨猿仰天咆哮，有深海潜行的九头蛇妖搅动暗流，有魅惑人心的狐妖在月下起舞，有浑身覆盖骨刺的狰狞魔兽撕裂大地……每一种妖物的虚影都带着其独特的凶戾、狡诈或阴冷气息，仅仅是神念扫过，便能感受到那份源自血脉的压迫感。
　　随着万妖谱的翻动，霁云舟紧闭的双眼之下，眼睑微微颤动。他周身的气息也变得越发沉凝，仿佛承载着万钧重担。那眉心的一点金芒越来越亮，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开始向他的太阳穴蔓延。
　　那金光并不刺目，反而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威严与洞察，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抵本源。他原本深邃如夜的眼眸，此刻被这层薄薄的金芒覆盖，显得神圣而冰冷，再无半分凡人的情绪波动，只剩下纯粹的、属于万妖谱掌控者的漠然与审视。
　　识海中的翻阅并未停止，反而在金光加持下，速度更快，也更加精准。万妖谱翻飞，无数的妖影在金光扫过时，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消融退散，只留下其核心的符文印记被瞬间解析、判断、排除。
　　翻到描绘着精通幻术与织网的梦魇妖蛾时，金光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其制造幻境的能力是否与解语楼现场的异微笑吻合。翻到记载着擅长剥皮伪装、以人心为食的画皮鬼时，金光停留的时间稍长，页面上的虚影似乎更加凝实，那鬼物正优雅地披着一张人皮，发出无声的诡笑。这无疑与现场一具尸体的状况高度相似。翻到记载着精通毒物与操控、能释放无形丝线的毒寡妇时，金光也略作停留。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终的答案。万妖谱继续翻动，那两道从霁云舟眼中射出的金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浩瀚的妖邪信息中飞速检索、比对、排除。
　　最终！
　　翻飞的万妖谱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巨钉钉住！所有的流光、所有的符文、所有的虚影瞬间定格、消散。识海之中，只剩下唯一的一页在霁云舟的“视野”里无限放大，占据了全部的感知！那页面上，金光不再仅仅是覆盖，而是如同活物般流淌、汇聚，勾勒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蜘蛛虚影！
　　这蜘蛛通体覆盖着一种暗沉如墨、却又泛着诡异幽蓝光泽的坚硬甲壳，八只复眼如同镶嵌在甲壳上的冰冷宝石，闪烁着残忍而狡黠的光芒。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巨大而狰狞的口器，如同两柄淬了剧毒、不断开合的弯钩镰刀。而在它庞大的腹部末端，并非寻常的吐丝器，而是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由幽蓝光芒构成的痛苦人脸虚影，无声地尖啸着，散发出浓郁的怨毒与邪气！
　　页面下方，古老的符文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般亮起，揭示着它的名讳与特性：
　　“噬心鬼面蛛，性阴毒，喜潜伏于极阴秽地，以生灵精魄与心脏为食。
　　“其丝无形，坚韧且蕴含剧毒与惑心之力，可编织幻境，亦可无声无息束缚猎物，注入毒液，令其沉沦痛苦而无法挣脱。尤擅‘画皮’邪术，能以其本源蛛丝为引，配合阴毒秘法，将猎物皮囊完整剥离，取其心脏而不损其表，以锁住死者最后一丝精纯怨气供其吸食。”
　　“弱点：惧纯阳真火、天雷之力，其本源蛛丝惧强光与净化之力……”
　　霁云舟眼中的金光缓缓收敛，最终化为瞳孔深处两点微不可察的金星，隐没于深邃的眼眸之中。他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那气息在寂静的密室里带起一丝微弱的凉风，吹得长明灯火苗一阵摇曳。
　　万妖谱的虚影在他识海中渐渐淡去，但那幽狱鬼面蛛狰狞的形象和它那标志性的“画皮噬心”邪术，已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脑海。
　　雅阁中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眼底最后一丝金芒彻底隐去，恢复了他惯常的清冷。
　　“噬心鬼面蛛。”
　　听到霁云舟最终没有说出红罗的名字，崔昊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红罗都好说啊，“龙山镇怎么会有如此大妖？”
　　霁云舟看向他，继续道，“传言红罗手下最多的便是蜘蛛精。”
　　“！！！”
　　此刻震惊的不只是崔昊，还有躲在屋顶的乐灿！！！
　　她刚听到霁云舟说出噬心鬼面蛛的时候确实也松了一口气，当时也觉得只要不是红罗，她就能解决……只是她怎么就忘了呢！红罗身边可不就有蜘蛛精吗！！！
　　完蛋！完蛋！
　　这不会是红罗对她的警告吧！
　　“这必定要汇报给阁主！”崔昊慌了！这不是他这个价格的捉妖师该冒的险，当时家里可是说这龙山镇人杰地灵又是灵霄上仙罩着，不会有什么致命大妖的！“霁师弟，你在这守着，我去找阁主速速回来。”
　　霁云舟没有阻拦他，反倒是走过去扯掉了崔昊一开始贴上去的符咒后，走到窗口，掏出一张符折成纸鹤往空中一抛，那纸鹤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扇动翅膀朝着空中飞去。